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总裁毫无办法,只能多洗了个冷水澡,在被窝里让自己浑身的冷意消散之后,才敢把早已熟睡的奚随安揽入怀中。
这次的奥赛是一个参赛者出题的比赛,按照题目的新颖、难易、思维方式等来判定一个题目的完成度, 而奚随安在回复自己参赛之后,就附带了自己出的一道题参赛。
几天之后,奥赛的消息就回复过来了, 意思大概是恭喜晋级,然后通知复赛的时间和地点,所以最近奚随安就在准备复赛的奥数题,会翻阅很多种类型的题库。
一旦他沉浸在了数学的题目中后, 他就很难被其他的事情打扰到,所以就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家里的顾星宇,一直等着奚随安行动的顾大总裁只能委委屈屈地自己处理公司的文件, 然而这就让他手底下的员工们遭殃了。
就这样持续了大概有一个多星期, 奚随安终于完成了手上的工作, 从题海中抬起头,看见坐在他对面的顾星宇就是一顿亲, 这猝不及防的一系列操作,让顾星宇整个人都懵了,等到他回神的时候,奚随安早就已经离开了。
只留下顾星宇一个人坐在原位置上,耳根发红, 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了比赛的那一天,才消停下来,顾星宇深有体会。
这次是顾星宇亲自开车送奚随安去比赛现场的,他已经没有必要再伪装来迷惑其他人,很多的证据已经被他掌握在手上,只要等到合适的时机放出去就行了。
所以他现在已经在大张旗鼓地告诉别人,他顾星宇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残废了,而且更重要的原因是——
他需要给自家的小朋友撑场子。
比赛场地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了,他们正在被工作人员带到规定的位置就坐,观众和家属就被安排在专门的观众席,参赛人员就拥有自己的候场区。
奚随安在进入候场区之后,倒是见到了一个他意料之外的人,就是他继父的儿子江毕,除开一时之间的惊讶,他倒是没有感到有多奇怪,因为江毕本来就是数学专业的学生,会参加奥赛也很正常,真正让他觉得有些惊讶的是,他妈妈正坐在台下。
奚随安忍不住在观众席上寻找自己熟悉的面孔,但奇怪的是,他第一眼找到的人并不是他的妈妈,而是顾星宇。
顾星宇正坐在第一排的正中央,西装笔挺,神色淡然,和观众席上的其他人格格不入,他只是神情专注地一直看着奚随安,当奚随安看过来的时候,就正好对上了顾星宇的视线。
奚随安在心里微微一愣,但紧接着便是他怎么忍都不住地往上扬的嘴角,他做了一个比心的动作给顾星宇,然后...他就看见坐在人群中本来是神色淡然的顾先生,穿得庄严得像是能去参加什么高级会议的人,伸出手做了一个接住的手势,手收回去之后还把那颗心放在自己的心上。
奚随安的动作顿住,他赶快移开视线,不敢再去看顾星宇。
没想到平时严肃淡定的顾先生,居然能做出这种动作。他忍不住想,但是嘴角上扬的弧度却在不断地变大。
在移开视线之后,奚随安还是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坐在第三排的妈妈,明明第三排也不是多么遥远或者是不明显的位置,反而应该是比较好找的地方,但奚随安却是几次三番地错过了。
他仔细地端详了那个坐在第三排的女人,女人化了个淡妆,长发用一根簪子盘在脑后,还有些细碎的发丝在额前,她一个人姿态有些傲慢地坐着,旁边有人想和她搭话她却都没有理,有一种刻意摆出来的姿态和装出来的贵气。
奚随安不知道是已经多久没有见过这个生下他的母亲了,从前的温婉已经从她的眉眼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傲慢和盛气凌人。
他突然升起了一丝疑惑,这个女人真的是他的妈妈吗?还是说就像是故事里说的那样,有妖怪取代了他的妈妈?
