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不傻?”徐泽生跟在他身后,借着夜色,偷偷扬起了嘴角。
“好舒服。”周卓璟几步蹭到他身边,摇摇晃晃地挥着手,“以前我都没有走过夜路。哥哥们不准我晚上出门,学校来回也是坐车。”
“嗯?”徐泽生侧过头,静静听他说话。
不过以后应该就有机会了吧。
到时候徐泽生回到周家,两个哥哥肯定也再顾不上他。
“对了,你明天有空吗?”周卓璟小心翼翼地比划出一根食指,“我可以预约你晚自习后的一个小时吗?”
“做什么?”
“我想邀请你去我家做客。”
徐泽生愣了愣,停下脚,低头仔细地看着说话的人。
对方半仰着脑袋,黑得发亮的眼睛里尽是他的身影,小嘴刚吃完东西,红嘟嘟的,一张一合说着话却让人没法分心去听。
想亲他,想亲他。
放肆的想法在徐泽生脑袋里炸开。
他猛地倾下身,意识却在动作最后一瞬间回笼。
吻偏离了原本的方向,落在了周卓璟的脸颊。
很软,也很弹。
果然如同他梦里千万次的想象一样。
“你……”周卓璟傻了眼,支支吾吾许久,像是安慰自己,掩耳盗铃地说道,“好兄弟也会亲脸蛋的……对吧?”
徐泽生定定望着他,没有回答。
“徐泽生。”周卓璟揪了揪他的衣袖,语气里染上了哭腔。
徐泽生拿他没法,只好伸手揉了揉那头小卷毛,附和了一声。
“嗯,好兄弟也会亲脸蛋。”
周卓璟一颗悬着的心落地,他拍拍胸口,又听徐泽生问了话。
“我们是好兄弟,对吗?”
“对啊。”
“以后我还可以亲你的脸蛋,对吗?”
“对……吧?”
第12章
到家的时候,周家父母还没休息。
看见周卓璟进门,温清立刻迎了上去,伸手替他脱下书包。
“小璟,今天累了吧?”
“还好。”周卓璟应了一声,抬眼对上坐在客厅里的周坤辉,又小声叫了声“爸”。
不同于往日的冷漠,周坤辉难得有了反应,冲他点了点头。
周卓璟却是受宠若惊,跟着温清走进餐厅,没忍住问她:“妈,今天爸爸心情很好吗?”
温清是哭笑不得,摸了摸自家傻儿子的脑袋,解释道:“你爸就是面冷心热,在国外这几年,没少跟我念叨你呢。”
“念叨我?”周卓璟偷偷瞄了一眼客厅里的周父,不太相信,“妈,你就别安慰我了。”
温清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丈夫多年的冷脸,已经给孩子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对了,妈妈。”周卓璟看她不说话,又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我明天晚上想邀请一个同学来咱们家里做客,可以吗?”
“同学?”温清关切地望向他,“小璟的好朋友吗?”
周卓璟听到问话,脸颊便控制不住地隐隐发热。
“嗯,是好兄弟。”
“只是好兄弟啊?”温清见儿子小脸通红,不禁起了兴致,“该不会是……”
如今同性婚姻已是常事,她家幺儿又从小就乖乖软软,喜欢上男同学倒也不意外。
“不是的,妈妈。”周卓璟立刻打断了她,慌张地摆着手,“就是好同学,好兄弟。”
“好好。”温清看他紧张的模样,没舍得再调侃,“明天妈妈给你多准备一份宵夜。”
周卓璟点点头,又想到徐泽生再回去恐怕已经很晚,不如自己提前收拾好房间,让他留宿一晚。
“不会是祁言吧?”温清突然想到了祁家那儿子,从小就巴巴地跟在小璟身后,听说他们高中还分到一个班,“他以前就爱和你一起玩儿。”
“不是祁言。”周卓璟顿了顿,认真介绍道,“他叫徐泽生,个子很高,长得好看,性格温和,成绩还好。当年中考是咱们市里的状元,而且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
“这么优秀啊。”温清附和着感叹一声,“小璟很喜欢他吗?”
周卓璟怔了一会儿,小幅度地压了压脑袋。
“知道啦。”温清笑容大了几分,“妈妈一定会好好招待小璟的朋友。”
吃完温清准备的宵夜,周卓璟背着书包上楼,路过客厅时,他和周坤辉对视了一眼,出乎意料地看到了对方眼底的笑意。
到底……发生了什么?
