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确实是一个可怜虫,努力了这么久,也入不了他的眼。
他颓然后退,不想再问,也不愿再听了。
他想离开这里,逃得远远的。
——只要我逃得够快,悲伤就追不上我。
师父却突然拦住了他:“想走?我允许你走了吗?”
而后这人眼神一厉,猛地刺了他一剑。
曲京山胸口的血包被扎破,他看看自己的伤口,再抬起头,用一个错愕的眼神看着他的师父。
他嘴唇颤抖:“师父……”
“妈呀,”导演拍腿叫绝,“太棒了,太令人心疼了!继续!继续!”
“乖乖受死吧我的好徒儿!”中年男子手上用力,转动剑柄。
曲京山皱起眉头,面露痛苦之色。
“你就是一个只会惹事生非的可怜虫!”师父进一步刺激他,“死吧!这世上已容不下你!”
“凭什么!”曲京山一掌拍向他,忍痛拔出了自己胸口的剑。
他脚步踉跄,身体摇晃了几下,眼前一阵晕眩。
“我不服……”他一手捂着自己的伤口,一手用剑指着师父,“我认真听你的话,努力实现你的要求……为什么你要这般对我?!我恨你!我恨你!”
他咆哮着,握紧长剑向师父冲了过去。
白雪纷飞,两人长剑相击,激烈交战。曲京山疯狂发泄自己的怒火,导演在旁边喊:“好!好!继续!”
拍到十点,这场戏终于结束。
“太棒了!”导演冲过去抱住曲京山,“情绪太到位了,非常好!!”
曲京山脸上的泪痕早已风干,他面无表情,冷漠地撇开导演,独自走进风雪中。
“南南!”导演连忙推了侯南一把,“小山可能还没从戏里出来,你去看看他。”
“哎,好。”侯南马上跟了上去。
“祁总监呢?”他跑到曲京山身边,“他怎么还没回来?”
他想给祁涂打个电话来着,但是没他的手机号。
他倒是有对方的微信,但是……他不敢给他发消息!
所以其实就算有祁涂的手机号他也是不敢拨打的。
曲京山如行尸走肉一般回到了酒店,他打开门,呆呆地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侯南跟了进去,帮他开了空调,然后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
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侯南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屁颠儿屁颠儿地跑来。真是的,自己跟曲京山又不熟,干嘛要管他死活?但是现在突然离开的话又有些不合适。
就在他为难的时候,曲京山闷闷地说了句:“帮我买瓶酒。”
“酒?啊,喝点酒也行!”侯南马上去给他买,到了商店他才想起忘记问曲京山喜欢喝什么了。
他给对方打电话,没打通。他只能红的白的各买了一瓶。
等他回去敲门,曲京山拿了酒,却把他关在了外面。
而后侯南的手机收到了对方的转账。
他寻思着,让他一个人待着也行吧,人难过的时候都是要自己待会儿的。于是他走到走廊另一头,进了自己的房间。
刚好柯群回来了,问他曲京山怎么样了。
侯南揉了揉自己酸疼的手臂:“帮他买了酒,他没让我陪。”
柯群一听就惊呆了:“你帮他买了酒?”
侯南点头:“对啊,也不知道他喜欢喝什么,红的白的各买了一瓶。”
“还红的白的各买了一瓶?!”柯群简直要疯了,“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可以帮他买酒呢?!还不陪着他!他要是喝出事了怎么办?”
“什么?”侯南也慌了,“这不能够吧?!”
“你作为一个艺人,绝对不可以随便给别的明星吃的喝的!!不然出事了可就麻烦了!”柯群急忙冲出去,狂奔到曲京山门口,疯狂敲门。“京山!京山,开开门哎,你别喝了!”
曲京山在里面仰头吨吨吨,一口白的,接一口红的,耳朵自动屏蔽了外界的所有声音。
他坐在地上,靠在床边,心早已碎成渣。
半瓶酒下肚,他人已经麻了。
他摸出手机,登陆自己微博,把头像换成了全黑头像。
黑色,是他心底的颜色,他的世界一片黑暗,再也没有了光。
门外,柯群迫不得已给祁涂打了个电话。他没敢说酒是侯南买的,而是主动揽罪,说是自己买的,买完才意识到不对。
“是我买的!”侯南冲着他的手机大喊,“祁总监,酒是我买的!不关柯群的事!”
