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警官。”郑明弈突然开口道,“我是不是让你很不自在?”
听到这话,江迟景有一瞬间的晃神,他没想到郑明弈恶劣地撩拨他之后,竟然还能注意到他不高兴,及时反省自己。
“是。”江迟景道。
“抱歉。”郑明弈诚恳道,“没忍住。”
江迟景:“……”
郑明弈站起身道:“那今天我先走了。”
江迟景最怕这种坦坦荡荡跟你道歉的人,因为这样一来你反而不好给他“定罪”。
他沉默了一下,看着郑明弈的背影道:“明天你也别来了,我会去跟典狱长说。”
郑明弈脚步一顿,没有回头,离开了图书室。
其实江迟景让郑明弈别再过来,并不是因为生气,他只是客观地判断,不能再让郑明弈踏入他的禁区,因为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危险。
他估摸着典狱长不会立马同意,可能会拉锯好几个来回,但没想到的是,也不知道郑明弈找了怎样的说辞,第二天就真的没有再来图书室。
本来图书管理员这份工作就非常清闲,江迟景习惯了每天见郑明弈两次,现在更是闲得让人浑身不自在。
他拿上烟来到了对面的医务室里,此时洛海正在给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浇水,而坐在电脑后面的人又是于光那个臭小子。
“你今天又是什么毛病?”江迟景来到阳台点上烟,后背倚着栏杆,看着于光的方向问。
“今天胃痛。”于光嘿嘿一笑,手上又噼里啪啦地敲了起来。
江迟景听着键盘的声音,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走到于光身边看了看,电脑屏幕上果然运行着不正常的程序。
“你不管管?”江迟景站直身子,看着阳台上的洛海问。
“拗不过他。”洛海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保证查到之后不透露给其他人,不会有什么后续行动。”
江迟景简直头疼:“他说什么你就信?”
“我发誓。”于光竖起三根手指,“如果go神没事,我绝对不会给他造成困扰。”
江迟景重新走回阳台,压低声音对洛海道:“他再怎么说也是囚犯,你怎么能这么没原则?”
“我知道不太好。”洛海看着阳台后面的厂区道,“你可能无法理解,但人有的时候就是没法管住自己。”
江迟景经常无法管住自己的大脑,他当然知道这种感觉,所以也知道他说什么都没用。不过洛海这样做,倒是给了他一个话柄,他道:“既然这样,那你以后也别再来管我的事。”
洛海应是自知理亏,没有再拿郑明弈和于光作对比。不过他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看了看时间,问:“你今天不用给郑明弈念新闻吗?”
“不用。”江迟景道。
洛海似乎还想继续问下去,但这时电脑后的于光突然伸长脑袋,插话道:“对了,江警官,郑明弈是真的不行吗?”
“什么不行?”江迟景一脸莫名其妙。
“他们都在传郑明弈那儿不行,所以只能做下面那个。”
“……”
江迟景有想过公主会把郑明弈编的借口给传出去,但他没想到这也能添油加醋,直接变成了郑明弈那活不行。
“郑明弈是零?”洛海刚听到这消息,惊讶得瞪大了双眼。
“他不是。”江迟景皱眉道,何止不是,简直1到不行。
“真的吗?”于光眨巴眨巴眼,“所以还是江警官是下面那个吗?”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江迟景的额头冒起青筋。
“他们都说你们睡过了呀。”于光道,“还说江警官其实很猛,不是个弱不禁风的小零。”
谁他妈弱不禁风……
江迟景的脏话都到了嘴边,只听于光还没完没了地说道:“之前好多人都以为江警官很浪,这下完全没了兴趣,害怕自己屁股遭殃。”
听到这里,江迟景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好像遗漏了什么。
他在脑海中不停地寻找,将一根根零散的细线拧成一条粗绳,再握住这根绳子一拉,一个清晰的结论跃然于眼前——
郑明弈编出的借口,不只是为了敷衍公主。
他知道公主会把他的话传出去,也知道监狱里满是他和江迟景的传言,所以他故意说他是下面那个,不仅能扫了公主的兴致,还能让其他人误以为江迟景是1,不再传他是公共汽车的谣言。
再回过头去看郑明弈进入娱乐室之后的举动,他假意让公主给他口,实际上是为了转移公主的注意力,找着空挡给江迟景传话,因为他不可能当着公主的面对针孔摄像头说话,这样只会把这件事给暴露出来。
等传完话之后,他再制止公主,这时候他已经达到目的,也保住了江迟景的小秘密。
