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想念你们的。”她说。
“你……对我们……”那天他还在云妍面前亲了杜云砚,这会儿觉出臊也晚了。
“顾叔叔,”她略带羞怯,“你和云砚叔……是不是就像王子和公主?”
顾文曦想了会儿才明白她的逻辑。妍妍虽然十二岁了,但一直很爱看童话,还因为这个被杜昕宇嘲笑过。她的心思单纯,对爱情最简单的理解就是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
“嗯,你说的没错。”
她没有刚才那么拘谨了,好奇地眨巴着眼:“那谁是王子谁是公主呢?”
顾文曦低笑开来:“都可以,没关系。”
小姑娘似懂非懂,但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轻轻点头:“那你们一定很幸福,”她一边说一边打开书包,从课本里取出一根带有绿叶的植物,递给顾文曦,“送给你们。”
“这是?”顾文曦看出那野草顶端的叶子共有四瓣,大概是传说中象征好运的“四叶草”。
“我在路上找到的,很少见的。”
“谢谢你。”
“不用谢,”她摆摆手,“我妈妈很感谢你们。”
“你妈妈——后来说过什么吗?”那天的事情,无论是云良的无礼,还是他和杜云砚当众出柜,对她们母女大概都是不小的冲击。
“你和云砚叔是好人,”她甜甜地笑了,“村长爷爷不太高兴,但是我妈妈跟我说你们没有伤风败俗。”
恋爱的事一经公开,顾文曦没有期望得到身边人的认同,他本来也不是会在意他人看法的人,正因如此,云妍母女的态度更像意外的宝藏。听女孩说过之后他的心情跟着一阵畅快。
“谢谢,”夏天的傍晚,天还大亮着,但时间已经不早了,他问妍妍,“要在这里吃饭吗?”
“不了,我跟我妈说要回家的。”
“那我送下你?”
“不用,我的车在外面呢,”女孩跑开两步,冲他挥了挥手,“顾叔叔,我真的要走了,你要让云砚叔看四叶草啊!”
“好,我知道了!”顾文曦笑着目送她跑出篱墙。
他摊开手中的植物,可能一直夹在书里的原因,叶片压得非常平整,上面的脉络也很清晰,日光下像是透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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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夜里都下了雨,天气自然凉快一些,俩人更喜欢睡前在露台纳凉。
杨梅酒泡了半个多月,时间还不算太久,然而那天晚上,杜云砚忍不住打出一些灌进小瓶里,到阳台上找顾文曦:“喝杯酒吗?”
玻璃瓶中的洋红色液体,随着他手上摇晃的动作,起伏不止。
第51章 爱如浅醉
顾文曦靠在藤椅上晃悠着腿,他仍是满不在乎地穿着大短裤,只是应杜云砚的要求提前喷了不少花露水,看到对方端来的酒瓶和玻璃杯后,挑起眉梢:“怎么这么少?”
“泡的时间不长,度数很高。”
杨梅汁渗透得没那么厉害,和之前两次喝的酒相比,颜色也淡一些,看着倒更清透。
“你小心不要醉就好。”顾文曦接过那盛着小半杯酒液的玻璃杯。
缺了一块的月亮周围笼着些水雾,发出朦朦胧胧的光,仿佛它不是挂在天上,而只是水中的倒影。
顾文曦不着急太快把酒喝完,小口地抿着,混着果香的辣味入喉,恍惚间回到最初相遇的那天。兜兜转转,也不过才大半年的时间。
杜云砚又倒了一杯,顾文曦提醒他:“你不能喝那么多吧?”
“今天感觉还不错。”他说。
说度数高的是他,不注意控制酒量的还是他。顾文曦没有制止,端起自己那杯与他的相碰。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张小圆桌,杜云砚的侧脸在灯光与月色的映照下显出柔和的轮廓。在顾文曦看来,他的身上蕴生着一种令人深深沉迷的力量,这沉迷不是偏执痛苦的,而是一种微酣的醉态。浅浅的醉意中,他们恍若相识了大半生,也相爱了大半生。
“怎么了?”杜云砚因被对方盯着而放下酒杯,“你喝醉了吗?”
顾文曦并未收回视线,坦然一笑:“我哪有这么容易醉。”
他的酒量确实相对好一些,在共同饮尽一小瓶果酒后,杜云砚的脸上呈现出熟悉的浅淡红晕。
“以前你喝醉的时候就是这样。”顾文曦说。
“以前?”杜云砚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
“我想起以前你咳——”他笑着的时候呛了一口,轻轻咳嗽。
“我怎么了?”