柯群十分抓狂:“这种时候你争什么!”
“我……”侯南结结巴巴,“我怕他让你在娱乐圈混不下去。”
不久之后,祁涂匆匆回来了。
柯群连忙带着侯南向他道歉。
祁涂摆摆手:“你们回去吧。”
等那两人走后,他用备用房卡开了门。刚进去他就血往脑门涌,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曲京山倒在地上,身边空着俩酒瓶儿。
祁涂气不打一处来:“明天还要拍戏你给我喝成这个鬼样子?!你有事吗?”
曲京山抬头看他,认出他之后,马上扶着床,努力站起来:“我有事!”
他摇摇晃晃朝着对方走过去,抓着他的手臂,大力摇晃他,放声哭嚎:“我恨你……我恨你!”
祁涂被晃得头晕眼花,嫌弃地推开他的脸:“走开。”
他扒开对方的手,捡起酒瓶扔进垃圾桶,然后在床边坐下,登陆曲京山的微博,把他头像换了回来。
明星换黑头像总是会引起讨论,当然了,糊比除外。曲京山现在不糊,所以刚换黑头像粉丝就急了,纷纷艾特祁涂,问他怎么了怎么了?
祁涂打开电脑,和同事们一起处理工作。
曲京山扑过来,一把合上他的电脑,醉醺醺地说:“你只是可怜我对不对?”
“你喝醉了,我不跟你计较。”祁涂冷冷地看着他,“但是请你不要影响我工作,不然我真的会生气。”
曲京山虽然醉了,但还是被他震慑住了,马上怂了吧唧给他开电脑,但开了半天没翻开笔记本盖子。
祁涂急着工作,等不了了,直接拍开他的手:“一边儿待着去。”
说着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倒在床上,扯过被子盖住。
曲京山在被子底下挣扎了一会儿,又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又哭又叫,嘴里没有一句完整的话。
祁涂用支架撑着手机,开了录像功能,录制了某人发酒疯的过程,分段发到他的微信,打算给明天酒醒后的他一个惊喜。
由于他一直埋头工作不理人,曲京山气坏了。
“祁涂,”他难得喊了对方的大名,并且指着他,气急败坏地说,“叫你男朋友出来!三……三分钟之内,我我……我要这个男人的全……全部资料。”
祁涂大跌眼镜,终于肯抬起头看他一眼:“男朋友?”
他皱起眉头:“我哪儿来的男朋友?”
“是个雇佣兵吧!”曲京山跌倒在他脚边,抱住他的腿,晃了一下,“什么时候跟他好上的?说!”
祁涂:“……”
神特么雇佣兵!这都什么和什么?
祁涂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这才想起自己先前撒过谎,哦,表面上他已经是一个有男朋友的人了。
他一直以为这家伙是入戏太深才搞成这个鬼样子,没想到竟然是因为……
“我没有男朋友。”他礼貌微笑,“不想谈恋爱,没有你们这种世俗的欲望,谢谢。”
“你没有?”曲京山仰头看着他,大着舌头道,“他们都说你有……你……他身份特殊……他,卧底……卧底四年,揪出一伙儿,毒……毒贩……”
祁涂脸都黑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轻轻扯着对方的耳朵,凑到他耳边,大声说:“我没有男朋友!听到了吗?”
