往他渐渐麻痹的心脏蔓延。
盛奕忽然记起,很小很小的时候,记忆还无法长久保留,有一天妈妈不在家,他没有完成盛铭布置的作业,就是这样被关在储藏室里整整一夜。
储藏室的窗户很小,在倾斜的天花板上。
入了夜连月亮都看不见。
他被不知道什么虫子咬到了手指,疼得哭了一夜,怕再被虫子咬,抱着手不敢放下。
后来再被这样黑暗的幽闭空间包围时,他就会回忆起那时的恐惧和痛苦。
不想被荣裕知道他脆弱的一面,他只对荣裕说是小时候被恐怖片吓的。
真实远比恐怖片里的情节可怕。
盛奕在绝望的梦境中埋头在膝盖,想让自己快点醒过来。
时间好像也被黑暗冻结,感受不到在流逝。
感受到脸边温热的舔舐,盛奕搂紧了梦里的小杰,和小杰贴在一起,“小裕……”
下一秒,门应声而开。
一束白光照进来。
像月光驱散了黑暗。
盛奕红着眼睛转头看去。
荣裕穿着卫衣外套,身上还残留着外面的凉气,走到他面前背起他,叫小杰跟上。
离开时,盛奕看见盛铭醉倒在客厅的地上。
只看了一眼,他再没有任何留恋地收回目光。
这是他第二次趴在荣裕的背上。
跟着他穿过黑暗的庭院,路过和魔鬼爪牙一样的桑葚树,回到对面那片灯光明亮的院子。
盛奕想起来。
就是这天之后,他和荣裕才真正形影不离。
他就在荣裕的背上,被荣裕背着离开梦境和回忆。
回北海道前的最后一天,除夕夜。
吃完年夜饭,盛奕和荣裕出去放烟花。
在盛奕没有沉睡之前的每一年除夕,他们都是这样在结伴守岁,就像一同来到世界上的双生子。
两人站在覆雪的草坪上,抬头看着夜空绽放的绚烂烟花。
一个个圆形的光球咻咻升起,到达最高点时暗下去,然后在彻底黑掉的瞬间,嘭地炸开一片璀璨的星光。
双眼映着烟花的彩光,荣裕转头问:“明天就走?”
盛奕双手插在兜里,出神地望着人造出的群星,想了想,转头笑说:“你再背我一次吧。”
Ares欢快地奔跑在结冰的湖边,时不时停下来回头催促地叫一声。
荣裕背着盛奕绕着湖走了一圈,偏头问:“还不下来?”
“再走一圈。”盛奕舒服地趴在宽阔结实的背上,“我很沉吗?”
“你说呢。”荣裕故意说。
“那你把我放下来,我背你。”嘴上这么说,盛奕却攀紧了些。
荣裕无奈又好笑,就又背着盛奕绕着湖慢慢散步了一圈。
被散步中的长辈笑着看了好几眼,荣裕转头问身后的人:“够了?”
盛奕闭着眼,趴在荣裕上装睡。
一眼就看破盛奕拙劣的演技,荣裕还是放慢了脚步,背着他往别苑的方向走。
盛奕得逞地勾着嘴角,悄悄睁开眼,看着荣裕沉静稳重的侧脸。
和很多年前的那一天一样,安静的空气,只能听见脚下踩雪声。
“小裕。”盛奕搂着荣裕的脖子,忽然问,“你说,天上有多少颗星星?”
“很多。”荣裕说:“无数颗。”
那么多孤独的星球。
要有多幸运,才能成为永不寂寞的双子星。
盛奕满足地趴在荣裕的肩膀上,“那它们一定很羡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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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破晓
凌晨一点, 新的一年。
是盛奕出发前的最后一晚,两个人都有点失眠。
不想玩手机,也不想做.爱, 于是干脆点亮台灯。
两人都穿着睡衣, 荣裕靠在床头,盛奕横着枕在他的大腿上。Ares被特准上床睡觉,趴在盛奕的胸口睡得打鼾。
卧室里的空调开得很足,外面的夜看起来很冷, 房子里看起来却非常温暖。
盛奕看着上方的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和小时候没什么太大变化的脸, 懒懒笑问:“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吗?在你家门口。”
“记得。”荣裕用手撩起盛奕的额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看着那双让他曾经惊讶过的,大而明亮的眼睛。
不愿这样轻易承认什么,说:“那天你的手好脏。”
“哪里脏了?”盛奕不满地瞪他, “那是桑椹的汁,很干净的!还很甜。”
“记得后来好几天看你的指甲, 都是紫色的。”荣裕也忍不住笑。
“本来是想拿给你吃的。”盛奕遗憾说,“看你那么嫌弃,我就自己都吃了。没口福的家伙……哎, 对了, 你是不是从来没吃过桑椹啊?”