向来嫌弃他的父亲,居然对他笑了笑。
半晌后,温清刚走回客厅,就见周坤辉坐直了身子,探究地看了她一眼。
“想知道我们聊了些什么?”温清很快就猜出了丈夫的心思。
周坤辉轻咳两声,没有回话。
“你家小儿子……”温清沉吟了片刻,唯恐天下不乱地开口,“好像早恋了。”
周坤辉猛地瞪大了眼,站起身就想上楼找周卓璟谈心。
“好了好了,真信啊。”温清赶紧拦下他,“小璟想要邀请他的朋友到家里做客,你给我态度好一点啊,不要吓到小璟的朋友。”
“我态度不好?”周坤辉挑起眉,心想他今晚明明就笑了两回。
温清则是翻了个白眼,懒得同他再说话,自顾自地回了房间。
周坤辉几步跟在她身后,思索了片刻,仍是不放心地问道:“真没有早恋?”
当天夜里,周卓璟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可身边都是陌生的面孔,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神神叨叨的老太太,还有一个……缩小版的徐泽生。
他像是梦境的第三者,看到穿着病号服的自己和徐泽生高兴交谈,却完全听不到话里的内容。
怎么回事?
如果是他小时候发生过的事情,为什么他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梦境在闹铃声中结束。
周卓璟猛地坐起身,摸了摸后颈,尽是冷汗。
这个梦来得太诡异。
他挠挠头,打算到了学校再问问徐泽生。
然而总是早早到校的徐泽生,今天却迟迟不见身影。
眼看距离上课还有两分钟。
周卓璟偷偷摸出手机,想要给徐泽生打个电话。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电话却打了过来。他没来得及多想,手就下意识地点了接通。
对面是位年轻的女士,她说话有些着急,开口就问道:“你是徐泽生的家属吗?”
“啊?”周卓璟愣怔,“你是?”
“我们这里是市人民医院,今早有人发现他昏倒在门口,送来了医院,至今还没清醒。”女士快速说完,又问,“你是病人家属吗?我们看他手机联系簿里只有你的电话。”
“我是。”周卓璟应了下来,“他在哪个病房?我现在过去。”
“二号楼三层,你到前台直接问护士。”
“好。”
他挂断电话,又给司机拨了过去。
“王叔,你现在过来一趟,我有事要去医院。”
早读铃声响起,周卓璟倏地一下站起身,顾不得刚进门的老师,直接冲出了教室。
“小璟,你去哪儿!”祁言想要跟他离开,出门却被反应过来的老师拦了下来。
“祁言,坐回去。”老师瞪了他一眼,“早自习开始了,给我好好读书。”
祁言没法,只能坐回原位干着急。
人民医院离学校不远,开车十来分钟就到。
“小少爷,您来这里做什么啊?”司机摸不清周卓璟的用意,来时就偷偷通知了周卓霆。
“我来看人。”周卓璟抽了抽鼻子,努力绷着脸,想要稳定思绪。
“我在停车场等您。”司机把车停在医院大楼前,“你出来记得给我打电话。”
周卓璟匆匆答应了一声,就快步进了医院。
按照前台护士的指引,他很快就找到了徐泽生的病房。
病房是间大通铺。
这个时候,隔壁床的病人正有说有笑地吃着早餐,徐泽生却孤零零地躺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他之前有和别人结怨吗?”
“身上多处体外伤,后脑还被锐器砸伤。”
“现在还没醒来,不敢确定对脑部是否有损伤。”
护士的话在他脑海里响起。
周卓璟鼻头一酸,伸手想要摸摸对方脑袋上缠绕的绷带,临到额前,又讪讪地收回了手。
“不是说好要去我家做客吗?”他眼圈一红,蹲下身,委屈地把脑袋耷拉在床边,“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他刚说完,病床边的手就动了动。
熟悉的声音传到他耳边,虚弱却很坚定。
“算话的。”
第13章
徐泽生醒来后就被护士推去做了详细检查。周卓璟跟着也帮不上忙,索性偷溜出去买了些早餐。
回来的时候,徐泽生半坐在床边,周围已经没有医生和护士的身影。
“检查得怎么样?”周卓璟小跑到他面前,“要不要住院啊?”
“不用,只是皮外伤。”徐泽生拉着他到身边坐下,“下午就可以出院。”
“你……”周卓璟为难地抿了抿唇,“怎么突然会受伤?”
