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低头看了看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刚才不是不想大大方方的和大家介绍易闻希,只是害怕这么昭告全天下他对自己很重要后,最终却还是要形同陌路,那比没有开始过更让人心碎。
这样的事他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一次,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对自己没有自信吧,所以才站在原地犹犹豫豫,不敢前进也不肯后退。
这种矛盾的心情让安禾觉得自己特别矫情,但又毫无办法。
他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轰隆”一声,电梯晃动了好几下后就断了电,一片漆黑只有指示灯提示他们此刻停留在第18层。
安禾:要不要这么倒霉?
他一时愣在原地,黑暗中就被带进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别怕,我在。”
安禾也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和易闻希闹变扭,于是任由他一手抱着自己一手去按紧急呼救按钮,保安室的人通过对讲机告诉他们已经派人过来维修,两人就安静的等待救援。
安禾在他的怀里觉得安心,仿佛卡在18楼电梯这件事也没那么恐惧了。
两人在电梯里沉默了大约1-2分钟,大约是在黑暗中看不到彼此的表情,他终于鼓起勇气轻轻唤了声:“哥。”
易闻希应了一声正等着他往下说,却没有了声音,手指温柔地捏捏怀里的人柔软的耳垂:“怎么了?”
安禾把整个脸都埋进了易闻希的胸膛里,透出的声音闷闷的:“你真的喜欢我吗?你为什么喜欢我?”
如果是以前,易闻希遇到这样的问题,他肯定会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不要问那么白痴的问题。
易闻希已经不是只知道工作的易闻希,是熟读了各大恋爱宝典的易闻希。
他现在知道一个人这么问,是因为心里缺乏安全感,所以需要不停地跟对方确认心意,而作为合格的爱人就应该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回答对方,让对方安心。
易闻希很肯定的回答:“喜欢,没有为什么就是喜欢。”
听到这个回答,安禾似乎在心里积攒了一些勇气:“我做过一个梦。梦里你也说喜欢我,但是把我丢在郊区的别墅里,没事才来看我一下,而且你还把好的资源都给了那个讨人厌的宿年,帮他变成大明星了。”
易闻希知道安禾现在说的不是梦,而是他上辈子所经历过的一切:“我怎么会那么对你?我恨不得时时刻刻把你栓在我身边。”
安禾反驳:“你有。你明明说喜欢我,但是却只对宿年好。”
易闻希揉着他像绸缎一般光滑的头发:“对不起,是我不好,梦里的我是个人渣你不要理他。但是梦和现实是反的,你要相信我。”
安禾似乎说着说着情绪上来,又开始闷声不吭。
易闻希难得有点着急上火,于是又追问下去:“你讨厌宿年,就是因为这个梦吗?”
安禾轻声应了:“嗯,他一直和我说你们有多亲密,我在梦里,很羡慕。”
即使电梯里的空间黑暗一片,易闻希都能想到现在小孩肯定敛着凤眼,睫毛微微颤抖。
易闻希猜测:“梦里的我是不是干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对象还是宿年?”
一片漆黑中,安禾声音里藏着压抑的难过,诉说着梦境的结局:“梦里你约我到一家私房菜馆,先在那里等我的却是宿年,他说你们要结婚了。我告诉他只要你亲口跟我说,我就放弃成全你们。但是他把我推下了楼梯,接着我就醒了。”
接着我就死了,然后重生到了现在。
终于将上辈子最大的委屈对着易闻希说了出来,尽管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个荒谬的梦境,但孩子硬憋了半天的一颗泪终究没忍住,掉落在了易闻希的手背上,烫的他仿佛被100℃的开水溅到一般。
即使有一万种可能,易闻希也从来没有想过,他最心爱的宝贝是被人杀死的,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竟然是他要和别人结婚了,他当时的心情是多么绝望?
