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出来的答案不可不谓丰富多彩:
【想要为她制造浪漫,嫌弃千篇一律的套路没新意?上唯爱网,我们有最专业的策划团队……】
【送她玫瑰花她嫌弃太俗气,送她满天星她又说太单调,那我要送什么?向日葵行吗?】
【第一次谈恋爱,请问给我女朋友送点儿什么礼物好?项链首饰?还是漂亮小裙子?】
……
梁夙年看得眼角抽搐,果断重新点开搜索栏补充:
【我是男生,我对象也是男生。】
这回跳出来的信息有用多了。
他认真往下一个个翻着。
只是还没挑出一个最可行的反感,他又对各种回复中频繁出现的一个词产生了究极疑惑。
攻受?
这又是什么意思?
本着好学求知的精神,为解疑惑,他专门又去搜了一下。
点开首条解释,然后——
————久久愣住。
肖池对PPT演讲环节也不感兴趣,闷头玩儿着他的益智小游戏。
忽然余光看见某人举止有点奇怪。
扭头定睛一看,梁夙年将手机倒扣在桌上,手肘撑着桌面掌心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双耳垂红的滴血。
“?”
肖池头冒问号地看了眼讲台方向,老教授正在对上一个PPT进行评述。
怎么,这PPT这么有感染力的吗,
都给人感动哭了?
-
谢嘉然在课间收到一条梁夙年发来的消息,内容仅有一句“然然”。
他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忍不住回复了一句“怎么了”,结果几乎是同时,对方又发来了一句“算了没事,好好上课^_^。”
“……”
谢嘉然看着这段对话,无言蜷起指尖。
宿舍晚上熄灯后,谢嘉然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对方头像很眼熟,ID也很眼熟。
他在想别的事,心不在焉点了通过,对方在他通过的同时即刻发来消息:
顺遂平安:【谢嘉然,我要告诉你一件事!那副画的灵感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是我问了班长,从她那里听来的。】
顺遂平安:【/图片】
顺遂平安:【这是我和班长的聊天记录,我已经跟她确认过了,的确是她看了你的画在先,跟我透露主题在后。】
顺遂平安:【就算是无意,我也还是借鉴了你的灵感!我已经跟老师说过会退出这次决赛比赛,来龙去脉我也全部告诉你了,我孙晗敢作敢当,不做含糊事!】
谢嘉然看到消息第一时间还有点茫然,直到看见了对方的自称,才明白过来这人是谁,所谓何事。
其实画的事他原本也没放在心上。
想说没关系,但看对方也没有说抱歉,这么接好像不太妥当,于是寻思了一下,回复:
【好,我知道了。】
结果又不知道触到了孙晗哪条敏感的神经,人又炸了:
顺遂平安:【知道了???】
顺遂平安:【谢嘉然,你以为你在批奏折吗?!】
顺遂平安:【我在跟你道歉,你就说个“知道了”?】
谢嘉然:“……”
虽然但是,你这个道歉真的好隐晦。
正想打字改口说没关系,对方耐心缺失地又发来消息:
顺遂平安:【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拽什么!有老公很了不起吗?!】
顺遂平安:【不接受就算了!我收回我的道歉,等着看,下次比赛我一定会堂堂正正赢你!】
X。:【……】
短暂被转移的注意力又转移回去了。
孙晗没再发消息过来,谢嘉然放下手机,视线又一次飘飘忽忽落到斜对面方向。
从下午回到宿舍开始,他就发现了梁夙年的不对劲。
要说多不对劲又不至于,只是有好几次好像想跟他说什么,临到开口时却又欲言又止,眼神里有明显难言的纠结。
到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却搅得他心里一片忐忑。
他会是想告诉他,保持适当距离,别太黏着他吗……
-
两人揣着各自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过了一夜。
第二天梁夙年再送谢嘉然去上课,一路上两人各寻思各的,从宿舍楼到艺术楼一长段路程,两人竟愣是没讲几句话。
“哥,我先上去了。”
谢嘉然转身欲走,没两步忽然又被梁夙年叫住:“然然!”