从前不论他自己在什么地方,他第一眼就能分辨出人群中的妈妈,但是现在他居然找了好久,都还有些不确定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
可能是她在岁月的洗礼中变化得实在太大了吧。
奚随安沉默片刻后,他收回目光,就看见张裕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坐在了他的旁边。
“我就在想你什么时候能够注意到我。”张裕的表情带着些许无奈,他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说:“十分三十四秒,还不算太久,两包泡面的时间。”
奚随安捏了捏耳垂,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句抱歉。
候场区的人已经全部坐满,比赛正式开始,他们依次按照自己的牌号上去解说自己出的题,题就会被投影在大屏幕上面,让所有人都能看见,舞台的另一边有评委来评分。
张裕和奚随安都把注意力放在那些上台的参赛者身上,通过那些被投影出来的题目,他们自己在心里都会有一番的评估,这道题该处于哪个位置直接一目了然。
那些看一眼就能得知算法和答案的题目,一般评分都很低,稍微需要动脑的题目,会排在中等层次,再往上的,就是题目的新颖度和难易程度更大的。
但目前为止,仍旧没有让张裕看见眼前一亮的高难度题目,连评委都对这一届的参赛者有些失望,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江毕上场才出现了转机。
只见大屏上投影出来的题目,明显是把微积分混杂在其他算法内的极为复杂的题目,需要抽丝剥茧,一层一层剥出来,稍不注意就能掉进出题人的陷阱里。
几个裁判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喜悦。
“本来以为这一届的学生不行了,都过了一半的人,还没有个亮眼的出来,没想到是藏在后面。”
“这道题可以用的办法很多有,但是我敢打赌,如果你用你认为能够成功的方法去解,肯定到后来会觉得自己的算法出错了,但其实正巧落在了陷阱里面,这道题出得好啊!”
“真是后生可畏!”
几个裁判经过一番交谈之后,他们更加专注地想去听江毕的解说。
张裕想了好几种办法,发现那几种都不太行,自己最后居然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才能得出答案,这样让他觉得有点惊奇,他忍不住看向旁边的奚随安,想看看他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出来。
但张裕看见的却是一脸严肃的奚随安,他正盯着大屏幕上的题陷入了沉默,眉头皱起,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裕以为奚随安也想不出来这道题的简便算法,正想宽慰他几句,说自己也只能用笨办法来算,就听奚随安冷冷地说:“一样。”
“什么?”张裕没有听清楚,问道。
奚随安看着大屏幕上的题,再次开口道:“和我的题目一模一样。”
他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冰冷,看着台上正在为题目做出解答的青年,他忍不住攥紧手指。
张裕惊讶道:“怎么回事?他偷题了吗?”
张裕是最不可能质疑奚随安能力的人,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江毕偷题了。
奚随安没有理张裕的话,他只是陷入在了自己的沉思当中,就在前几天,妈妈突然找到他,问:“你是不是参加奥赛了?”
当时奚随安以为妈妈是不想让他参加,但他并不打算妥协,正准备说自己参赛理由的时候,妈妈突然说:“妈妈也不是想阻止你参赛,只是想要看看你出的题有没有长进。”
久违的关心让奚随安觉得很不不对劲,但是他并没有深究,因为他也并不想去探究,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装成一个听话的好孩子,把自己辛苦出出来的题目发给了妈妈。
其实他早在妈妈来找他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后续可能会这么发展,会出现这些事情,但是他还是觉得应该再相信妈妈一次,相信她不会再抛弃自己了。
但是事实却是狠狠地打了他的脸,果然这道题被拿去给江毕用了,题目完全是被照抄,连一丝一毫的更改迹象都没有。
这让他再次深刻地意识到,他在自己亲生母亲这里,还不上一个外来人。
江毕还在讲解“自己”的题目,他的解法和张裕的笨办法一样,因为他也并不知道这道题的正确解法,但他完全没有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分毫的羞耻,在他讲解完毕之后,裁判和观众们、甚至是参赛者们都十分欣赏他,不自主地就鼓起了掌。
江毕接受着台上和台下的一切目光,虚荣心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但面上还是装作一副害羞腼腆的样子。
一个评委突然问:“你讲述得很完美,但是没有其他的解法了吗?”
江毕愣了愣,但他也快速地回神,自他搬用奚随安的题目之后,他就已经有了应对的措施,只听他说:“我出题的时候,为了不让那些方法能够破解这道题,完全已经封死了路,目前为止也只有这种笨办法能够算得出来。”
评委听后,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夸奖了他一番,内心觉得冠亚季军已经基本可以定下人了。
但等到奚随安上台的时候,所有人都陷入了更大的震惊中,但这并不是惊讶题目出得有多么好,而是因为——
大屏幕上的题目和江毕的题目一模一样。
第39章 最垃圾的解法 一共有七种解法!
