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手里手机轻轻震了震,梁旭文按下接通键,是肖助理打来的:“梁总,半个小时之后有个会议,需要您到场。”
梁旭文揉了揉眉心,“我马上过来。”
·
梁旭文走后,沈霁给助理韩林打了个电话。
韩林是梁旭文亲自招进来的人,那时梁沛突然跳出来,动摇了梁旭文的地位,那段时间是他们最辛苦的阶段,两个人也是在那时候决定了恋爱关系。
如今韩林跟在他身边也有将近三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韩林来的时候带了笔记本电脑,刚坐下来就听见沈霁说:“我明天就要递交我的辞职信,虽然表面上你是梁氏的一份子,但你是我的私人助理,如果你想继续留在梁氏,公司那边我也会替你安排好。”
听见沈霁这么说,韩林几乎毫不犹豫便拒绝了,“我一直都只是你的助理,和梁氏没什么关系。”
这是韩林一早就想好的,昨天接到沈霁的电话,说明天不去公司,他心里就隐隐有些猜测。刚刚沈霁打电话给他,让他带上所有项目的资料的时候,他就更加确定了。
沈霁对韩林的回答并不意外。
在梁氏待了五年,又在梁旭文身边,沈霁接手了不少工作,更是有不少长期的项目。为了避免之后离职时拖拖拉拉,沈霁和韩林花了一天的时间,将所有的东西就整理好。
第二天一早,韩林开车接沈霁去了公司。
今天是个阴天,乌云虽然不厚重,但几乎是满满地铺了一层,整个城市就像是个巨大的笼子,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因为要办离职,为了避开上班的人·流,沈霁特意来得晚了些,公司里井然有序,都在各自的工位上忙碌。
沈霁到的时候,梁旭文出去签合同还没回来,因为提前收到消息,两人便径直去了办公室,路过茶水间的时候,突然有道声音传了出来,“你们听说了吗?今天沈经理又没来公司。”
“不会吧?不是说沈经理全勤吗?会不会是去出差了?”
就在韩林以为沈霁会像之前一样直接走掉的时候,突然看见沈霁脚步顿了顿,居然停了下来。
公司里关于沈霁的传言一向不少,沈霁自己也是知道的,但他从来不在乎,无论在哪儿听见什么,都拿对方当空气。
难不成因为准备走了,想把这些人收拾一顿?
韩林下意识觉得沈霁不是这样的人,但心里却是有些期待。
他在心里猜测的时候,茶水间的对话还在继续。
“嘁,你们懂什么?”
刚刚那两个员工虽然在讨论沈霁,但言语间还是好奇占了上风,而这个人一开口,韩林就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那个刻薄的声音继续道:“沈霁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说不定就是上边看不上他了呗!”
听到这里,韩林心里重重沉了两下,却忽然听见身前传来一声轻笑。
他还没来得确认,沈霁已经抬步离开了。
茶水间的门开了,韩林表情阴沉地看了他们一眼,看得几个人瞬间心中一凉。
沈霁没多计较,韩林自然不会越庖代俎,走了没几步远,听见那刻薄的声音颤抖着:“没事的没事的,他不过有张脸而已。”
韩林深吸一口气,越发觉得沈霁离职的正确性。
他早就该离开这个地方了。
碰上了那么一出,沈霁却觉得此刻格外轻松,甚至开始调侃韩林,“那么生气干什么?”
韩林本就强忍着,看见沈霁脸上的笑意就憋不住了,“这总经理的位置早就配不上你了,他们知道什么就整天胡说八道!”
当初梁旭文大张旗鼓给他招助理,他本来是不准备参与的,一个下属而已,在他看来和普通的员工没什么区别。
但梁旭文却是做的很认真,最后一批名单出来,就拿着面试的视频让他挑,沈霁一眼就挑中了韩林。
梁旭文选人注重能力,他家每一代特助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完美状态下近乎机器人,韩林是他最不满意的一个,甚至直言韩林只是他放进去凑数的。
梁旭文至今都不知道,当时吸引沈霁的,就是韩林身上这份不成熟。
有血有肉,总比利益至上好得多。
这几年韩林估计也受了不少刺激,行事作风越来越像梁旭文身边的助理,现在见他有了点原来的模样,沈霁笑了笑,“知道他们是胡说八道,还管他们做什么?”
