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誉川曾经在他的眼里是他的英雄,是照亮他的光,是永远不懂他的天之骄子,是偏执霸道的疯子。
却从来不是这样看起来普通又平凡的男人,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邢誉川这样相处。
邢誉川走出来,忽然对他问:“宁玉,晚上要不要去放烟花?”
“市区禁止放烟花。”
戚宁玉收回过神,邢誉川看起来早有准备地说:“我们去市外。”
“市外什么地方?你很熟吗?”
邢誉川十分谦虚地对他一笑。
戚宁玉跟着邢誉川去了才发现,邢誉川还真的很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踩过点。
邢誉川把车开到了市郊的一座山上,山顶是一个露天的学车场地,周围全被挖得光秃秃的,不怕着火,还能鸟瞰城市的夜景,是个绝佳放烟花的场所。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天黑,场地没有废弃,不过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入口有个铁门,但没锁。
里面很大,没有路灯,唯一的光源只有他们的车灯。
邢誉川把车开进去停在了场地边上,然后打开后备箱,抱出来四箱烟花,放到中间摆成一排,回过头对着车旁的戚宁玉喊。
“宁玉,准备好了吗?”
“放吧。”
戚宁玉看着邢誉川点火,一下把四箱烟花全点燃,接着跑回来站到他身边。
片刻后,连续的发射声响起。
嘭——
绚烂的烟花在黑夜的上空绽开,将整个山顶都映红。
戚宁玉想起小时候,那时过年邢家很热闹,小孩也挺多,但他们都不愿和他玩,每次除夕放烟花他总是被挤在最外面。邢誉川就带他出去,在山上给他一个人放了半晚的烟花。
那时也不过是个小孩的邢誉川对他说:“这是只属于我的宁玉宝贝的烟花,哥哥也是沾你的光才看到的。”
“宁玉。”
邢誉川忽然叫了他一声,他转头看去,邢誉川的脸在烟花的光线下被衬得明明暗暗,和当年那个只给他一个人放烟花邢誉川看起来很像,又不像。
他问:“怎么了?”
邢誉川没回答,急忙地打开车后座的门,把他拽进去了车里,动作太急,他坐到了邢誉川的腿上,半个人跌在邢誉川怀里。
邢誉川僵住了动作,像是石化的木偶,可是手还稳稳扣在他腰上。
这时,车顶响起了“噼噼啪啪”的声音,还有烟花灰的烬掉落在车门前面。
戚宁玉明白了邢誉川为什么急忙把他往车里拽,他微蹙了下眉头说:“邢誉川,往里坐点。”
邢誉川的动作又僵了僵,手微微收紧又松开,不舍地从他腰上滑下去,往里挪动位置,他顺势从邢誉川身上下来,坐在了椅子上。
烟花不断在黑夜里绚烂绽放,车里的人就这样开着车门,听着不断砸在车顶上的响声,戚宁玉抬头看烟花,邢誉川看戚宁玉。
等到烟花落幕,山顶的一切都归于平静,仿佛结束了一声盛大又虚幻的梦。
车里安静了许久,戚宁玉终于回过头对邢誉川说:“回去吧。”
“好。”
邢誉川的视线终于从戚宁玉脸上移开,下车去绕到驾驶座。
他准备开车时,戚宁玉忽然也下车,换到了副驾。
“宁玉!”
他欣喜地转头,戚宁玉虽然这段时间坐过他的副驾好多次,但戚宁玉这次仿佛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戚宁玉提醒地说:“邢总,开车要看路,别看我。”
他连忙转回头开车,回去。
回到小区两人一起上楼,走到门口时,各自去开门,戚宁玉刚拿出钥匙,邢誉川突然停住了动作,回过头来看着他叫了一声。
“宁玉。”
戚宁玉转头看去,对上了邢誉川的视线,邢誉川扬起嘴角对他一笑。
“新年快乐!”
他才想起来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轻声回道:“嗯。”
然后,他又回去继续开门,邢誉川在后面忽然又叫了一声。
“宁玉。”
“干什么?”
戚宁玉转过身去看着邢誉川,邢誉川又说了一句。
“新年快乐!”
