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有点眼熟。”
说着,顾禾伸手想去揭谢北沅的鸭舌帽,但手还没碰到就被另一个人拦下了。
唐晓放不知什么时候也翻上了台,他按着顾禾的手就把人往后拖去,临走前抱歉地跟谢北沅笑笑:
“抱歉啊兄弟,玩大冒险呢,他喝多了,冒犯了哈。”
“嗯。”
跟那人距离拉远后,谢北沅紧绷的心也微微放松。他弯身拿起吉他,在围观群众的一片遗憾声中离开了台前。
卡座那边,唐晓放拽着顾禾坐下,原本是打算开第二把游戏,但顾禾的面前却被放了杯酒。
顾禾皱皱眉,抬眼,只见高黎笑眯眯地托着下巴:
“这是刚输游戏罚的酒,请?”
“算了吧。”高黎旁边的男生看看已经蔫吧的顾禾,有点不忍心:
“差不多了,人家还是高中生,明天不放假,别玩太过起不来了。”
“这样啊。”高黎似乎有些遗憾,而后笑着跟唐晓放道:
“阿放,还以为你这朋友有多能喝呢,也就一般般嘛。”
唐晓放听见这话就不高兴了,他拍拍顾禾的肩:“小禾,他看不起你,喝给他看!”
“去你的……”顾禾笑笑,似是觉得有些热,于是抬手扯了扯领口,之后就端起高黎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牛啊。”一桌人零星地拍拍手算作夸赞,很快拿起骰盅开始了第二轮游戏。
这次顾禾没参加,只撑着脑袋看他们摇骰子。看着看着,他眼皮有点重,脑子也越来越不清醒,最后撑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耳边是酒吧嘈杂的乱声,还有身边人的谈笑。顾禾迷迷糊糊趴了一会儿,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唐晓放摇醒。
“回了小禾,你要回家还是出去开间房?”
顾禾艰难地撑起身子,只觉得头痛欲裂,他在原地缓了一下,冲唐晓放摆摆手示意稍等片刻,这就晃着去了厕所。
他用凉水洗了把脸,扶着洗手台冷静了一会儿,等到稍微清醒些才摇摇晃晃往外走。
也不知是今天喝得太过还是怎么样,顾禾的腿有些软,几乎就要跌倒,好在身边突然多出个人扶住了他。
“谢谢。”
来人的气息很陌生,顾禾站稳后低声道了句谢就要将人推开,谁想那人却不打算放手,反而用力将他拽过去按在了墙上,手还不安分地摸去了他腰间。
“妈的……”
顾禾皱皱眉,用力推了那人一把,但手上软软的没什么力气,推得那一下因为少些力道,倒带了几分欲拒还迎的意思。
推搡间,顾禾抬眸看了一眼,正好对上高黎那双携着笑意的狐狸眼:
“别清高了,你又不是直男,跟我玩玩不吃亏。”
顾禾耳朵里都是嗡嗡声,他听不清高黎在说什么,但可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高黎的手不安分地就要撩顾禾的衣摆,顾禾觉得很恶心,于是用尽全身力气提膝往他裆部撞去,这才逃离了他的桎梏。
可还没等他跌跌撞撞走出去几步,人就又扶着墙滑到了地上。
“挣扎什么啊,当老子药白下的?”
高黎被踹得有些疼,但他没有不高兴,也不着急。他像对待一只走投无路的猎物一般,散步似的走到顾禾身边将人架起来就要往厕所带。
酒吧这种地方多的是人捡尸,路过的人要么醉醺醺连路都走不稳,清醒着的也对此见怪不怪,没有人会对顾禾施以援手。
“狠话说得好听,现在还不是得乖乖被哥哥带走?”
高黎十分得意,他甚至都能想象到今晚过后,明天顾禾清醒时会是什么表情。
然而,正当他就要打开厕所隔间时,肩上的重量忽然一轻,紧接着自己腰间猛的传来一股力道,人也因此飞了出去。
高黎人都被踹懵了,他眼前一黑,捂着腰蜷在地上缓了好一阵才吸着气抬头看了一眼。
此时厕所里没有别人,除了顾禾就只有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他没有理会后面的高黎,扶着顾禾就要往出走。
高黎见此,有些不甘心,他冷笑一声,扬声说道:
“哥们,你认识他吗,直接抢不太好吧?好歹人是我药倒的,想玩也得排队啊。”
谢北沅听见这话,脚步一顿。
他眸子里泛上一阵彻骨的冷意,随后吸了口气,以舌尖顶了顶腮。
他像是在思量什么,只短暂地停了一瞬,之后转身搂着顾禾的腰将人抱到洗手台上坐着。
接着,他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将腕上的手表解开握到骨节处,走过去对着高黎的脸就是一拳。
谢北沅的手指骨节修长漂亮,原本是用来拨弄琴弦的,打起人来却丝毫不文雅,专挑看得见的地方揍,每一拳下去都是一块淤青。
高黎也不想乖乖挨打,他试过还手,但还没等站起来就又被谢北沅踹翻在地。
那时,他有无数个瞬间都觉得,这人是想置自己于死地。
厕所里传来高黎一声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原本想进去的人看清情况后都十分识趣地走开了,没人上前帮忙,就像先前对高黎的捡尸行为视而不见的那些人一样。
“喂!干什么呢!”