韩林面无表情道,拉长了声音,“是,不用管。”
那语气要多敷衍有多敷衍,手上却还忙着帮他整理东西,沈霁一下笑出声来。
两个人在办公室待了一会儿,沈霁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就直接去了梁旭文办公室的小会客厅,又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梁旭文才终于回来。
他似乎心情不太好,但看见沈霁还是温和地笑了笑,“我刚刚去了你办公室,韩助理说你在这儿等我。”
“嗯。”沈霁没多说,将一个白色的信封放在桌子上朝梁旭文的方向推了推。
梁旭文看见那个信封,带笑的嘴角僵了僵,没有伸手去拿,“阿霁,今天我去签合同,张总还提到你了,希望有机会一起吃个饭。”
沈霁没接话,心里却是觉得有些奇怪,梁旭文似乎是刻意逃避什么,有点不像他平时的风格。
但他不想给他后退的机会,那样太过耽误时间,直接将面前的白信封翻了个面,放到梁旭文的面前。
“辞呈”两个字这么大刺啦啦地摆在上面,梁旭文却是皱了皱眉,似乎是有些不满,“阿霁,我没想到你这么幼稚。”
“什么?”沈霁一向自然冷静,听见这话也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19岁开始替梁旭文做事,现在25岁,整整六年的青春都耗在了这个梁字上,而梁旭文这个最大的受益者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这句话一说出口,梁旭文就知道有些过了,但他实在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他刚从国外回来,时差都还没倒过来,知道是自己不对,沈霁闹着要分手,他也都耐着性子哄了。
虽然他知道,沈霁一定会回到他身边,但还是受了沈霁的影响,这两天状态都很不好。
昨天沈霁说今天会来公司,他还觉得对方知道轻重缓急,想着今天沈霁不管要什么,他都可以答应,毕竟之前的违约是他不对,沈霁这半个月为了北城的项目也实在是辛苦了。
但他实在没想到,沈霁居然会拿辞职来闹脾气,梁旭文突然觉得身心俱疲,脸色也阴沉下来,“我不同意。”
沈霁像是没听见,“离职的相关内容,我会严格遵循公司的流程。”
他的语气沉了几分,但梁旭文没注意,始终蹙着眉:“我不同意你就不能走。”
沈霁没接话,起身离开了会客厅。
虽然在梁氏总部待了六年,沈霁却没什么东西,韩林早就收拾好了,等他从总裁办公室出来就一起离开了公司。
梁旭文站在落地窗边,看着那辆熟悉的车从公司楼下离开,对肖助理说:“查查我不在这半个月,他身边发生了什么。”
六年的陪伴,六年的心血,他不信沈霁真的会离开梁氏,会离开他。
第3章
梁旭文的拒绝在沈霁的预料之中,沈霁不想跟他过多纠结,准备直接付违约金。
后续的工作交接都交给了韩林,沈霁回家之后睡了个午觉。
下午三点,沈霁醒来的时候外面正在下大雨,他躺在床上听窗外噼里啪啦的雨滴声,突然有些迷茫。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闲下来过了,突然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沈霁将家里收拾了一下。他和梁旭文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都很忙,也都不是粘人的性子,他不习惯太过亲密的关系,所以梁旭文在他这儿的东西不多,只收拾出一个纸盒,沈霁准备给他寄过去。
他抱着纸盒,出门时看见门边缩着一团黑乎乎的影子。
外面下着雨,天色很暗,楼道里的灯也黑着,阴沉沉的看不清楚,沈霁被吓得心跳都停了一瞬,冷静下来定睛一看,才确认那黑乎乎的一团是个人,正坐在地上缩成一团,那人似乎也没想到门会突然打开,愣愣地看着他没动。
似乎是淋了雨,那人浑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带着卷的头发滴着水,雨滴不断顺着脸颊滑下来,即使五官深邃,看起来也有些狼狈。
门里的灯光散出来一片,沈霁本准备给物业打电话,却突然觉得那张脸有些熟悉,试探着喊了声,“越越?”
听见这两个字,那人眼睛一亮,提起了精神,喊他:“霁哥。”
沈霁没想到真的是齐越。
他之前见齐越的时候,对方还小,十几岁的男孩一天一个样,这几年见得少,他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他妈妈和齐越的妈妈是闺中好友,他小的时候,两家人多有来往。
齐家有三个儿子,齐越是最小的那个,和他差了六岁,也是年龄差最大的,但因为齐越自小就爱粘着他,反而两人是最熟悉的。
他父母出事的时候,他才十六岁,齐越也不过十岁,之后两家人没了联系,这几年也很少遇见。
看见齐越这副模样,沈霁有些担心,赶紧带着他进了门,“几年不见,我都要认不出你了,下这么大的雨怎么没带把伞?”