他回过头去看他,梁夙年站在他面前,眼神几经纠结地张了张嘴,可到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磨了一下后槽牙,欲盖弥彰地抬手挠挠后颈,朝他笑笑:“没事,快去上课吧,我走了。”
现在问这种事实在太奇怪了,还是再等等吧。
再等他好好组织一下措辞,想想怎么开口。
谢嘉然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大步远去。
良久,转身上楼。
“怎么才能不那么黏人?”
林杉眨巴眨巴眼睛:“这个还用教吗?多简单呀,就是字面上的做法,别那么黏人就好了呀!”
谢嘉然心不在焉调着颜料,闻言动作更慢了不止一档。
“可是林杉,我觉得好难啊。”
梁夙年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姿态挤进他的世界,他在毫无保留地接纳后,世界里所有阳光照耀的地方,好像就全都被他占据了。
他一直是一株散落于不知处孤零零悄然生长的蒲公英,在连续的阴天里长大,然而某天终于云开雾散,他看了月光。
梁夙年就是他的光。
惊叹于月光的美好,惊喜于自己也可以被这样温柔偏爱地照耀,他简直开心喜欢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于是不断靠近,不断想要将他据为己有,或者被他据为己有。
他真的好喜欢他啊。
只想要一想到他,就会觉得生活多出了一抹无法言喻的漂亮色彩,会觉得小世界里所有的星星都被细密点亮。
这么好的,让他这么喜欢的人,在好不容易成为他的男朋友之后,到底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克制不去过度靠近?
好难,真的好难。
比他补救一幅被墨水泼满的画作还要难。
不对,是一百幅,一千幅。
“然宝,不应该啊。”
林杉说:“你可是天赋型选手,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怎么能折在这种小阴沟里?”
谢嘉然心塞得不想说话。
他才不是什么天赋型选手,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被喜欢的本能驱使着去靠近意中人的普通人罢了。
林杉叹口气,道:“好吧,既然这样,那我勉强总结几个公式,你自己灵活套用一下。”
他掰着手指挨个数:“不黏人,换个说法就是保持距离,不能总是想着去霸占他的所有,你得给他留出适当的私人空间。”
“不要一直发信息,有些事情能不麻烦他就不麻烦他,要接受你们不是彼此世界里的唯一存在,他也有他的圈子,对不对?”
“距离产生美,就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天天脸对脸杵在一起也会觉得厌烦,也会产生矛盾。”
他在最后语重心长道:“所以然宝,不黏人,归根结底就是为了保持你们彼此之间最后的神秘感。”
“你要知道,过度地投入热情,永远是帅哥美女倒霉的开始……”
老师在复习之前讲过的色彩结构比例分配,用的展示例图是谢嘉然上周交上去的色彩练习作业。
同学们对照他的作品模板认真记着笔记,唯有作者自己听得心不在焉。
拿起手机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几次三番地重复,只为了憋住不给梁夙年发消息。
最后闭了闭眼睛,失落沮丧地垂下脑袋。
真的是,太难了。
-
夙以往年:【然然,我们最后一节课也是这学期最后一节专业选修,上完之后一直到放假都没有选修课了/转圈】
宝贝然然:【恭喜。】
夙以往年:【/视频】
夙以往年:【肖池刚发我的,他给馋馋买了顶兔耳朵帽子和一条蕾丝围兜,说是要在儿子长大之前让他感受一下当女孩子的乐趣,他想笑死谁?】
然然宝贝:【嗯,很可爱。】
夙以往年:【然然,一会儿放学我们去南门吃饭吧,上次黎塘和他女朋友去尝过南门那家粤菜馆了,据说味道很不错。】
然然宝贝:【不用了,我和林杉一起吃就好,晚上还有一节课。】
…
政法专业教室。
梁夙年看着男朋友隐约带着敷衍意味的回复,陷入长久沉默。
半晌,眉头紧锁打开浏览器,再次输入关键词条:
【男朋友忽然对我爱答不理怎么办?】
【惹男朋友生气了怎么哄?】
【男朋友嫌弃我不会谈恋爱,要跟我分手怎么办?】
【恋爱谈成兄弟情请问我还有得救吗?】
…
晚上在205宿舍,肖池盘腿坐在一百年没用过的瑜伽垫上,又一次努力把小了一大圈的兔耳朵帽子给馋馋小朋友带上,并且试图教会猫猫小朋友带了帽子之后的正确走路姿势。
看着宿舍另外两位常住猛男脸都快皱得能起皮。
“肖小池同学。”
刘毛毛实在看不过去了,动身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我就想问一句,你礼貌吗?啊?”