至于他为什么要把江迟景也叫过来,或许的确有江迟景之前分析到的原因,但肯定还有其他缘由,比如他想加深两人的联系,让江迟景是1的传言变得更有可信度。
表面上,郑明弈做这些是为了解决公主这个麻烦。
但实际上,他在解决公主的同时,还帮江迟景解决了谣言的问题。
最终得出这个结论时,江迟景的整个后背都在发麻。
郑明弈的心思简直深得可怕,但江迟景的第一反应不是想要远离他,而是想立马见到郑明弈,问他以上这些推测到底正不正确。
之前江迟景有种感觉,他想隐瞒的事情都没有瞒住,觉得自己像是被郑明弈扒得只剩下了底裤。
现在这个感觉发生了改变,他隐隐有种预感,他可能会被郑明弈扒得连底裤都不剩。
第25章 听话
从医务室出来,江迟景在过道上徘徊了一阵,最终还是打消了去找典狱长的念头。
他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让典狱长把郑明弈给安排回来,但转念一想,他昨天才把人赶走,今天又让人回来,好像有点太没骨气。
反正等到放风时间,郑明弈也会来图书室,到时候再当面问他就好。
如果郑明弈做这些真是为了帮他解决谣言,那他也不是不可以拿这些去抵消掉郑明弈对他的逗弄。
想到这里,江迟景返回了图书室内,等到放风时间的到来。但今天过了中午十二点,郑明弈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在图书室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江迟景不停地看表,心里的焦躁显而易见。
他从来不知道郑明弈竟然这么听话,让他别来,他还真就不来。
没过多久,图书室里突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江迟景本就烦躁,正想出声呵斥,但他发现不少囚犯都伸长了脖子,看着窗外的方向。
他跟着把视线移向窗外,只见操场的阴凉处站着三五个人,几乎跟上次是一模一样的阵仗,只不过这次站在许胜对面的人,从小混混变成了郑明弈。
江迟景的瞳孔倏地定住,心脏都跟着揪紧了几分。
郑明弈已经解决了公主,为何许胜还是会找他的麻烦?
还未等江迟景多想,接下来窗外的画面让他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办公椅随之撞在墙面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囚犯们闻声看向江迟景,但江迟景没工夫顾及这些人的目光。
许胜一拳打在郑明弈的侧脸上,郑明弈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不过好歹是稳住了身子。他用拇指摸了摸被揍到的嘴角,眼神里又出现了江迟景曾见过的阴鸷和狠戾。
“打起来,打起来!”
“快还手!不还不是真男人!”
图书室里有人开始起哄,几乎所有人都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江迟景取下腰间的警棍,“邦”的一声砸在桌面上,冷声道:“安静!”
兴奋的囚犯们稍微收敛了一些,不再公然起哄,但还是兴冲冲地看着窗外的情况。
江迟景重新看向郑明弈,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要打起来。
许胜在南部监狱里扎根了十多年,有些监狱规矩连江迟景都没他清楚。如果郑明弈真的跟许胜发生冲突,那很可能会被整得在南部监狱待不下去,最后面临转监。
江迟景不希望这种情况出现,他只恨自己不会心电感应,让郑明弈听到他的声音,不过就在这时,郑明弈像是感知到了江迟景的存在似的,突然抬起眼眸,看向图书室的窗户,就这么对上了江迟景的双眼。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近,但江迟景还是清晰地看到郑明弈的眼神立马有了变化。
聚集起来的戾气瞬间消失不见,紧绷的表情松动开来,眨眼间的功夫便已经完全趋于平静。
两人对视的时间很短,郑明弈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和许胜说了句话,许胜没有再动手,而是往旁边挪了一步,做出了让路的举动。
郑明弈越过许胜面前,直直地朝公务楼的方向走来,图书室里囚犯们没劲地“切”了一声,不尽兴地离开了窗户边缘。
江迟景暗自舒了口气,接着又看了看时间,他估摸着郑明弈应该走到了二楼,便再也坐不住,从图书室里来到了过道上。
不出半分钟,郑明弈的身影出现在了楼梯口。
江迟景给驻守二楼的狱警打了声招呼,让他帮忙看着图书室里的囚犯,接着快步走到郑明弈面前,看着他沁血的嘴角,皱眉问:“你没事吧?”