齐越声音有些闷,“忘了。”
他似乎心情不太好,沈霁没有多问,给他放了热水,“你洗个澡,我去给你拿身衣服,今天就在这儿休息吧。”
“谢谢霁哥。”
齐越听话地进了浴室,沈霁准备关门的时候往里看了眼,齐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了上衣。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到胸.前,划过分明的腹肌,最后汇入裤腰,勾勒着少年人肌肉的紧致线条。
眼见齐越手已经放在裤链上了,丝毫没拿他当外人,沈霁被热气熏的有些脸热,不敢多看,迅速关上了门。
沈霁将干净的毛巾和睡衣放在玻璃隔间的架子上,去厨房煮了份姜汤,算好了时间在沙发上等着。
齐越很快就出来了,身上的睡衣很合适,沈霁见他头发上滴着水,又去给他拿了毛巾和吹风筒。
齐越将东西揭过去,但眼睛却一直打量着身上的衣服。
沈霁见状有些不好意思,“你现在个子比我高了,只怕我的衣服都穿不了,只有睡衣大一码,先将就一下,一会儿让人两套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齐越闻言便乐了,笑着问他:“这是你的?”
他这么说,反倒是沈霁有些懵了,“当然是我的。”
“没事,我喜欢这件衣服。”
齐越像是听到了什么很高兴的事情,拿着吹风筒走到浴室外间吹头发,脚步都很轻快,嘴里还小声哼着歌。
他吹完头发出来,沈霁已经装了姜汤出来,齐越闻到那股味道瞬间苦了脸。
沈霁见他这样有些想笑,“我知道你不爱喝,但总比生病好。”
齐越闻言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霁哥,我身体很好的,淋场雨而已,不会生病的。”
“不可以哦。”
话音刚落,沈霁就有些后悔了,刚刚那语气措辞,都跟哄孩子似的。齐越现在应该刚成年,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大多都不喜欢别人拿他们当孩子。
但没想到,齐越被哄了反而乐呵呵的,坐下来吹了吹姜汤,感觉温度差不多了,直接两口喝完了。只不过表情始终很无奈,时不时看沈霁一眼,满脸写着“真拿你没办法”。
沈霁:“……”
沈霁这才有机会好好看看他。
饶是沈霁一向不太注意外貌,也不得不承认,齐越这张脸格外优越。
他五官很立体,皮肤偏小麦色,看起来很健康,一双剑眉因为不太整齐,反而少了几分凌厉,内双的大眼睛有种特别的魅力,再加上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的身材,在学校大概是校草级的人物。
“霁哥。”
沈霁移开了目光,问他:“你从家里过来的?”
齐越闻言便垂下脑袋点了点,像只丧气的小狗。
“跟家里人吵架了?”
齐越又点点头,只不过这次用那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更像只狗了,而且还是奶狗。
沈霁本就没准备把人送回去,被这么看着,更是说不出半句狠心的话来。
半响,沈霁问道:“你今年快20了吧。”
“19。”
沈霁又问:“在哪个学校读书?”
“华大。”
华大,听见这两个字,沈霁眼睫轻轻颤动,没注意到齐越眼神里闪过一瞬间的黯然,说道:“华大离这儿挺近,你要是不想回家也不爱住学校,就在这儿住着吧。”
齐越瞬间笑了,“谢谢霁哥。”
虽然这几年没怎么来往,但齐越依旧表现得很亲昵,没有半点客气,沈霁身上自带的疏离也散了些,看着齐越烫过的卷发随意支棱着,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呼噜小动物似的,还挺舒服。
沈霁说:“嗯,你先休息会儿,一会儿等人送衣服过来,我们出去吃饭。”
沈霁住的公寓不大,只有两个房间,因为时间还早,他就把齐越带到客房休息,结果齐越耷拉着脑袋靠在门框上,看着不太乐意。
沈霁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但也不觉得他麻烦。
虽然齐越现在比他都高,估摸着都有个一米八五了,长得高高壮壮的,但他下意识地觉得对方还是个孩子,又刚刚跟家里人吵过架,心里委屈,想法多点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