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誉川看向她问:“宁玉呢?他还没来吗?”
听到这一句李薇明白了,邢誉川什么也不知道。她思忖着怎么说才能不受邢誉川怒火的波及,结果想来想去好像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把戚宁玉留的辞呈递过去。
“什么?”
邢誉川问了一声,把手中的仙人球放到办公桌上,再才接过她递去的信封。
邢誉川拿过去看到辞呈两个字,瞬间不动了,仿佛辞呈两字太复杂,他怎么也看不懂般。
李薇等了半晌,邢誉川还是刚拿到辞呈的动作,连眼珠都没转一下,她又小心地叫了一声。
“邢总?”
邢誉川像是被她吓到了,蓦地一抖,接着往后退一步,脚下不稳地撑到了桌上,却不小心碰倒了仙人球的花盆。
花盆在桌上滚了两圈,最后滚下了桌子,往地上掉下去。
邢誉川发现,连忙去抓,却只抓到了那朵白色的花。
仙人球和花盆一起掉在地上,花盆碎了,土撒了一地。
邢誉川手里抓一把花瓣,许久后他缓缓把手松开,花瓣就从他手掌中掉落下去,四处散落。
他最后的念想也没有了。
“邢总?”
李薇感觉邢誉川这样子看起来太不正常了,像是个泡了水的泥偶,轻轻戳一下就要散架。
她叫了一声,邢誉川却像是没听见她的声音,一动不动地过了许久,忽然去把刚掉地上的花瓣,一瓣一瓣地捡起来,小心放进胸口的口袋里。
接着,邢誉川又拿了一张纸,把仙人球捧起来,把土一点点的填进去,再将仙人球和土包起来,双手捧着,起身往外出去了。
李薇看着邢誉川出去,她连叫了都不敢叫了,她觉得像是她叫一声,都能把邢誉川震碎了。
邢誉川又带着仙人球回了家,进门就喊:“兰姨,重新拿个花盆。”
兰姨听到声音出来,见邢誉川好好抱出去的仙人球,回来花盆没了,花也只剩了一个花蒂。她看了眼邢誉川的表情,没敢问,只去找了个花盆来。
邢誉川拿到花盆,去院子里重新把仙人球种进去,然后就跪在仙人球前面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兰姨见他实在呆得太久了,不禁过去叫他,“阿誉,进屋吧,花以后还会开的。”
邢誉川缓缓地抬起头来,她猛然看到邢誉川满眼通红,闪着水光。
邢誉川说:“宁玉,他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幼儿园商战,不用太在意,不是重点。
第40章
#040
邢誉川病了一个星期,高烧不退,脑子迷迷糊糊,有时还会说胡话,认不出人,拉着医生叫“宁玉”。
徐逞看着躺床上的邢誉川,两只眼睛被水光涂得亮晶晶的,抓着他的衣角问:“宁玉,你要去哪里?”
他忍不住想笑,他可能有预知能力,邢誉川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嘛,还传染了戚宁玉的心理障碍,打死不去医院,不肯离开这个房间。
他欣赏够了邢大老板可怜兮兮的模样说:“我去拿药。”
“那你要回来。”
“可不得回来嘛,不然怎么给你打针。”
徐逞故意用戚宁玉不会说的语气说话,邢誉川很好地无视了他的回答,松了手躺回去一言不发。他怀疑邢誉川可能是故意的,故意认错给自己找安慰。
一个星期之后,邢誉川一早起来,烧退了,脑子也清楚了,他洗了澡,换了衣服下楼,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兰姨见了他连忙问:“阿誉,你怎么起来了?好点了吗?”
邢誉川面无表情地回答:“我没事了,吃早饭吧。”
徐逞正好赶来,他进门时还在愁,邢誉川烧再退不下去脑子真的要烧坏了,结果进门就看到邢誉川没事似的站在那里。
他走过去直接伸手去贴邢誉川的额头,“你……不发烧了?”
他不禁“啧啧”称奇,连续一个星期在39度上上下下,睡一觉突然没事了?
“我没事,你可以不用来了。”
邢誉川推开他的手,毫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转身走开。
徐逞愣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邢誉川虽然多年身居高位,但其实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很好相处的。
可是现在,站在邢誉川面前,他感觉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冰山。
难道这就是邢誉川忽然退烧的原因?
