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不太能接受这个突然的消息,急着又问:“那,那他们什么时候...不在的啊,埋哪儿了?”
“没埋,拉去县城殡仪馆烧了,骨灰没要,反正没儿没女,也没人祭拜。”
“......”
余惟眨眨有点发干的眼睛,扯起嘴角:“哦,这样啊,不过你不是不来寺庙吗?怎么待在这里?”
“和尚死了就空了,我不来谁来。”老头依旧瞪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不来寺庙的?!”
“听山下人说的。”
余惟低声道:“我刚刚在门口烧了三根香,多少钱,我把钱给你吧?”
“不用,就剩那点儿香了,早烧完我好锁门,以后都不来了!”
老头没了耐心,说完就开始赶人:“出去出去,在这里杵着干什么,要拜神前头去拜!”
两人只好转身往外走。
路过观音时余惟停了一下,余惟又抽出六根香点燃插上,只是这次没拜了,牵着温别宴直接离开了寺庙。
“抱歉啊宴宴。”余惟叹了口气:“本来说带你来见见老和尚,打声招呼的,现在见不着了,话也说不上了。”
温别宴说没关系,五指挤进指缝,将他握得更紧了些,低低道:“哥,别难过。”
余惟偏过头看他,笑了笑:“放心吧,我,其实也没多难过,顶多就是有点难受。”
“我以为清心寡欲天天连肉也不吃的老和尚会活很久的,早知道应该给他们说一声,烧了......也带个骨灰回来吧,留在殡仪馆像什么样子,反正我每年都会回来,上个香烧个纸钱而已,又不麻烦......”
温别宴安静听着他絮絮说话,低头看地面上两个留下的脚印,雪白的地面多出的黑乎乎的印记蔓延了一路,好像能一直走下去见不到终点。
下山了,余惟的声音渐渐从干涩低哑中恢复过来,如同皮雪压弯的竹林,等到雪化了,腰就能直起来了。
想起方才遗漏的事情,他拉拉他的手:“宴宴,你知道刚刚那个老头是谁吗?”
“不知道,是谁?”
余惟说:“你肯定想不到,是那个放狗追过我的果园老头。”
“是他?”温别宴意外:“可是你不是说过老头跟和尚有仇吗?”
“我也很奇怪。”余惟说:“这么看来,老头不喜欢老和尚应该不是因为老和尚总是包庇我们的原因了,你说他们会不会从前是好朋友,只是中间吵架了,才赌气不来往的?”
“可能是吧。”温别宴说:“不然他不会在老和尚走后过来帮忙打理寺庙。”
而且听他的口气,送人去殡仪馆的估计也是他。
其实有些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只是说出来就显得太直白残酷。
老头自己也年事高了,不知道这辈子的终点什么时候就会到来,大家都是孤寡一生,带了骨灰回来他也拜祭不了几年,不如留在殡仪馆扫了去,干干净净,不用挂心,挺好。
接下来的两天,余惟很尽职尽责做他的导游,带他把自己所熟知的有意思的都过了一遍,可有意思的都是小时候跟那帮兄弟一起玩儿的了,现在看来总有几分儿时幼稚的味道。
不过温别宴很喜欢。
就算只是平平无奇的地方,只要想象那是余惟小时候看过玩儿的,就算只是一个山涧的小水坑,一刻刻了数字的大树,一个滑了一半的坡坎,一个已经废弃的果园,他也觉得有意思极了。
那是他没参与过的余惟的少时,无论大小都充满了好奇。
中途余惟去过一次县城,温别宴猜到他是去做什么,装作不知道没有过问,可惜回来时两手空空,看来想找的已经皮处理掉,真的带不走了。
世间事情都讲缘分,不过不是所有缘分都有始有终,有的人能一直陪你到最后,有的人只是你漫长人生路上一个点缀。
点缀多了,人才能丰富起来,才能成长,虽然有的点缀看来不是那么圆满,但回想起来,终归还是称得上一句美好。
三天之后,两人准备回去了。
奶奶将他们送到车站,进站了回头还能看见老人的张望的身影,仍旧戴着那顶很旧的深蓝色毛线帽,穿得很厚,看起来却还是瘦小孱弱。
余惟想,过年来的时候得让老余先生多买些肉熏了给奶奶屯着,哦,还有补品,什么脑白金健腰丸都来电,年纪这么大了还一副北风都能吹散的骨架可怎么行?