郑明弈在江迟景面前停下脚步:“没事。”
江迟景没有相信郑明弈说的话,而是用手捏住他的下巴移向侧面,仔细看了看他出血的嘴角,确认没事之后,紧皱的眉头才终于松开来。
郑明弈比江迟景高了小半个头,他应是没想到江迟景会这么霸气地捏住他的下巴,眼神里有些诧异,又有些好笑。
“可以了吗,江警官?”
“跟我过来。”
江迟景拉住郑明弈的手腕,把他带去了医务室。于光难得不在这里,而洛海正躺在单人病床上小憩。
见到两人进来,洛海懒洋洋地翻身起床,看了眼郑明弈嘴角的伤口,问江迟景道:“谁弄的?”
“许胜。”江迟景回答了一句,接着让郑明弈坐在另一张床上,自己熟门熟路地从柜子里拿出医药箱,又返回郑明弈面前,问道,“你跟许胜怎么回事?”
“还怎么回事,他教训我。”郑明弈配合地仰起下巴,方便江迟景给他上药。
像郑明弈这样打架这么凶狠的人,嘴里突然蹦出一句“他教训我”,江迟景莫名听出了委屈的感觉。
“你不是已经解决公主了吗?”江迟景皱眉问。他到底不是专业医生,手中的消毒棉花一怼上郑明弈的嘴角,立马疼得郑明弈“嘶”了一声。
“江警官,你能温柔点吗?”郑明弈抗议道。
“我对你还不温柔?”江迟景没轻没重地给郑明弈的嘴角贴上创可贴,“不信你可以问问洛医生。”
洛海坐在一旁的床上,感慨地叹了口气,已经见怪不怪地说道:“确实比对我温柔。”
江迟景早已把洛海当哥们儿看待,压根不存在温柔一说。要是换作洛海受了这种伤,他顶多只会帮他拿一下医药箱。
而江迟景也是看在郑明弈帮他解决谣言的份上,才勉强拿出了他仅有的几分温柔。
“许胜为什么要教训你?”江迟景又问。
“因为公主还是不高兴。”郑明弈道,“许胜说有人在背后笑话公主眼瞎。”
“所以你千算万算,把我的事也算了进去,但还是算漏了这一层。”江迟景道。
“嗯。”郑明弈轻声应道,大方承认他的确有过精心计算,但没有算到这样的结果。
“谣言的事,”江迟景顿了顿,低声道,“谢谢你。”
“不用谢。”郑明弈勾起了另一侧嘴角,“江警官再对我温柔些就好。”
江迟景自认不是个温柔的人,于是没有接郑明弈的这句话。
好在郑明弈只是挨了一拳,没有造成其他严重后果,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江迟景彻底放松下来,拉过来一把滑椅,在郑明弈面前坐下:“幸好你没有还手。”
“我不会还手。”郑明弈看着江迟景道,“我说了,我会听江警官的话。”
上次郑明弈关禁闭的时候,江迟景有让他不要再用暴力解决问题。
江迟景突然想到刚才郑明弈毫无预兆地看向图书室,想必是一边忍耐一边想着他,所以无意中看了过来。
还真是听话。
“咳。”江迟景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压下心里异样的感觉,“所以我让你别再来图书室,你就真不来了吗?”
“不然呢?”郑明弈歪起脑袋,直直地看着江迟景,“难道江警官是希望我来吗?”
江迟景被看得更加不自在,一板一眼道:“没有,你爱来不来。”
郑明弈轻声笑了笑,问:“所以江警官是喜欢听话的,还是不听话的?”
“喂。”还未等江迟景回答,一旁的洛海便打断了两人,“你们能不能回图书室打情骂俏?”
在洛海眼中,郑明弈还是个囚犯,江迟景相信他忍到现在才说话,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他正想说他跟郑明弈没有打情骂俏,而郑明弈倒是先收起说笑的表情,换上正经的口吻道:“其实我不还手还有一个原因。”
说话的态度一下子判若两人,江迟景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好像郑明弈只有在他面前才会不正经地说话。
“什么原因?”江迟景问。
“许胜没怎么用力。”郑明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