“自己摔的。”徐泽生的语气很镇定。
“你骗我!”周卓璟一瞬睁大了眼,“你好端端的怎么会摔到脑袋,身上还有那么多伤,是不是之前那群人,他们又来找你了?”
“不是。”徐泽生看他急红了眼,伸手捏了捏他的掌心,安抚道,“你不要多想。”
怎么可能不多想?
周卓璟恨恨地瞪他一眼,别过脑袋,不爱搭理他。
“生气啦?”徐泽生歪了歪头,凑近去看他,“不想和我说话?”
“你!”周卓璟不自然地推推他,“你都不知道,我接到电话的时候有多担心!”甚至连假都没来得及请,就火急火燎地跑了出来。
周卓璟越想越委屈,自己紧张得差点掉眼泪,对方却像个没事人,居然还想骗他。
真是坏透了!
徐泽生倾身到他面前,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别气啦。”他伸手揉着小卷毛,“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
“你不告诉我,我就能不担心吗?”
“好吧,说了不许更生气。”徐泽生顿了顿,“我爸打的。”
“你爸?”周卓璟没有预料到这个答案,“他怎么能把你打成这样?”
虎毒不食子,哪有做父亲的把孩子往死里打?
“他喝醉了。”徐泽生倒是很平静,“凌晨回来,我被他从床上拖了起来。”
他一时没有准备,就被那个醉鬼打了好几拳。
“徐泽生,你别回去了。”周卓璟反扣住他的手,“你听我说,其实你真正的身份是……”
他话说到一半,就听病房门被人推开,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小璟,你不上课在这里做什么?”
周卓霆迈着大步进来,瞧见两人亲昵的姿势,眉头一皱,果断拉着自家弟弟站了起来。
“大哥?”周卓璟被他大哥一拽,踉跄了几步才站稳,“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弟弟逃学跑来医院,做大哥的怎么能不知道?”周卓霆沉下眼,目光投向病床边的人,“你就是徐泽生吧?”
他来势汹汹,说话间带着几分威慑力,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徐泽生却是不卑不亢地站了起来,对上周卓霆的审视。
“你好,徐泽生。”
“周卓霆。”周卓霆说完,瞥了一眼茫然的周卓璟,侧过身,在徐泽生的耳边轻声道,“请你以后,离小璟远一点。”
“抱歉。”徐泽生表现得轻松,藏在衣袖里的手却紧握成拳,“做不到。”
“年轻人,没必要为了这些小事,招惹上周家。”周卓霆似笑非笑地退开几步,声音大了几分,“这位同学伤势也不严重,小璟我就先带回家了。”
周卓璟来不及表达想法,就被自家大哥半抱半扛了出去,他只好朝徐泽生扬了扬手机,示意他电话联系。
回去的后车厢,气氛静得吓人。
周卓璟正襟危坐,手乖乖放在大腿上,仿佛犯了错的小学生。
“周卓璟,你厉害啊。”周卓霆挑眉,开口就叫了周卓璟的大名,“你居然敢逃课!”
“哥,事出有因。”周卓璟局促地扣着手指,小声解释,“徐泽生受了伤,医院给我打电话,我有些着急,忘了请假。”
“给你打电话?”周卓霆更是面色不好,“他没有家人吗?没有朋友吗?怎么会给你打电话?”
“他……”周卓璟憋了片刻,眼眶又红了一圈,“他那一身伤就是他爸打的,医院还能给谁打电话啊!”
“小璟,班上几十个同学,你怎么就偏偏和他做朋友?”周卓霆揉着眉心,重重叹了一口气,“你们不合适。”
“哥,你不要生气嘛。”周卓璟扯了扯他哥的衣袖,软软地撒着娇,“以后不会逃课了。”
周卓霆被他磨得没了脾气,隔了许久才道:“非得和他交朋友?”
“嗯嗯。”周卓璟用力点点头,“他人很好的,哥哥不要对他有偏见。”
“真能有你说的那么好?”周卓霆不相信他,“就是你傻乎乎。”
周卓璟听出他默许的态度,傻乐着扑到他身边,笑眯眯地说着:“他真的很好,哥哥以后也会很喜欢他的。”
毕竟在他的梦里,每个人都很喜欢徐泽生。
周卓霆不以为然,顺势捏了捏自家弟弟的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