荣裕想了一下,也有点惊讶他竟然没吃过:“嗯,没吃过,是什么味道?”
盛奕也好多年没吃了,回忆着说:“熟透的就很甜,没熟的就很酸。”
“什么水果不是这样。”荣裕好笑说。
“有一点特殊的香味。”盛奕也有点形容不上来, 微微蹙眉艰难地想词:“尤其是完全熟透,紫到发黑的那种,就一点酸味都没有,甜到有种特殊的味道,有点像……药材?就很健康。因为它的杆一般也会一起吃进去,所以还有一点草味。”
荣裕根据盛奕的形容想象了一下,客观评价:“不是很想吃。”
“……”盛奕也觉得他的形容有点拉胯,推荐失败莫名生出了一些倔强,拉住荣裕的手说:“到季了一定买给你尝尝。”
“为什么这么推荐?”荣裕不解笑问。
“因为是我童年的味道啊。”盛奕抬手摸了把荣裕的脸,“没有遇见你之前的童年味道。”
荣裕抓住他的手,拿下来捏了捏手心,垂落的眸光变得温柔,“好。”
“还记起了什么?”荣裕问。
盛奕摸着胸口上的Ares,想了想,又瞪了荣裕一眼:“咱俩刚认识那会儿,你是不是特别烦我来着?”
“没有。”荣裕平静说。
“绝对有。”盛奕眯起眼,哼了一声,“不然怎么会因为那么一点小事跟我闹绝交?那时候我就看透你了,心胸太狭窄。”
“小事?”荣裕挑眉:“偷看别人日记是小事?”
“但我那时候不懂事啊。”盛奕不要脸地狡辩,“那会儿我才多大,而且后来我主动道歉你都不理我,你就说你这人是不是心胸狭窄?”
每个人看自己犯过的错误永远都有滤镜,找尽借口自我原谅。
荣裕冷静地给他还原真相:“除了最后一次道歉,你之前哪次有认真反省过?请我吃东西,不都是为了借我的作业?”
盛奕愣了愣:“我是为了哄你才请你吃东西的,你看我还请谁了?你怎么这么能颠倒是非?”
盛奕有点上火,挣扎着要坐起来,被荣裕摁着脑门按回腿上,气呼呼:“怪不得怎么哄你都不好使,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小人。再说了,小学生的作业有什么难度,我是因为和你关系好才管你借的,你看我还管借了?”
Ares被盛奕的动作晃醒,一脸困倦地看着两个主人。
“有必要为了十几年前的事生气?”荣裕好笑地俯下身亲了亲盛奕的鼻尖,撸狗一样给他顺毛,“我错了,行吗。”
“不行。”盛奕不乐意地移开眼,其实心里很受用荣裕的退让,“今晚咱俩就把过去的事都清算一下,让我走得清白。”
“不要乱说。”荣裕皱了下眉。
“不是那个意思。”盛奕没想到荣裕对这种话这么敏感,忙哄着抬手揉了揉冷下来的脸:“出发的那种走。”
荣裕眉头稍微舒展,看起来还是有点不悦。
“那说点开心的。”盛奕赶紧转开话题,“对了,我那年圣诞节送你的巧克力呢?你后来吃了吗?”
荣裕的眼里浮现了一点笑意。
盛奕抱着Ares坐在床上等了一会儿,看着荣裕下床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个保存完好的紫色盒子。
“我的妈呀……”盛奕惊呆了,想要接过盒子,被荣裕珍惜地避开。
“你还留着呢。”盛奕难以置信地看着荣裕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放了很多干燥剂,巧克力还是棕黑色,上面覆盖着薄薄的时光白霜。
盛奕惊讶问:“这还能吃吗?”
荣裕一本正经地开玩笑,“如果想变成白雪公主,可以试一试。”
“我还想活到一百二十岁呢。”盛奕抱紧Ares惊恐摇头,好笑说:“当年只是过敏原,现在都变成毒药了。不愧是我做的巧克力。”
那年荣裕谨慎掰下的那一块缺口还很清晰,两人都没敢用手去碰,只是怀念地静静看着。
“不考虑可食用保质期,应该还可以放很久。”荣裕把盒子盖好,放回保险柜。
躺回荣裕的大腿上,盛奕拿起手机搜索了一下,惊讶地抬眼说:“英国有一盒巧克力保存了一百多年,还拿去拍卖了好多钱!我们这盒留好了以后也可以拍卖!”