从乡下到淮清又是五个小时的颠沛。
两个少年上了动车便头抵着头睡成一团,直到广播通知到站了,才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醒过来。
刚出站余惟就接到老余先生电话,说他已经下了飞机在回来的路上了,余惟问他把乐女士也带回来吗,老余先生答乐女士回娘家准备年过了,不跟他回来。
余惟直接送他六个点,干脆利落挂掉了电话。
第一时间将宴宴送回家,才调头回了自己狗窝。
放好行李顺便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发现老余先生竟然还没回来,一打电话,哦,在淮大旁边的明德公园跟刚认识的新朋友下起棋来了。
“儿子,要不你也来?咱爷俩今晚在外面搓一顿,就不在家麻烦了。”
余惟正有此意,美滋滋换好鞋子赶往明德公园,沿着清水渠一路找过去,数到第十二台围棋石桌才找着。
单手撑着台阶围栏翻过去,两手插兜远远叫了一声老头儿,老余应声抬头,坐在他对面背对余惟的先生也跟着转身看过来。
余惟看清那位先生的长相的同时,嘴角扬起的弧度和悠闲的脚步一齐僵住。
眨眨眼睛,背脊迅速挺直,两只手也拿出来在身侧乖巧放好,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用与对待老余时截然不同的态度主动跟他打招呼:
“那个,这么巧啊温叔叔,下午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特殊,本来是准备放在番外的,但是因为后面还会讲到奶奶,所以往前放了一些~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被大鹅撵过,我是真的有!记忆深刻!
就是小时候在老家捡地上摔烂的柿子被它们撵得边哭边叫唤,太凶了!然后红烧出来也很好吃,翅膀很大,很好啃…………
真的是想加更的呜呜,看我又粗长一点!但是实在今天那个来了好痛,写一会儿就想躺会儿
扣矮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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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4、神秘大奖
老余有点懵:“怎么你们,?认识?”
余惟悻悻点头:“认识,爸,这是,?宴宴的爸爸。”又指着老余对温玺介绍:“温叔叔,这是我爸。”
老余一时半会儿还没想起来宴宴是谁,?温爸爸已经惊讶地瞪大眼睛看向老余,?随即抚掌哈哈笑起来:“巧啊,果然是巧!”
余惟:“呵呵......”
你们二老这还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温爸爸笑着往他后身看了一眼:“阿宴没跟你一起过来吗?”
余惟说:“我先把宴宴送回家了才过来的。”
温爸爸哦了一声:“这样啊,我还以为阿宴要跟你一起呆到晚上才会回去。”
两人随口说了几句,一旁老余终于想起来宴宴是谁了。
可不就是他儿子那位小男朋友吗?
皱了皱眉心:“哎不对啊,儿子,你不是刚从你奶奶回来吗?你把人小孩儿也一起带过去了?”
“......是啊。”
老余先生嘿了声:“你个小子还挺主动,人家长答应了吗就拐人回老家?”
余惟默默看了他一眼。
一板一眼:“您老说的家长就在这,你说答应了没?”
老余先生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迅速扭头再次看向新认识的棋友。
温爸爸也在看他。
对视有片刻,?想了想,试探着叫了一声:“那个,亲家...”
老余先生:“......你,?也知道了?”
温爸爸:“啊,知道挺久了,?你呢?”
老余先生:“啊,?我也是,知道挺久了!”
夹在指尖的棋子被温爸爸随意找了个地儿吧唧搁下,红光满面对老余先生伸出手:“嗐,我眼拙,?亲家你跟小余这么像我也没认出来!”
老余先生也笑得合不拢嘴,双手握紧温爸爸的手:“缘分啊缘分!这都能让咱们遇上,我听我儿子说了,你们家宴宴特别优秀,成绩又好,好福气啊。”
温爸爸:“你们家小余也不赖,人开朗又有正义感,成绩也不赖啊,前几天还拿了竞赛第一,你也有福气!”
老余先生:“一家人,都有福,都有福!”
温爸爸:“哈哈哈有道理!对了,咱们刚刚聊到哪儿了?”
老余先生:“房价地段是吧?”
