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餐桌边坐下,趴在桌上闷着声音说:“昨天喝多了,头疼。”
兰姨马上摸了下他的额头说:“还好没有发烧,我去找药。”
他看着兰姨急忙去找药,回来把药和水放到他手边,等他吃完了又问:“想吃什么?兰姨给你做。”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把刚吃药的剩的半杯水喝光了,“我不吃了,我要去上班了。”
兰姨拦道:“都这样了,别去了。阿誉还能不放你休息啊!”
“跟他没关系,我得对我的工作负责。”他站起来对着兰姨一笑,“喝了兰姨倒的水我就好了。我走了,兰姨再见。”
“你呀!”兰姨没有办法,只能看着戚宁玉走了。
以前她总念戚宁玉为什么非要天天加班,恨不得长在办公室里似的,邢誉川是老板,哪里需要他这么拼。
后来戚宁玉无间意说了一句“我总得要有点用处”,她才终于明白。
戚宁玉刚被邢誉川带回来时,拼了命地讨好邢誉川,邢誉川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一口一个“哥哥”,忍着疼去逗邢誉川笑,乖得让人心疼。
这么多年过去,戚宁玉骨子里还和当年那个孩子一样,抓着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拼命讨好,深恐对邢誉川没用了。
戚宁玉刚到办公室罗申杰就来找他,直接提辞职。
他没想到罗申杰会果决地辞职,但也没有多问,不过副总级别辞职他没权利批准,只是现在他是项目的负责,原则上需要他先同意。
于是,他同意了。
下午,邢誉川终于来了办公室,大约是罗申杰找他说了辞职,他把戚宁玉叫了上楼。
戚宁玉走到邢誉川办公室门口,下意识去看旁边的特助办公室,里面没人。
他先程序地敲门,听到邢誉川喊“进”才推开门进去。
邢誉川坐在位置上,抬眼看到他就说:“过来。”
戚宁玉走到了邢誉川位置旁边,邢誉川抓着他的手把他一拽,他靠坐到了办公桌上,邢誉川就连着椅子转过来,将他整个人圈在了四肢范围里。
邢誉川捉着他的双手,抬起头对他说:“罗申杰是不是为难你了?”
他没有回答,邢誉川像是打算说服他。
“罗申杰虽然功利心强,但能力还是有的,可以帮你。你不要像个小阎王似的,那么霸道,非要把人赶走。”
戚宁玉说公事般地陈述,“昨天冉烁杯子里的药是他下的。”
一句话间,邢誉川的眼神就从温柔中带起了一片戾气,他质问般地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戚宁玉默默地盯着邢誉川,除了这一句邢誉川没再问他别的问题。
邢誉川总是算无遗策,却想不起冉烁昨天说那杯酒本来是他的。邢誉川知道罗申杰为难他,但告诉他罗申杰有用,叫他退让。又因为冉烁喝了一杯酒,仿佛要杀了罗申杰。
他仿佛不懂邢誉川在想什么,疑惑地问:“你不是刚说罗申杰有能力,要留他吗?”
邢誉川正怒气上头,语气冰冷地说:“这不一样,工作上的矛盾可以调解,但这是人品的问题,我不可能让他就这么辞职了结。宁玉,这事你别管了。”
邢誉川放开他去拿手机,他站直了说:“我已经答应罗申杰只要辞职,就不追究这件事了。”
邢誉川拨号的手顿住,回头盯着戚宁玉好半晌,克制着越加上头的怒气问:“宁玉,你想做什么?”
戚宁玉莫名地回看着他。
他放下手机站起来,又握着戚宁玉的后颈把人拉近,然后他直勾勾盯着戚宁问:“雷森你要护着,钟意然你要护着,连罗申杰你也要护着。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你要这么在意他们吗?”
“雷森是集团的合作方,钟意然是你的情人,罗申杰是你的下属。我对雷森尽心是为了集团,维护钟意然是你曾经喜欢他,罗申杰已经主动辞职了,他之前在集团的工作表现够不上这点体面吗?”
戚宁玉有条不紊地反驳了邢誉川。
好半晌,邢誉川都没反应过来,戚宁玉说得有没有道理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他的宁玉宝贝哪里不一样了,他的宁玉宝贝以前不会这样“怼”他。
他有点心里发酸,又有点新奇,然后他笑了,认输地说:“好,好!你有道理,是我心胸狭窄,他要辞就辞,我不管了。宁玉宝贝原来也是有脾气的,凶巴巴的样子怎么这么可爱?”