肖池瞥他:“我满足我儿子一个少女梦有错?你自己这么大了还穿粉色印草莓蛋挞的连帽卫衣,你又礼貌吗?”
说完想了想觉得不对,又纠正道:“改一下,你要脸吗?”
“我这叫青春少男有活力。”
刘毛毛潇洒一掀帽子,给自己扣脑袋上:“你难道不觉得我是咱们宿舍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
“得了吧,最辣眼睛的一道风景线还差不多。”
肖池懒得理他,继续努力“糟蹋”儿子,馋馋都挣扎累了,仰着肚皮生无可恋地任他造。
“你别这么折腾人家了。”
刘毛毛直接上手把猫猫抢过来,肖池两眼一瞪正要说话,刘毛毛又把那顶兔耳朵帽子也抢了过来。
“我真的是看不下去了,你这个戴法就是错误的。”
刘毛毛解开内侧一个隐藏的暗扣:“看到没,这里这么紧你也不解开,猫猫头再小一圈也戴不进去了啊!”
肖池恍然大悟哦了一声:“那你赶紧给我儿子戴上!”
顺便拿过一旁的蕾丝围脖:“还有这个精致口水盘,一起!”
陈文耀:“……”
淦!
认真无语的人好像就只有他一个。
“梁哥,你真不考虑管管他们吗?”
陈文耀看向坐在对面的梁夙年:“就放任他们这么戏弄你干儿子啊?”
梁夙年是被肖池强制拖过来看小猫咪在线换装的。
只是从进门开始就没怎么说话,时不时看眼手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手轻点,别把我干儿子弄疼就行。”
随口扔下这一句,他又按亮手机看了一眼,微信置顶消息提示还是一片空白。
距离上次聊天过去,然然已经三个多小时没有给他发消息了。
他想安慰自己可能是因为专业课不能分心,但是联想到下午那会儿的聊天内容,他又总是忍不住往坏的一方面去联想猜测。
变故来得太突然了,他实在是没心情开玩笑。
也笑不出来。
肖池被刘毛毛抢了活,闲下来没事干,歪头去看梁夙年:“梁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啊?”
梁夙年头也不抬:“没。”
肖池不信:“那你这两天干嘛老是沉着张脸,干什么都情绪不高?”
梁夙年脾气有多好他们都知道,从来没对谁红脸生过气,好像什么烦心事都不值得被放在心上,什么困难到他手里都能迎刃而解。
头回见他这样烦躁困扰于什么,实在不习惯。
而且居然连可爱的馋馋小朋友都不能治愈他。
肖池跟刘毛毛对视一眼,又去看无所事事坐在一边的陈文耀,彼此眼中都写着束手无策。
看来小猫咪的可爱暴击治疗法并不是万能。
他越是不肯吐露,肖池越是忍不住把事情往最糟糕了想:“梁哥,该不会是……你家破产了吧?”
“……”
“……”
这个猜测,乍一听很无脑。
但是结合梁夙年这两天的状况来看,细想一番
——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啊!
刘毛毛和陈文耀都被唬住了,瞪大眼看向梁夙年。
“不是吧,梁哥,这……真的假的?”
“你家,真的破产了?”
“……”
梁夙年无语:“瞎想什么,没破产。”
三人放心了:“哎,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梁夙年吐出一口气,指节抵着眉心揉了揉,心烦意乱:“只是……我好像惹一个人生气了。”
“啊?”
肖池呆呆眨巴两下眼睛:“谁啊?”
梁夙年:“一个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
肖池扭头对刘毛毛和陈文耀做了个口型:他爸还是他妈?
刘毛毛:有没有可能是姑姑舅舅堂弟表哥?
陈文耀:好像都有可能啊。
调解家庭矛盾可不是件容易事。
肖池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尝试做出努力:“这个嘛,一家人都是这样的,谁家没个闹矛盾的时候?梁哥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你要相信,就算是生气了,你在他心里还是最重要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