邢誉川沉默地坐到桌上吃早餐,他只往着戚宁玉以前经常坐的位置看了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吃起来。兰姨见了好几次想说点什么,硬是被他这与人隔绝的态度堵得开不了口。
邢誉川真的仿佛变了一个人。
邢誉川吃完早餐就开车去了集团,这段时间集团本来就很混乱,他一个星期没去更乱了,不只股价乱,人心也乱,全集团的人都提心吊胆担心未来。
然而,邢誉川去了之后,没让他们重新找回对集团的信心,反而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邢誉川去了集团第一件事就是召开股东大会,宣布他要放弃集团控股权,然后是他要与集团“分家”。
消息一发布出去,股民疯了,员工疯了,邢家的人也疯了,但他们都觉得真正疯的人是邢誉川。
这对邢誉川来说就是往外扔钱,这次分割让他手中的资产至少损失一半,以百亿做单位来记的。
可是邢誉川毫不在乎,无论任何人说任何话对他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他就像是铁了心不想干了。
等集团分割完成,他才在办公室里和邢家的一众人见了一面。
以邢隋堂为首,他安坐在位置上,其他人就隔着桌子与他对立。
当初邢隋堂将手中大部分的股分给邢誉川,虽然其他的叔伯们都有意见,但邢隋堂独尊惯了,到了邢誉川这里青出于蓝胜于蓝,心里存着不满也还是认了。
可他们手中还是有一部分股分,虽然不多,可这么大的集团,百分之几的股份也是上亿的分红,能比得上一些小中型企业的年收了,他们还什么都不用干,吃吃喝喝躺着收钱就行。
可现在,邢誉川这一出,他们手中的股份至少缩水了一半,以后还不知道戚骁文会怎么样。
“阿誉,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邢隋堂中气十足地拍了拍桌子,他以为集团在邢誉川手里更上了一层楼,将来能够登顶,结果没让他等到那天,等到邢誉川把楼给拆了。他说起来更生气了,又拍了下桌子,“就算他戚骁文占了股份,也不见得能翻起什么浪。你不是也收购了他们的股份,有什么必要这么做!”
“我不想和他浪费时间。”
邢誉川已经听他们把差不多的话,来来回回重复了十几分钟了,这是他第一次回话,抬眼瞥过邢隋堂说:“我没时间和戚骁文慢慢拉锯,我要去找宁玉。”
“什么!”
一屋子人都惊到了,有人问:“和宁玉有什么关系?”
可惜邢肃没来,不然他可以和其他人说说和戚宁玉有什么关系。
邢誉川不想和他们解释,直接赶人,“现在已经分割结束,你们说什么也改变不了结果,出去吧。”
“阿誉,你怎么能这样!”
“可不是,和宁玉有什么关系?是不是宁玉他联合戚骁文对付我们的!果然他还是姓戚,流的是——”
“闭嘴。”
邢誉川不管说话的是不是他的长辈,一声吼过去,对方不敢再出声。
邢隋堂狠狠地哼了一声,最后再拍了一掌桌子,“我看你能败成什么样!哼!邢豆豆,我们走。”
他说着怒气冲冲地出了邢誉川的办公室,后面跟着一只小京巴狗。
其他人见邢隋堂都走了,他们犹豫了半天,如今再和邢誉川掰扯也改变不了结果,再说邢誉川也根本不可能听他们的。
最终,他们还是只能心里愤愤不平,就这么走了。
邢誉川等到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终于起了身。
集团分割的结果,他保留了戚宁玉一直负责的新能源车项目,还有集团的大楼,他不想离开戚宁玉陪了他6年多的地方,也不想放弃戚宁玉那么努力做好的项目。
他下楼去叫李薇通知项目的所有人开会。
一朝之间,集团的变动翻天覆地,其他项目的人都还好,但他们项目还处于还没有盈利的研发阶段,现在集团分了家,资金的周转肯定会出现问题。
这个时候最可能发生的就是项目解散,他们所有人就此失业回家。
所以,当通知邢誉川要叫所有人开会时,他们都在想这是不是最后一次开会了,当进了会议室里也都死气沉沉,垂着头不想面对。
邢誉川走进去站到会议室的最前面,扫了所有人一眼,开口说:“今天开始项目由我负责,所有部门的进度直接向我汇报,除此之外一切不变。”
他话说完,整个会议室都呼吸一滞,纷纷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邢誉川。
有人大起胆子直接问出来,“我们不是要解散吗?”