温爸爸:“哦对对对,其实仔细想想,沿江的地段也不赖,现在小孩儿都喜欢房子临江呢,风景也好,而且五万一平其实也不贵,两百平我家出个全款没问题!”
老余先生:“哪儿能!房子该我们买才合理,反正平时我也没花钱的地方,钱放那儿没用,就等着花在孩子身上了。”
...
余惟在一旁听得好醉。
“爸,温叔叔,你们这,说得为时过早吧?”
“早吗?”老余摆摆手,觉得不早:“这种事情就是得尽早盘算起来。好地段可不等人。”
温爸爸说:“确实应该早点打算,来来老余,咱先加个微信好友,回头还能在微信上慢慢聊。”
老余立刻掏出手机:“行啊,我跟你说,我手机上有好几个下棋软件,咱们有空还能线上切磋棋艺。”
温爸爸:“哈哈哈哈哈哈好的好的!”
两亲家投缘得很,尤其是在知道对方就是自己未来亲家之后更是一拍即合,三两句就将感情迅速升温到前所未有的高度,都快原地叩首拜把子了。
余惟像个傻子,又像个透明人,默默站在一旁看两个长辈天南地北的寒暄,都快把不存在的新房装修方案都讨论好了。
......fine,随便吧。
幸好把宴宴先送回去了,这种魔鬼时刻,让他独自承担就好...
老余先生都回来了,也就说明离过年越来越近了。
收拾收拾家务,整理整理一年里折腾出来占地方的东西,在挂几个灯笼贴个对联,新年眨眼就到了。
年三十那天是年尾团聚的最后一天,按照习俗亲戚朋友都会聚在一起吃饭。
余惟原本还盘算着等那几位叔叔婶婶来了要去哪个酒店直接包一桌,方便好吃还有排面,不过还没付诸行动就被老余先生一票否决了。
“不用去酒店,今年我跟你叔叔婶婶说了,年初二回老家再一起吃,除夕夜就不聚了。”
“?”余惟抱着平板一脸懵逼:“所以年三十的晚饭就剩咱爷俩孤单寂寞冷地度过了?”
要不要这么凄惨?
“当然不是!”
老余先生神秘兮兮的,只说有地方去,又不明说,搞得跟地下特工接头一样。
余惟翻个白眼,对老余的惊喜失望太多次了,以至于提不起一点好奇心,哦了一声低头退出大众点评,转而点开微信跟他家男朋友吐槽老余先生这个故作神秘的神经病。
不过俗话说得好,有的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老余先生很可能就是个中翘楚!
老余真是出息了!
这是余惟在年三十那天晚上跟着他跨进外婆家大门时最真诚直白的想法。
没法把人带回家过年,干脆就厚着脸皮凑到别人家饭桌上过年,这一波操作可以的,简直牛逼,他小余某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外婆家众人显然对他们这对“离异小夫妻”的内情也心知肚明,不该问的一句没多问,一顿饭吃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跟从前还是真正一家人的时候无甚差别。
余惟低头啃着外婆堆进他碗里的两只鸭腿,偶尔抬头看看不停帮心上人夹菜的老余先生和看似臭着一张脸,却总是在忍不住的时候偷偷弯下唇角的乐女士。
看来老余同志的革命已经快要成功了。
值得恭喜,普天同庆。
年夜饭坐得住的是喝酒唠嗑的大人,坐不住的是急着出门四处撒野的小孩儿。
尤其是余惟这种早就跟男朋友约好了年夜饭后见面一起跨除夕夜的小孩儿。
他早在过年前就跟宴宴约好了除夕夜要一起过,要看时间临近,他得抓紧时间赴约,不能让宴宴等太久。
于是狗刨似的刨光饭碗,搁下碗筷就先闪人溜了。
上了出租车估摸着快到了,才掏出手机给宴宴发消息。
一路上高高挂起的红灯笼映着他笑容满面的模样,果然是去见喜欢的人,满心欢喜想藏也藏不住。
温别宴收到余惟的消息时也正好从家里出门。
余惟将就他,所以把见面的地点就定在他家附近的街道,不用打车,走两步就到了,站在挂满彩灯的榕树下等了没一会儿,很快等来一个男朋友和一个附赠的大大的熊抱。
“宴宴,我好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