戚宁玉立在原地,邢誉川低下头就要亲,他扭开脸拒绝,“邢总,我要去工作了。”
邢誉川没亲到又是一愣,有点喜欢戚宁玉这小脾气,然后他硬扳过戚宁玉的脸,亲成功了才说:“走吧。”
戚宁玉出去,邢誉川也跟着一起出来了,他以为邢誉川是看他刚生气了,要送他一下,结果电梯门打开,邢誉川还跟着一起进去了。
楼下的人多得多,戚宁玉不想邢誉川跟去和他拉拉扯扯,不禁问:“你干嘛?”
邢誉川回答:“小烁昨天情绪不好,现在还在医院,我去看看他。”
原来不是送他的,是他自作多情了。
一层的电梯眨眼就到了,电梯门打开,戚宁玉想装作无事地跟邢誉川告别,可他扬了几次嘴角都没笑出来。还是邢誉川摸了摸他的耳朵说:“去吧,我走了。”
他出了电梯,看着电梯门关上,墙上的数字一层一层的跳动,最后变成了“-1”,他终于转身走了。
三天后,罗申杰正式离职了。
罗申杰走得很低调,但消息传遍集团时,所有人都认为是戚宁玉赶走了罗申杰。
戚宁玉并没放在心上,倒是罗申杰走之前,认真地对他道了个歉,说如果以后有需要一定会为他赴汤蹈火,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雷森工作室的人暂时都留在国内,在进入正式研发阶段,前期有很多内容需要他们参与。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住在集团附近的酒店,雷森不知是不是住膩了酒店,忽然说想在附近租个房子,到时工作室的一些事务可以搬回国内,这样方便一些。
这样方便的不是雷森,是他们集团。戚宁玉当然不会拒绝,当天就叫人给雷森找房子,找了几套还亲自陪雷森去看。
雷森是打算房子又当工作室,又能住里面,所以找的房子都是离市中心近的别墅。
他们看了几套下来,看中了一个别墅小区里的一套独栋,离集团半小时车程,小区安静人少。
“就这里。”
雷森当即决定,戚宁玉的宗旨是雷森决定,于是说:“我叫李薇去和房东签合同,尽快让你们搬过来,到时给你们配两辆车。”
“戚副总可真周道。”
“这是基本条件。”
两人说着出去,告别了中介,戚宁玉就开车回去。
可在他把车开出去时,半天没车来的公路突然开过来一辆车,戚宁玉没注意到,两辆车差点撞上。
对方是直行,属于戚宁玉的责任,他连忙下车去查看,确定真的没撞上,向对方的车低头致歉。
可对方车没开走,也没回应,他正奇怪时,车后座下来一人。
戚宁玉奇怪地看过去,看清下车那人的脸时,顿时往后连退了好几步,撞到了车门上。
“宁玉?”
那人对着戚宁玉叫了一声,戚宁玉顿时全身崩直,整个人可见地抖起来,贴着车一动不动。
雷森意识到不对连忙跳下车,看了那人一眼脱口叫出来。
“戚骁文?”
他没理清怎么回事,不过见戚宁玉的样子他没多问,过去扶起戚宁玉问:“宁玉?怎么了?”
“麻烦,送……送我回家,谢……谢。”
戚宁玉连声音都在发抖,雷森半扶半抱地才将他带起来,直接打开了最近的后座车门,戚宁玉一上车就缩到了座位的最角落,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他关好车门,朝戚骁文看了一眼,戚骁文也打量着他,最后谁也没出声,他去开车走了。
好在雷森听戚宁玉说过住的地址,不然戚宁玉现在的状况可能连住哪都说不清楚。
他把车停在了大门前,戚宁玉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应,一直一动不动地缩在一角,但一到家他就自己开了车门下车去。
雷森看了眼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实在不放心留戚宁玉一个人,他过去扶住走得晃晃悠悠的戚宁玉,“你真的没事?要不我送你去医院?”
戚宁玉反应迟钝地看了他一眼,像是才想起他的存在,摇头说:“不去医院。”
“那我送你回房间?在楼上吗?”
戚宁玉是想自己上去,可他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戚骁文的脸不停在他面前晃,他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还能一眼认出戚骁文,更没想到会这么突然遇上戚骁文。
他想拒绝雷森,可是他看了眼没有人的房子,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最后,雷森扶他上楼,他指了房间,雷森打开却不是卧室,是一个小型的影院。
他进去缩到沙发的一角,对雷森说:“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放个电影?谢谢。”
雷森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看电影,不过还是同意了,他走到那一整面墙的光碟柜前问:“你要看什么?”