他无语地笑了一声,“你再重复下去就直接是明年了。”
“那晚安,你早点休息。”
戚宁玉干脆地不理邢誉川,打开门进去,如常地去洗澡,上床睡觉。等他躺到床上盯着天花板,才想起来他终于还是没有一个人过年,这样好像也还不错。
时间又一次冬去春来,到了一年的初夏。
这一年公司发展得很不错,戚宁玉也忙起来,常常早出晚归。不过他每天要么早上出门时,要么晚上回来时,总能在某个地方遇上邢誉川,有时是楼道,有时是小区,有时是电梯。邢誉川不会再过多地问他在坐什么,只是关心他最近是不是很忙,不要忘记吃饭。
“今天不用加班了,大家下班早点回去休息。”
戚宁玉处理完今天最后的工作,宣布下班。
最近公司要参加一个重要的展会,这件事由戚宁玉在负责,半个月他们全组的人都在加班,包括合作的活动公司。
今天好不容易完成了一个段落,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戚总,等下一起吃饭?”
戚宁玉看向问他话的人,是合作公司的负责人,名叫苏铭。苏铭热情开朗工作又十分有效率,这段时间和他已经很熟了,相处得也还不错。
他以为苏铭是还有什么工作的事要和他商量,想也没想就同意道:“好。”
然而,等他去了苏铭约的餐厅才意识到不对,餐厅里到处都是粉红的气氛,看到门口的宣传广告我才知道今天是“520”。
可他已经走到了这里,不好再半路返回去,只好进去,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苏铭已经在位置上等他,见了他就挥手打招呼。
“戚总,这里。”
戚宁玉坐到苏铭对面的位置,如常和苏铭只讨论工作,苏铭也没有说什么过界的话,他们就格格不入地在氛围暧昧的餐厅里谈工作,吃完饭他就和苏铭告别。
“苏经理,今天谢谢,我先走了。”
“戚总不介意我送你吧?”
戚宁玉担心晚高峰堵车,所以是坐地铁过来的,苏铭这么说,他下意识想拒绝,可他饭都已经吃了,总要给苏铭说话的机会。
于是,同意地点头。
苏铭把他送到了小区门口,路上苏铭没说什么,直接他开了车门下车,苏铭也跟着下车来。
“戚总。”
苏铭挡到了戚宁玉面前,“宁玉,希望你允许我这么叫你。我知道我有些唐突,但是我还是想给自己争取一个机会,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这个机会?”
戚宁玉对着苏铭认真地回答:“抱歉,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苏铭瞬间失落,他没打算再多说,直接告别道:“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戚宁玉绕过苏铭往小区大门走去,却在门口碰到了站在门边的邢誉川。
邢誉川的视线从他越过去,看向了苏铭。
苏铭这时忽然坚定地大喊起来,“没关系,我不会放弃的。”
戚宁玉没在意苏铭的话,他望着邢誉川,想到了以前邢誉川偏执的样子,以为邢誉川又会像以前对雷森,对薛原那样。
邢誉川却只是看了苏铭一眼,就转回视线对他说:“兰姨寄了一些吃的,上楼我拿给你。”
戚宁玉意外地看着邢誉川,感觉仿佛不认识了一般。邢誉川说完就走在前面,去开了进小区的门,在里面等他。
他跟上去,和邢誉川一起走回去。
上楼到了门口,戚宁玉在过道里等邢誉川进屋拿东西给他,邢誉川对苏铭一字未提。
过了一会儿,邢誉川抱着一个箱子出来,递到他手里什么也没说。
“替我谢谢兰姨。”
戚宁玉抱起箱子转身去开门,正要进去时邢誉川忽然叫住他,“宁玉。”
他回过头看着邢誉川,“怎么了?”
邢誉川欲言又止,最终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忍不住说:“你没话说我就进去了。”
“等等!”
邢誉川叫住他,犹豫地问:“我可以说吗?”
戚宁玉反问:“我有不许你说吗?”
结果,邢誉川还是半天什么也没说。戚宁玉懒得理他,打开门进去了。
戚宁玉进屋后把箱子放到餐桌上,准备把里面的东西放进冰箱。
他刚把箱子打开就看到最上面放着一朵白花。
白花很眼熟,他立即就想起了邢誉川当宝贝的那盆仙人球。
花是刚摘的,花茎的断痕都是新鲜的。
戚宁玉犹豫了片刻还是把花拿出去,开门果然见邢誉川还站在他门外。
他问:“你的仙人球又开花了?”
邢誉川双眼一亮,重重点了下头,“开了。”
“好不容易开一朵,你非要摘了?”