“谁告诉你要解散的。”
这句之后会议室里的所有人才真的确定,他们不用失业了,顿时洋溢起了欣喜的气氛。
“现在开始。”
没等人高兴够,邢誉川突然就开始正式上岗工作了。
会议室的人都没跟上他的思路,反应了半晌才明白了要开始什么。因为刚刚经历过要失业的惊吓,此时所有人都对工作充满了热情,哪怕以后他们的领导变成了“邢死神”都一时没反应过来,激情地开始了汇报工作。
邢誉川没再像之前参加他们的会议那样吹毛求疵,他认真地对待了每一个人的问题,给出了最有效直接的建议。
可是所有人都感觉邢誉川还不如以前了,现在像是个冷酷无情的机器,虽然并没有对他们发火,反而却让他们更害怕了。
最后会议结束没有失业的欣喜消失了,只有对邢誉川说不出的惧怕感,仿佛死神变成了真的死神。
“今天就到这里散会。”
邢誉川说完这一句所有人都仿佛得到了赦免,在他们准备离场时,邢誉川又突然叫住雷森。
“雷森,你等一下。”
雷森并不意外,甚至觉得邢誉川隔了这么久才来找他,反而不太对劲。
等其他人都走完之后,会议室里就只剩下了他和邢誉川。邢誉川坐在位置上,开口说话时忽然站起来,面对着他说:“你知道宁玉去了哪里吗?”
雷森不由地扬了下嘴角,“我以为你会问我把宁玉藏到哪儿去了。”
邢誉川这一次没有计较雷森的语气,甚至连一丝怒意都没有,他像是在说明地告诉雷森,“如果你知道,哪怕有什么线索,请你告诉我。”
“我什么都不知道。”雷森笃定地回答,“如果你还想解除合同,我没有意见。如果你留我下来,我也会好好做完这个项目,因为宁玉希望项目能够做下去,我会替他好好完成。”
邢誉川像是只听到了雷森说的“不知道”,他最后连看也没看雷森一眼,只说:“项目不会变的,我会做到最后,让宁玉看到车上市。”
他说完就转身出了会议室。
雷森震惊地看着邢誉川的背影,他惊讶邢誉川竟然就这样走了,没有逼问他戚宁玉的消息,也没找一堆理由来找他的麻烦。
邢誉川出了会议室,随意地往前走,当他停在了戚宁玉的的办公室门前,他才发现自己走到了哪里。
他顿了顿还是进去了,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没动,连戚宁玉用的电脑都还在桌上。
他走过去坐到了戚宁玉的位置上,手轻轻地摸过桌上的电脑,是戚宁玉用过的,还有笔筒里的笔,是戚宁玉用过的。
他又伸手去打开桌下面的抽屉,发现里全是文件,一件私人物品也没有。他猛然想起之前楼上的特助办公室,戚宁玉放满了舍不得扔的小东西。
戚宁玉为什么不再往抽屉里放东西了?
他这时才深切地后悔,当初他怎么会让冉烁去占了戚宁玉的办公室,那里是戚宁玉上班了6年的地方,里面的角角落落戚宁玉都放满了回忆。
可是他却让戚宁玉把这些回忆都清空了,现在里面已经再找不出一丝关于戚宁玉的痕迹。
“宁玉——”
邢誉川不禁手肘撑到桌上,发出“嘭”的一声重响,他用力把双手扎进了头发里,许久后又叫了一声。
“宁玉。”
这段时间他忙着处理集团分割的事,但抽着哪怕几分钟的空他也去找了戚宁玉。
戚宁玉住的地方已经空了,他只找到了戚宁玉泡过水的手机的手机卡。薛原住的房子也没有人。
他不知道戚宁玉去了哪里,只能猜到戚宁玉是和薛原一起走了。他原以为戚宁玉会出国,可是戚宁玉的签证没有任何出关记录。国内也没有任何交通记录,但是他的车却停在车库里。
他找了所有他能找到的线索,戚宁玉就像是失踪了一样。
邢誉川就这样在戚宁玉的办公室里待了半天,等到晚上了他才回去。
以前他总是不喜欢戚宁玉加班,不明白戚宁玉究竟有什么好忙的。
现在他也常常很晚才回去,有时甚至不回,因为那个本来应该是他和戚宁玉一起在的房子里,只剩下了他,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很难熬。
他不知道以前戚宁玉一个人在家里等他的时候,是不是也和他现在一样,看到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哪里都能回想起来戚宁玉的影子,可是却哪里都见不到戚宁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