“随便。”
雷森随便拿出一张,发现是恐怖电影,又换了一张,还是恐怖电影。
然后,他发现所有光碟全是恐怖电影,惊讶地转头去看戚宁玉。
戚宁玉只说:“放,随便哪个。”
雷森最终随便放了一部,电影开始,房间里的灯和窗帘都自动关了,气氛瞬间有了恐怖的气氛,戚宁玉却丝毫没有紧张,相反比起刚刚好像轻松下来了。
他越加不放心离开,于是坐到沙发另一边,陪戚宁玉把电影看完了,他好几次都吓得一跳,却发现戚宁玉在笑,仿佛他们看得不是同一部电影。
戚宁玉这时好像已经恢复了很多,他很奇怪,不过什么也没问。
“我小时候发生过一些事,然后我有点创伤后应激障碍,后来发现看恐怖电影我就能冷静下来。”
戚宁玉自己主动解释起来,没说发生了什么事,不过雷森猜应该和戚骁文有关系,他猛地想起第一次见戚宁玉,也是他提了戚骁文,戚宁玉就反应很不对。
他认识戚骁文是因为他母亲和戚骁文母亲认识,不过后来听说戚骁文母亲自杀了,他母亲少再去戚家,他们也就没再见过几次。
戚骁文和戚宁玉都姓“戚”,多半是有什么关系。
雷森怕又引起戚宁玉什么不好的回忆,小心试探地问:“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戚宁玉奇怪地看着他。
“你小时候,在医院,你隔壁病房有个断腿的,那就是我。我还给过你苹果,结果每次都把你吓跑了。”
戚宁玉想了片刻记起来了,他记得那时医院里唯一一个见到他会笑的人,只是那人又凶又一头像坏人的红头发,他每次一见就害怕得逃跑。
后来,他发现那个大哥哥好像也没那么吓人时,想去道歉,可是对方已经出院了,他再也没见过。
他惊讶地打量着雷森,“你真的是那个红发大哥?”
雷森不禁笑起来,“红发大哥?你在背后是这么叫我的?”
戚宁玉点头。
“想不到你还真记得我。”
雷森继续笑,戚宁玉忽然认真地看着他。
“谢谢。”
“你谢我什么?”
“全部。”
戚宁玉想起那时医院里坐着轮椅的红发少年,想起朝他递过来的苹果,原来他也不是没遇到过好事。
第15章
#015
电影放完了,戚宁玉打开窗帘发现已经天黑了,他很过意不去地对雷森说:“你要是不介意,留下来吃晚饭?”
雷森其实有点介意,他本来不知道,但进来后就发现房子里到处有邢誉川的东西,很明显邢誉川也住这里,他不想和邢誉川碰上。
戚宁玉猜到了雷森的想法,“他一般不会回来吃饭的。”
雷森同意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吧。”
于是,两人下楼,兰姨已经回来了,看到戚宁玉带着雷森先是一惊,上下打量着雷森。
戚宁玉介绍道:“兰姨,这是我朋友,雷森。晚上要留下来吃饭,你多做点好吃的,让他以后吃不到天天馋。”
兰姨笑起来,“有你这么欺负朋友的吗!以后想吃就多来,兰姨给你们做!你呀,就该多交几个朋友。”
“说得像是我没朋友似的!”
戚宁玉有些不同意,兰姨不戳穿他,做饭去了。
“宁玉,想不到你在家是这样的!”
雷森对于戚宁玉的反差有些意外,他平时见到的戚宁玉总是雷厉风行,像台精密的机器,眼中只有工作。
他没想到戚宁玉还会这样和人说话。
戚宁玉反问道:“我怎么样的?”
雷森想了想说:“从戚副总变成邻居家的弟弟了。”
“我怎么感觉你是在骂我?”戚宁玉怀疑地看了他一眼,雷森不禁笑起来。
兰姨饭做得很快,他们在客厅里也没聊几句,就听兰姨叫吃饭了。
雷森跟着戚宁玉去了餐厅,见到满桌了菜两只眼睛都瞪直了,虽然他不是没吃过,但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家常的一桌菜了,和饭店里的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兰姨说:“还有最后一个汤,你们先吃着。”
他们邻着位置坐下,戚宁玉说:“我都跟着你沾光了,兰姨平时都不做这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