“我不信!”曲京山抱着他的腿,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除非你……你……你亲我一下。”
他抱着对方的小腿,疯狂晃动。
电脑一抖,祁涂不小心给客户发了不该发的消息。他慌忙撤回,血压极速升高。
“亲你一下,好呀。”为了不影响工作,他指着另一张床,“乖乖在那里躺着,不许说话,不许动,等我忙完了就去亲你。”
“哦。”
曲京山呆呆地看了眼那张床,然后摇摇晃晃地爬了上去。
祁涂说:“自己把外衣和裤子脱掉,自己盖被子。”
曲京山照做,然后乖乖地躺下,双手叠放在肚子上,一动不动,像个乖宝宝。
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祁涂呼出一口气,抓紧时间处理工作。
忙到12点,总算弄完了。他放下电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去看曲京山。
很好,对方已经睡着了。
他拿了湿毛巾,给他擦了擦脸和脚,然后去洗澡。洗完出来,发现手机还在录像,就结束录制,给手机充上电。
睡前他往曲京山那边的床头柜上放了杯水。
随后他就关灯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曲京山醒来后,看到自己微信上收到的视频,已经不愿意活在这个地球。
他以最快的速度把那些视频全删了,然后当做无事发生。
祁涂发现后,又给他发了一遍。于是曲京山不得不欣赏自己酒后发疯的样子,什么雇佣兵啊,什么卧底啊,当看到自己说出这些词,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过,唯一值得高兴的是——
“你真的没谈恋爱吗?”他忍不住又问了一嘴。
“谈了,”祁涂一边帮他整理衣服,一边说,“是个雇佣兵,现在在做卧底,最近刚抓了一伙毒贩。”
曲京山脸红得像猴子屁股,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饭后祁涂送他去片场,曲京山一直不敢说话,全程夹着尾巴做人,以示忏悔。
偏偏祁涂还不肯放过他,一到他休息,就给他发视频。他实在受不了,都想把他拉黑了。
中午和大家一起吃完饭后,曲京山为了躲避祁涂的羞辱,赶紧躲得远远的,他走到了片场后院。
那里空无一人,他撩起戏服的衣摆,坐在栏杆上,独自看屋檐飘下的雪。
不久之后,脚步声响起。
祁涂——那个魔鬼又双叒叕来了!!
他往曲京山手里塞了一个热水袋,在他身边坐下:“亲爱的,给你看个好东西。”
“我不看了!!”曲京山欲哭无泪,“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看看嘛。”祁涂点开自己手机,戳开视频,“人活着就是要相互折磨。”
曲京山想跑,被他拽了回来。
没办法,只能一起看了。
看到一半,祁涂起身去卫生间。走之前他把手机塞进对方手里:“自己看。”
曲京山根本不想看。
他直接手动拖进度条,快速往后拉。拖着拖着,他发现不对,就停了下来,倒了回去——
果然。
他看到了先前没有看到的片段。
不久之后祁涂回来了,他走在曲京山跟前,在洋洋洒洒的白雪中问他:“看完了吗?”
他的鼻尖被冻红了,身上落满雪,看起来像一只大白兔。
曲京山说:“看完了。”
“回去吧,别冻感冒了。”祁涂朝他伸出手,示意把手机还给他。
曲京山却握紧了他的手机,不给。
祁涂微微挑眉:“干嘛?还想再看?”
曲京山站起来,将他拉到屋檐下,与他换了个位置。让他站在屋檐下,自己站到了风雪中。然后他凑上去,吻住了他的唇。
祁涂瞬间瞪大双眼。
他正想将对方推开,曲京山却一手搂着他不放,一手点开视频播放器。
而后,祁涂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亲你一下,好呀……乖乖在那里躺着,不许说话,不许动,等我忙完了就去亲你……”
第47章 【男友】
祁涂要晕了。
不是字面上的晕,是真的感觉有点缺氧,要昏过去了。
白雪纷飞,他怔怔地看着曲京山,对方身着蓝色修身剑服,头戴玉冠,长发飘飘,像小说里的那种剑仙。
他眉眼含笑,离得那么近,那么近。
近得占据了他所有视线。
祁涂不自觉地喘了口气,那热气往上一扑,瞬间模糊了他的眼镜。他什么都看不清,于是唇上的感官敏锐起来。
陌生,柔软,温热……几个词语在他脑子里碰撞,破碎成漫天飞雪,落满他和他的头顶。
他非常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一句诗。
实在是太不合时宜了,以至于他想把那句诗从自己知识库里抠掉。
他抬起手。
“打,”曲京山退后一步,又把脸凑过来,坦然道,“打吧。”
男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敢亲就敢承受后果,他已经有了挨打的觉悟。
这次真的不打说不过去,祁涂扬起手,巴掌已经快要落到对方脸上,旁边的假山里忽然传来导演的声音——
“别打脸,他下午还要拍戏的。”
祁涂:“!!!”
二人双双扭头,朝假山看去。
“你,你先等他拍完下午的戏再打吧。”导演一阵风似的从假山里蹿出来,又一阵风似的把曲京山救走了。
祁涂完全没反应过来。
他愣在原地,傻站了几分钟。而后后退一步,坐在了栏杆上,进入石化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