出声的是之前坐在高黎身边的男生,他原本只是想过来上个厕所,结果被眼前的画面惊得酒醒了大半。
男生跟高黎关系不错,也清楚他的德行,此时看一眼洗手台上的顾禾就能猜个大概。
打人的这男孩看着长相气质就不是寻常人,男生不敢跟他硬杠,还在想该如何解救自己的兄弟,却没想到对方看见他就停手了。
男生忙过去扶高黎起来?,这家伙这次踢到了铁板,被揍得鼻青脸肿,鼻血糊了满脸,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他看着谢北沅的背影,还是气不过,咬着牙不要命说出一句:
“你他妈给我等着。”
谢北沅此时已经将自己手上沾了血的昂贵腕表丢进了垃圾桶里。他挽起袖口,拧开水龙头洗着自己的手,动作十分矜贵优雅,丝毫看不出是刚打过一架的模样。
而听见高黎这话,他微微侧脸,唇角勾起,语气冷漠又讽刺:
“来啊。”
说罢,他再不理会身后人的咒骂,径直走到顾禾身边,伸出手指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走了,醉鬼。”
顾禾的药劲上来了,现在人还迷糊着。他睁开眼睛看了谢北沅一眼,接着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三哥……”
谢北沅有点意外顾禾醉成这样还认识自己,一时心里生出些别样的情绪。他想拉开顾禾的手,但这人抱得很紧,并且没有撒手的意思。
谢北沅拿他没办法,最后干脆维持这样的姿势把人抱了起来,顾禾便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谢北沅的身上。
鼻间涌进顾禾身上浅淡的柠檬味,还有烟草和酒气,谢北沅嫌弃地皱皱鼻子。
他就这样抱着顾禾出了酒吧,在路过卡座的时候,唐晓放看着他怀里的人眼熟,于是伸手拉了他一下:
“兄弟,你这……”
谢北沅凉凉地偏头看他一眼,没说话,但一个眼神就将唐晓放的脑子刺醒了大半。
这尼玛不是谢北沅吗!!
唐晓放倒吸一口冷气,他不敢面对谢北沅,也不敢问顾禾怎么了,最后只能装出一副醉醺醺的样子,憨憨笑道:
“没事,你真帅!”
“……”谢北沅懒得戳穿他,转头就走。
他出了酒吧,找见自己的车,拉开副驾驶的门,将身上那个树袋熊放了进去。
谢北沅也不知道顾禾意识不清的时候为什么会这么粘人,他好不容易才把这人的手拉下去,结果弯身替他系安全带的时候就又被那双手环住了腰。
谢北沅按下安全带的卡扣,垂眸看了一眼,刚好跟顾禾对上了视线。
顾禾一双眼睛没有焦距,但也因此多出几分茫然的无辜感。他皮肤本来就白,此时因着酒气,整个人都泛着粉扑扑的颜色。他身上的白衬衫领子有些皱,扣子开了两颗,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小半片胸膛。
车内昏暗的光线融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暧昧。
谢北沅喉结滚动两下,随即僵硬地撇开视线。
真是疯了。
第19章
二人从酒吧出来后已经是凌晨,谢北沅是开车回去的,路上顾禾非要开窗,他本就不清醒的脑子再这么被凉风一吹,彻底成了浆糊。
到家后,谢北沅停好车子,嫌顾禾太过闹腾,就直接把人抱起来带去了房间。
顾禾勾着谢北沅的脖子,抬眼看着他漂亮的下颌线,自言自语似的小声说了句:
“谢北沅,你好烦。”
这还是谢北沅第一次听顾禾直呼自己的名字,只愣了一下,没理他。
顾禾被他一路抱去卧室,躺在床上时还在耍赖,勾着谢北沅的脖子不让他走,还大声控诉道:
“谢三,你怎么敢不理我,你在玩火!你知道吗,我,顾禾,从小到大没人不喜欢我,只有你!”