“特别笨!”杜云砚或许又醉了,说出来的话脱离了正常轨道,奔着奇怪的方向而去。
“说什么呢?”顾文曦扫了眼他的样子,索性顺着往下问,“有多笨?”
“嗯……”他的手肘支在小桌子上,头靠在手上,歪来歪去,“反正比我笨多了……”
损人还能自吹呢?一点也不可爱的真性情。顾文曦按捺住火气,不跟醉汉计较:“后来呢?还那么笨吗?”
“后来啊……”杜云砚半闭着的眼睛倏然睁大,“在杜老师的教导下,越来越好啦,”说着伸直了手臂摸着他的脸揉了一把,“孺子可教!”
“孺子你个头!”顾文曦拍开他的手,刚才心里冒出的浪漫意念,被杜云砚这些撒酒疯的话破坏了个七零八落,无奈地站起身,想要拽他回房。
“怎么那么多星……星星啊。”杜云砚仰起头,只觉天空在晃动,周遭的一切不停变换位置。
“因为你喝多了呗。”顾文曦像上次一样搀扶他。
好在他们没有一起醉倒。
杜云砚回屋进厕所的时候,顾文曦还在心里想了一下要不要陪他进去,万一他栽在里面怎么办。结果他犹豫的空当,杜云砚已经闪身进去,且“砰”地关上了门,把他挡在外面。
顾文曦在心里暗骂一句,等过了两分钟人从厕所出来,忙不迭地抱怨:“你急着关门干什么?”
杜云砚迷茫地看着他,头歪了又歪,少顷笑开了,一脸纯良地问:“你这么想跟我一起上厕所啊?”
“我——我那是怕你摔跤!”
“嗯嗯我明白啦。”他主动扒着他的胳膊到了床边上,平躺下来。
“喂,你真的醉了?”顾文曦总觉得他酒后的反差也太大了,简直像被盗了号,但是说话还挺有逻辑,令人心生疑窦。
“嗯?”他有点热,解开了睡衣最上面的扣子,“头晕,但我认得你。”
顾文曦一口气没缓过来:“你要是不认得我,我就该揍你了!”
“你舍不得揍我。”杜云砚对答如流。
“倒还自我感觉良好,”顾文曦被逗笑了,突然想起上回醉酒时两人的对话,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要帮你擦身,你说什么也不肯?”
他皱了下眉:“……有吗?”
“当然有!”顾文曦翻起旧账,“跟防贼一样防我!”
杜云砚翻过身,侧对着他,嘴里咕哝道:“反正现在都被你摸遍了,你还有什么不满……”
“你——说得好像你没摸我似的!”
“要不你现在帮我擦一下吧,”杜云砚又解开两个衣扣,“我觉得后背有点黏糊。”
“真的?”
“嗯。”
“那你老老实实地等着啊!”
顾文曦应得极为痛快,乐颠颠地去洗手间准备毛巾和热水,温度调成刚好。杜云砚舒舒服服地趴在床上,被他擦得直哼唧,活像只懒洋洋的大猫。
倒水的时候,顾文曦才反应过来,被杜云砚哄得跑腿还这么兴奋也够可以。不过如果是完全清醒的状态,他根本不会这样指使自己吧。
顾文曦重新回到床上,整理好蚊帐,躺下来以后却发现杜云砚仍未睡去,瞪大了眼睛瞅他,像在进行某种科学观察。
什么意思?
顾文曦试探着问:“想做?”
杜云砚摇摇头:“我累了。”
“那你睁这么大眼干嘛?”
杜云砚忽地凑过来,抱着他的身体蹭了蹭。顾文曦一动不动,生怕被蹭出尴尬状况:“你究竟——”
杜云砚扬起的脸上有种不同寻常的天真烂漫,这种表情似乎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脸上,又好像一直伴随着他,只是被藏了起来。
“文曦——”两个字的发音非常清晰。
顾文曦更不敢动了,只伸出左手臂环着他的背,连个大气都没敢喘,以为他要说什么肺腑之言,谁知半天没动静,再低头一看,杜云砚已经闭上眼,睡着了。
浪费感情。
顾文曦慢慢放松下来,同时心里充满了疑惑:他这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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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的催化下,顾文曦这夜睡得也沉,却在大清早被杜云砚推醒。除了约定好的安排,杜云砚几乎不会早早叫他起床,所以这回他仍习惯性耍赖:“我再睡会儿。”
“文曦——”杜云砚又叫了一声,“你最好醒一醒。”
“什么?”顾文曦半睁开眼,感觉杜云砚的神色比平日严肃许多,不像单纯叫他早起,“怎么了?”