在轮到奚随安上场的时候, 他站起身看向台下,正巧和第三排那个再次让他失望的女人对视。
女人一改之前的盛气凌人,在面对他的视线时, 眼神中又带上了几分祈求和期盼,又夹杂着几分可怜,希望他不要去拆穿江毕。
这是她一贯求人的姿态,她也最知道怎样做会让奚随安心软,因为她本就最擅长利用他的同理心。
如果说每个人都能伤害到这世界上的人, 那么奚随安就是最容易被她所伤害的人。
她的孩子心疼她,爱戴她,希望她一切都好, 所以如果想要她一直这样幸福地生活下去,就请一直这样顺着她的意愿去做事吧。
解读她其实很容易,奚随安从很早起就为了减轻家庭的负担去做兼职,这之间他接触到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 所以他很会去辨别一个人到底是怎样的性格,或者说,是他能够了解到这个人骨子里是个多么恶劣的人。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 他的妈妈在爸爸死后, 早就已经抛弃了原来的温婉贤惠, 反而成为了一个懦弱、自卑、虚伪、盛气凌人又傲慢的女人,她的心思也很好猜, 无疑不是想摆脱他这个累赘。
因为她在自己重组的新家里,本来可以去做一个什么都不用管的阔太太,每天的事就是挽着闺蜜的手,在一家又一家的奢侈品中闲逛,背着昂贵的包包, 行走在绚烂又光彩的灯光下,会照料着新家里有出息的儿子。
但是这一切都会因为奚随安的存在,而导致她时刻都会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拖累品,还有一个捆绑她过去生活的镜子,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她过去的自己究竟有多么不堪。
她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在设想该如何丢弃这个累赘,所以在别人欺负奚随安的时候,她只是装作什么不知道,在奚随安连学费都交不起、连吃穿用度都有问题的时候,她还是不管,她就像是一个冷眼旁观的陌生人,只等着奚随安自生自灭。
她以为自己这样做,就能把这个被自己擅自打上“垃圾”标签的东西丢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甩不掉,不管她到底抛弃了他多少次,这个孩子始终都不依不饶地待在她的身边。
所以她试着用更狠心的手段来对付他,甚至把这个孩子丢给了圈子里臭名昭著的男人,对这个孩子的事情一直都抱着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还把别人的儿子当成亲生儿子来对待,把亲生儿子当作是仇人,只希望能够掩饰自己最不堪的从前。
现在女人还觉得自己仅仅是装装可怜,就能让奚随安放弃这场比赛,就能让奚随安再次抛弃自己心爱的数学。
看着女人的面容,奚随安闭了闭眼,他突然觉得自己很累,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很沉重又很压抑,内心像是被无数的坚冰和利忍刃划伤了一般,难以言喻的疼痛。
奚随安这次是真的对她失望了。
他再次睁眼把视线投向坐在第一排的顾先生,顾先生的视线仍旧是温柔而专注的,仿佛从来都没有移开过,也是从很早很早起就这样看着他了。
刚被寒冰侵蚀过的荒原仿佛焕发了新的生机,冰雪消融,春风化雨,浇在一片心田之上,瞬间仿若寒冬过去,初春已至。
奚随安没有再去看那个女人一眼,只是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台上,他自信而从容地走上去,尽管向前的路上可能会有着躲不过的狂风暴雪,但是他的身后还有顾先生。
仅仅需要顾先生一个人就行了,就足够了。
凭什么总是要他去妥协,凭什么他的东西要交给别人,凭什么一定是他要去可怜别人!
该是他的东西,就一定要是他的,谁都不能再夺走。
奚随安在台上站定,镇定自若地放出了自己的题目,但台下的观众却明显发现这道题和之前江毕的题目一模一样,他们开始发出质疑。
“是不是题目没有放对啊,一般参赛者不可能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吧,怎么可能照搬?”
“后台出现问题了吧,赶紧调一下,别耽误了时间!该换就赶紧换。”
“叫台上的参赛学生注意一下吧,别把自己的题目和别人的混淆了。”
工作人员看见这样的情况,也有些疑惑,他们去询问奚随安,见到奚随安朝他们点了点头之后便放下心了,以为他会自己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