顾禾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而后就听耳边人以清冷低沉的嗓音反问了一句:
“谁说的?”
“嗯?”顾禾茫然地看着他。
谢北沅微微勾起唇角:
“谁说我不喜欢你?”
“明明就是。”顾禾撇撇嘴,松手放开了他,随后翻身把自己埋进枕头里,十分放肆地说了句:
“你滚,我要睡觉了。”
“?”谢北沅微微挑了眉梢,但他不打算跟醉鬼计较,还好脾气地替他拉了窗帘。
“谢三。”枕头下的人闷闷出声:
“有烟吗?”
“不给。”谢北沅十分无情。
“小气鬼。”
顾禾小声说了句,随后谢北沅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转头看了一眼,只见床上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缩去了地上,正贼头贼脑地趴在床头柜边上翻着什么。
“干什么呢?”谢北沅站到了顾禾身后。
“嘘。”顾禾急急忙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认真道:
“别出声,小心被谢三听见。我是个乖小孩,不能暴露。”
说着,他拉开床头柜最后一层,挪开表面的几本书,露出下面几盒烟来。
顾禾献宝似的拿出来一盒递给谢北沅:
“分给你。”
谢北沅觉得好笑,配合他也压低了声音:
“你好慷慨,能不能再多给我一点?”
“行。”顾禾被戴了高帽,心花怒放,直接将抽屉整个抽出来放在谢北沅面前:
“随便拿!”
谢北沅点点头,不跟他客气,把里面所有烟都搜刮出来抱在了怀里。
顾禾眼巴巴地看着他,有点后悔,最后在谢北沅起身时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可怜兮兮地说:
“给我留点吧,一根也行。”
谢北沅铁石心肠,没有理会顾禾的哀求,只从口袋里拿了根棒棒糖,拆开包装纸喂给他:
“吸烟不好。”
“我知道。”顾禾砸吧砸吧嘴,糖是草莓味的。
“顾禾也不好,所以做些不好的事也没什么。”
“谁说的?”谢北沅没忍住伸手揉了揉顾禾的头发,他的头发软软的,跟本人完全不一样:
“你刚不是还说大家都喜欢你,大家都喜欢的人能差到哪去?”
听见这话,顾禾沉默了一下,闷闷地摇摇头,随后犹豫着,有点沮丧地说:
“那是顾苗。”
听见这话,谢北沅愣住了,他皱皱眉:
“顾苗?”
“嗯。”顾禾把他的腿抱得更紧一些,还用脑袋蹭了两下,用讲故事的语气跟他说:
“我妹妹,她可乖了,大家都喜欢她。顾禾太调皮了,性格也不好,所以没人喜欢。后来顾苗不在了,大家都很伤心,妈妈也很伤心,顾禾不想看他们伤心,就学着顾苗的样子,当个乖小孩。”
顾禾说得有些乱,到最后甚至带了些哽咽:
“大家喜欢的是顾苗,其实顾禾不好的。”
谢北沅心口处突然拧着疼了一下,以前疑惑的点也随着顾禾的那番话解开了。
所以顾禾是学着妹妹的性格在活?
所以这才是顾禾平时装成那副模样的原因,因为想给母亲安慰,因为想在另一种意义上延续妹妹的生命?
那他自己怎么办?傻死了。
“我是不是很假啊。”
顾禾一口气把秘密说出来了,有点轻松,但更多的是多年来积攒的崩溃和委屈。以往这些情绪他都是自己默默咽下去,但今天身边有了别人,就没忍住一股脑将委屈倒了出来:
“我好像快不认识我自己了,怎么办?”
谢北沅抿抿唇,他蹲下身子,动作很轻地捧起顾禾的脸,屈指替他擦去眼角的泪珠:
“我认识。”
顾禾吸了吸鼻子,没反应过来,但似乎有被安慰到,傻傻地说了句谢谢。
之后,他看着谢北沅的长睫毛,没忍住上手摸了一下:
“你真好看。”
谢北沅没想到这人会说这话,轻笑一声,伸手把人抱起来重新放到了床上,但还没起身就又被勾着脖子带了下去。
谢北沅的嘴唇蹭到了顾禾鼻尖,他几乎都能感觉到这人清浅的气息。
他选择性忽视了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冷静道:
“又怎么了,醉鬼?”
“别这样叫我。”顾禾有些不愿意,他刚吃了糖,说出的话都带着甜甜的草莓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