“S市的顾氏是你家的吧?”
“嗯,对啊。”
顾家生意做得大,名气也大,杜云砚和顾文曦是恋人关系,不可能不认得。
“顾氏的董事长是你爸爸吧?”
“是啊,”顾文曦迷迷糊糊,“你想了解我爸的事情吗?我可以告诉你——”
“不是这个问题,”杜云砚急道,“文曦,你看看这条新闻。”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顾文曦。
不大的标题进入眼皮底下,顾文曦的睡意一扫而空。
第52章 给我写信吧
快速扫完那条快讯,顾文曦的脑袋里嗡嗡作响,“顾氏董事长术后静养”几个字不停循环,挤压他的神经。他爸什么时候查出心脏有问题了?又什么时候动手术了?他竟然一无所知。想起上个月的那通电话,看来顾煜清是有意瞒着他的,还封了顾文珩的口。
新闻上说得轻描淡写,顾煜清的手术成功,只是需要长时间静养,对公司造成不小的冲击。无论如何,于顾家是件大事。
为什么不告诉他?仅仅因为那个可笑的约定?
顾文曦没有直接联系家人,而是给父亲的助理打了个电话,毕竟周助理是公司里为数不多的顾煜清绝对信任的下属之一,也是他和弟弟尊敬的长辈。
“周叔——”心急之下,他没能立即组织好语言。
“文曦,”周助理了然,“看来你都知道了。”
“我爸到底怎么样了?”
“顾总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对方说道,“他找的是最好的医院,最好的护理人员,手术也很成功,顾总要求瞒着你。”
顾文曦拧紧了眉头:“为什么呢?”就算恢复得好,也不是小病,何况公司还那么多事等着处理,他能不能承受得了……
“文曦,你也经常背着家里人自行决断,顾总这么大的人,还不能有自己的主意吗?”
顾文曦被噎得哑口无言。
“而且你在这里能做什么呢?护理有专业人员,顾总需要静养,围着的人太多反而不好,唯一需要帮忙处理的是公司里的事——你肯干吗?”
“我——”
“你也很为难吧,”周助理叹了口气,“顾总的顾虑不是没道理,与其让你原地转圈瞎操心,不如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他怎么能那么想?”顾文曦郁结,“我为什么不能帮忙?”
“你真的愿意回来?”周助理的语气缓和一些,甚至添了一丝惊喜之色,“医生建议顾总多休养几个月,顾氏是家族企业,交给外人总不如自己人放心,文珩还没上大四,外面那么多竞争对手虎视眈眈,盼着顾氏内部出乱子,老实说,你如果能回来再好不过。”
“好,”顾文曦下意识地望了眼不远处的杜云砚,“你给我点时间准备。”
他又了解了一些顾煜清病情相关的事情,确认没有大的问题,而后结束通话。放下手机,他闭上双眼,面冲窗口,思索如何跟杜云砚提起这件事。这一走恐怕比他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会更长。可他无法完全抛弃家里的责任,一个人在世外桃源般的安乐乡快活。
他安安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听见背后徐徐走来的脚步声。
杜云砚原本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大概,一看他的样子更明白了。
顾文曦转过身,定定地望着他:“云砚,我爸爸的病没有大碍,需要静养一阵,但是我……我想回公司帮忙。”
“文曦,”杜云砚走上前,“你不必有顾虑。”
“你知道我想说的是——”顾文曦斟酌道,“我如果离开,可能要好几个月,甚至到明年。”
“那是你该做的事,千万不要被别的念头影响。”
杜云砚的目光淡然而温柔,其下掩藏的并非冷漠,而是比一般人更重的责任意识。他的责任感不仅针对自己,也以同样的准则要求身边人。如果顾文曦有必须面对的担当,他愿意推他一把。
日头高升,照得人发热,发烫,顾文曦的额头有了汗意。凝在他心头的愁思正被一股力量轻轻揉平,令他深信无论父亲的病,还是公司的事都会向好的方向发展。
“你会想我吗?”他问。
“当然,”杜云砚点点头,“我们都要好好的。但是文曦——”
“怎么了?”
“先不要告诉叔叔我们的事,”他想起不久前两人谈过的事,忧虑地蹙眉,“叔叔心脏不好,你不要再刺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