难怪安禾在韩国见到宿年会那么大的反应,难怪他会那么生自己的气。
如果不是现在怀里还抱着安禾,他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两个耳光,抽死自己这个天下第一大傻逼。
安禾静静地站在黑暗里,他情绪稍微有些平复,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正想着要怎么缓和这沉默的气氛时,一只手却伸过来箍住了他的后脑勺,接着他唇上就感觉到一片柔软冰凉。
安禾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只感觉到他被抵到电梯的角落,强烈的荷尔蒙气息混合着特有的木质香,逼得他毫无招架之力,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攥着易闻希胸前的风衣。
安禾第一次体会到易闻希强大的肺活量,省游泳队第一估计和他比憋气都得死,趁亲吻的间隙,他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求生的机会,立刻呜咽地说:“不行了,哥,我喘不过气了。”
易闻希知道安禾是个很柔软的孩子,脾气软性格软心更软,嘴唇也还是那么软,还带着清新的甜味,仿佛永远吃不厌。
但他不能亲死自己的宝贝。
他们分开的档口,电梯门终于被维修工人打开了,外面明亮的光线一瞬间驱散了电梯里的黑暗。
易闻希眯着桃花眼看到怀里的人,上扬的漂亮眼尾带着点潮红,嘴唇被亲的有些肿了,上面隐约还看到点轻微的牙印。
易闻希手掌轻轻捏了捏安禾的脖子安抚他,刚才确实一时没崩住情绪,亲的有些狠了。
穿着牛仔蓝工作服的维修人员打开电梯,看到一小孩趴在总裁的怀里,满脸通红粗喘着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厥过去:“易总,电梯里是不是闷坏了,这孩子脸都要憋的跟猪肝一样红了,快点出来。”
电梯现在其实卡在18楼和19楼之间,空隙够一个成年人钻过。易闻希在外人面前已经恢复冷静,迅速抱起安禾先将他托上去给上面接应的人:“先把孩子救出去。”
安禾被抱出来以后刚站稳,就听到说:“易总你也快出来,电梯是已经制动了但还不是完全安全。”
安禾的心立刻紧张起来,顾不得还有些头昏脑涨赶忙回头,在看到易闻希已经出来了以后才松了口气,然后就听到他说:“痛苦的梦境已经结束了,现在亲都亲了,家长我也早见过了,能不能提前转正?”
作者有话要说: 艾玛~今天感觉非常不在状态~赶了半天ORZ~
第61章 传说
安禾见易闻希又提到了刚才在电梯里接吻的事,更可怕的是自己还死死抱着他笨拙地回应,一抹淡红慢慢从耳垂染上了修长的脖子又染上了皙白的脸颊,他无法直视易闻希的眼睛,低头瓮声瓮气地说:“我好好考虑下。”
易闻希双手抱胸挑挑眉,这个表情他做起来就是狂拽酷炫的顶级水平,但是语气却让人想揍他一顿:“你竟然还要考虑,亲过了人家还不认账,嘤嘤嘤。”
安禾已经拔腿进了员工电梯,不想在他的员工面前和他一起做神经病。
到达顶层,安禾见整个楼层只有他们两个人,敛起凤眼示意易闻希开门,这条忠犬邪魅一笑,不怀好意地递过一张四四方方、薄薄的东西。
安禾本能的接过,低头一看是一张门禁卡,上面还很小女生地绑了一个紫色蝴蝶结,卡片背面还是他们两个人的照片,上面还有一串花式数字:1006。
易闻希握着他的手刷开了门,轻声在他耳边解释:“我们在柏林的时候,我让杨叔把门禁给换了。这是专门给你的门禁卡,以后只要拿着这张门禁卡,易氏的任何一个地方你都可以去。”
安禾心颤了一下,易闻希握着自己的手也变得更灼人。
易闻希把整个易氏的权限都向自己开放了。
安禾想都不想就拒绝:“这个我不能要啊,我不是你公司的员工,再说没事我也不会过来,用不到的啦。”
易闻希又开始凄风楚雨,安禾就没见过这么会撒娇的男人:“我好伤心啊,我在为我们未来的美好生活而辛勤忙碌,你竟然不想来看我,也不想来关心我有没有好好吃饭。我让杨叔今晚也不要准备我的晚饭了,楼下全家就是你家的三明治还是挺不错的。”
安禾:“......”
易闻希又嘤嘤嘤:“1006是你的生日,总裁室的密码和我家的密码都是同一个哦。”
安禾头上冒起3个问号:谁答应了要去你家了?
不过易闻希这个家伙一直不好好吃饭确实是安禾头疼的事,上辈子还有累到吐血直接抢救完送进ICU,转普通病房没几天就回去工作了的不良记录。
安禾为了他这辈子不英年早逝,决定勉为其难的肩负起监督他的重任,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易闻希见安禾默默将门禁卡塞进了自己的包,他就知道安禾舍不得他,心疼他。
推开门没几秒,一个黑着一张脸的小肉球就滚了过来,正是安禾一个多礼拜没看到的火柴,它高兴地围着安禾转了好几个圈,短短的尾巴还一直摇摇摇,狗狗眼里射出渴望慈父拥抱的光芒。
安禾的右手还是很疼,所以单手把它捞起来以后就夹到胸前,三步并两步迈到沙发旁坐了下来。
安禾觉得这个小肉团子实在太可爱了,从刚才开始眼睛就黏在它身上了,语气带着易闻希嫉妒的宠溺:“女儿,这几天过的好不好啊?有没有人虐待你?”