荣裕没有任何心动。
温柔地摸着盛奕的头发,冷漠又吝啬地纠正:“不是我们,是我的。”
“结婚后你的不就是我的?”盛奕故意说,“反正结婚前也没做财产公证,一百年后我要卖掉它。”
“婚后也可以公证。”荣裕冷静说,“明天出发前先去趟公证处。”
“行行行,你的你的。”
盛奕真是服了。
见荣裕这么珍惜他送的礼物,他也在心里偷偷开心。
两人舒服地享受了片刻沉默,听着Ares的呼噜声。
“它怎么这么糙啊?”盛奕忍不住笑,揪起Ares的大耳朵往里面恶作剧地吹气。
Ares烦躁又委屈地呜呜着,闭着眼把肚皮翻上去,过了一会儿又开始打鼾。
盛奕还要继续捉弄它,荣裕替Ares弹了一下盛奕的脑门,“无不无聊。”
“不无聊,多有意思啊。”盛奕坏笑,“小杰跟它比起来真的好优雅。”
“跟你一样。”荣裕说。
“哪里像我了,我睡觉才不打呼噜。”盛奕不满反驳。
荣裕意味深长地勾唇:“你自己怎么知道?”
盛奕愣住,迟疑问:“我睡觉打呼噜吗?不可能吧,靠……完了,我的帅哥形象。”
“没有。”荣裕低笑了声,“但也睡得很死。”
“那是我睡眠质量好。”盛奕松了口气,思索着笑说:“也是,不然咱俩一起睡这么多年,你觉那么浅,早就受不了了。”
“你半夜又不会醒,怎么知道我觉浅?”荣裕笑问。
“能感觉到。”盛奕也觉得很神奇,“有时候半梦半醒,听你的呼吸声就知道你还没睡熟。”
说到这里,盛奕忽然就有点好奇,认真问:“你是只对我有感觉,还是天生就对男生有感觉?”
荣裕也很认真答:“只对你。”
“那对女生呢?”盛奕莫名有点紧张,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荣裕会对女生有感觉吗?
荣裕的眸色变深了些,揉了下他的耳垂:“你就很好。”
盛奕笑着眯起眼:“我要是女生,早就怀上你的孩子了。”
隔着睡衣覆上盛奕平坦的小腹,荣裕暧昧地低声:“怪我太努力?”
盛奕脸有点烫,不想输掉,故意反击:“我也没个对比。”
刚说完,盛奕看见上方的人眸光幽暗下来,捏起他的下巴迫使他对上视线,凉凉问:“你想怎么对比?”
“……”背后一凉,直觉到强烈的危险,盛奕很有求生欲地转过身抱住荣裕的腰,讨好地说:“老公就是最棒的。”
荣裕嘴角忍不住又要上扬,不是很喜欢这么好哄的自己,惩罚地咬了下盛奕的耳朵。
许久没有这样彻夜聊天,两人好像回到了还是朋友的时候。关系的界限时而清晰,时而跳跃。却不会尴尬,只会感到更加亲密。好像多种关系都融合在一起,逐渐深入,又可以随时自由转换。
说到朋友之间的话题,荣裕会耐心聆听,自然地接话,偶尔给出一些建议和回应。聊到一些暧昧的话题,荣裕会漫不经心地撩他一下,然后看着盛奕脸红的样子,再低下头亲他,摸他的耳朵。
聊到两三点,盛奕有点饿了,两人就离开床去厨房翻冰箱。
荣裕找出唐芸给他们冻进去的水饺,煮了一盘,陪着盛奕吃了一些,又给被香味馋醒的Ares也准备了小零食。
“你记不记得数学老师当时的表情?”说起初中时候的趣事,盛奕笑得肚子疼,“我感觉老师好像真的怀疑你整容。”
盛奕学着数学老师摸着“地中海”光头纳闷的样子,模仿老师的口音:“咦?龙裕同鞋的眼睛怎么变大咯?”
荣裕正在喝水,看见盛奕神似的模仿猛呛了一下,偏开头掩嘴咳嗽,笑得肩膀颤动。
吃完觉得还不够,盛奕找出一瓶红酒,拿出两个高脚杯倒了一点,和荣裕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边喝变聊。
“不知道会怎么样。”盛奕喝酒上脸,只喝了一点耳朵和脖子就红了,靠着荣裕的肩膀双眼朦胧地说,“我的画风和老师太像了,每次下笔,我感觉我就像老师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