邢誉川连忙解释,“今年开了两朵。”
戚宁玉微微一怔,盯着邢誉川片刻,最后说了声,“恭喜。”
说完他就又把门关上了。
邢誉川愣在门外,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想戚宁玉说的“恭喜”。
是恭喜他的花开了吗?是还记得那时他们说的话吗?
他想敲开戚宁玉的门问清楚,可是犹豫了半天也没敢,他又回去,在卧室的阳台上盯着那盆仙人球。
剩下的那朵白花仙人球头上微微摇曳,他又自觉拿出手机,却对着戚宁玉的号码半天,始终一动不动。
直到一个月后,全市连下了一个星期的雨,到处都不是涨水就山体滑坡。
戚宁玉去林绍老家参加婚礼,回来的路上下了大雨,发生了山体滑坡。
邢誉川看到消息时正在开会,一屋子高管盯着他,见他慌忙拿起手机拨电话,但是连拨好几次都没人接,他立即站起来。
“会到这里。”
邢誉川说完人走已经跑出了会议室,他冲下楼去开车,冒着大雨开去出事的路段。
一路上的车都在往回开,只有他反向行驶,他边走边给戚宁玉打电话,可是戚宁玉的电话始终打不通。
当他发现路况越来越不好时,路上已经看不到别的车了,由于雨太大,他没看清前面的路况,车开到一座桥上突然山上的泥石树木一起滑下来。
他急忙踩刹车,可车没法立即停下,他还是被泥石冲下了桥。
车被泥石掩盖了一半,还在往下滑,他拼命地推开了车门,从车里爬出来。
“宁玉!”
戚宁玉并没有遇上山体滑坡,只是被堵在了路上,大约是附近的信号塔出事了,所有手机全都没有信号,又是在荒山野岭,他也联系不上外面。
没多久就有救援队赶来,他们被疏散到附近的县城。
手机重新有了信号,戚宁玉才看到邢誉川给他打了几十个电话。
他回过去,接电话的人却不是邢誉川。
“你是这个手机的家属吗?手机主人的姓名是什么?”
戚宁玉怔了一下,回道:“他出什么事了吗?”
“他的车被泥石流冲翻了,受了伤,还非要从穿过山体滑坡的区域,说要去找人。被强制带去了医院。”
戚宁玉听完没有意外,反而觉得这样才正常,邢誉川始终还是那个邢誉川,哪怕确实很多地方都改了。
他问清楚了地址就赶过去。
到了医院,戚宁玉先找到医生问了邢誉川的情况。
“他伤的不严重,可能有些轻微脑震荡,需要留观24小时。另外他的旧伤,右腿骨头上的钉子有点错位,需要休养,回去要注意。而且他肺部有切除,平时要多注意一些,不能过度消耗,家属多劝劝他。”
“他的腿打过钉子?切除过肺?”
戚宁玉问出来就确信了,那时邢誉川伤成那样不可能没有留下损伤,只是他不知道邢誉川那时明明一直昏迷,是怎么让医生瞒着他的。
眼前的医生惊讶地问:“你不是他弟?你不知道?”
“我知道,谢谢医生。”
戚宁玉回答完就回去了邢誉川的病床旁,由于受灾伤患较多,病房不够,邢誉川也只能在急诊室里。
他坐在病房旁边,盯着邢誉川一动不动,一直到邢誉川醒过来。
“宁玉。”
邢誉川睁开眼就看到了戚宁玉,连忙扑过来抱住他。
“你没事!吓死我了!你没事就好。”
戚宁玉任邢誉川抱着,等到邢誉川抱够了松开他才说:“那你呢?”
邢誉川顿时没了声,像是知道自己错了不敢回答。
戚宁玉又问:“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
听到戚宁玉这么问,邢誉川立即明白戚宁玉什么都知道了。
戚宁玉一眼不眨地盯着他,他解释道:“我不是要瞒你,我是不希望你因为我的伤同情我。宁玉,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你的同情。我更不希望你因为我的伤勉强自己面对我。”
“你什么时候跟医生说的?”
“我不知道,二叔说是我昏迷时求医生的。”
戚宁玉惊了惊眼,又问:“还有吗?”
“没有了。”
半晌后,戚宁玉站起来转身要走,他连忙说:“宁玉,你要去哪儿?”
“办住院手续,医生说要留观。”
戚宁玉走出了病房,去给邢誉川办了住院手续,又给邢誉川的助理打了电话,再才回去找邢誉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