感觉被内涵的易闻希:......
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照射到安禾身上,黑发白衣的安禾身上有着最干净的少年气,带着薄茧的手指正拿着一块小饼干喂火柴。
这一人一狗在一起,刻画出了一张冬日里最治愈的画面。
易闻希举起手机拍下这张照片,上传到了已经复活的僵尸号。
原本只能潜伏在六六六儿微博的小竹子们,欢天喜地的发现了一块更直观的新大陆。
安禾那个叫作易闻希的“绯闻男友”,刚才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发布了一张安禾与狗的照片。
于是孩子还在专心撸狗的时候,毫不知道某个家伙带着他的小竹子们一起,侵犯了他们的肖像权。
易闻希此刻眼里只有戴着熊猫小帽子的熊猫宝贝,安禾此刻眼里只有黑着一张脸的火柴,倒也莫名的和谐。
易闻希迈着长腿坐到安禾旁边,伸出双手环绕住他的一把细腰,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手还不安分地摸了一圈:“还是瘦,等过几天回了H市要好好补补。”他的声音懒懒的带着最撩人的磁性,安禾的腰随着被强有力的臂弯揽住,心跳又开始加快。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一和易闻希贴近,他的心脏就像出了毛病一样不听话。
火柴安静地趴在安禾的旁边,呈现一个大字型摊在沙发上。
安禾回头想让易闻希放开自己,顷刻就对上了那双浅褐色的眼眸,里面渗满了他想立刻转开眼又舍不得转开眼的浓烈爱意。
易闻希没有忘记刚才电梯里安禾的那段话。
他手指拂过安禾微长的额发,拂过他淡红色的嘴唇,最后停留在他右眼的泪痣上:“都说有泪痣的人一生会过的很苦,会有流不完的眼泪。”
他的唇轻轻吻了下安禾的泪痣:“但我却相信另一种传说,有泪痣的人是因为在前世死的时候,有爱人抱着他悲伤哭泣,爱人的泪水滴落在他脸上,最后上天会在他的眼睑下形成一颗小小的痣,以期下辈子的重逢。当拥有泪痣的人再次遇上了命中注定的爱人,他们就不会再分开,他的爱人会永远守护他。”
易闻希现在的距离和他凑的极近,安禾甚至都能看到他瞳孔的纹路,里面好像透露着我终于找到你了的欢喜,是一种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的情绪。
安禾回忆起上辈子被推下楼梯后,在意识完全堕入黑暗之前,仿若看到过他的脸和脸上滴落的温热液体,只是他动弹不了,也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安禾以梦境告诉易闻希自己的悲伤与梦魇,易闻希以传说告诉安禾自己的歉疚和眷恋。
这么张完美的脸对着他说出这样动人的情话,是上辈子他从来没有拥有过的感动。
安禾觉得自己的眼底又开始发热,紧咬着后槽牙忍住不想哭鼻子,下一秒易闻希就挂上了慵懒又不正经的笑容:“所以再给我亲一个好不好?”
安禾眼底即将要涌出的液体骤然收了回去,回过头就说道:“我要带火柴回去了,师哥他们还等着我呢。”
易闻希知道他特别容易害羞也没再逗他,起身替他将印度飞饼形态的火柴放进了航空箱,并坚持要送安禾下楼。
易闻希再次撒娇:“宝贝,给个离别吻好不好?”
安禾拉开车门的手一顿,这个人怎么能做到无时无刻的卖骚?
但在电梯里亲过以后他又确实觉得两个人的关系变得不太一样了,心里挣扎了两秒以后,闭着眼睛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亲啄了一下,随后就被他反扣住脑袋,亲了一会再放开......
车已经启动了一段距离,易氏的大楼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安禾抱着航空箱看着里面的火柴,脸上的热度却迟迟退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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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微拂夹杂着深冬的雪香,易闻希抬眼看了看高达几十层仍然灯火通明的摩天大楼,唇边扬起很轻很淡的微笑,却透着从容和幸福。
失去安禾的那些日日夜夜里,他在这栋摩天大楼里没日没夜的工作,世界上应该不会有比他更期待过劳死的人,因为哪怕生命只剩下一天,对他来说都无比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