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她?”
墨临一边问,一边低头写字,笔锋苍劲有力,字迹如刀刻般陷入A4纸里。
刚离开凳子的屁股又坐了回去:“墨老师,你看出来了啊,真尴尬!”
墨临写完最后一个字,合上钢笔,挑眉笑了一下:“很难看不出来。”
王岳愣了一下:“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墨临:“其实还好,主要是我有职业病。”
王岳一想也是,墨老师是犯罪心理学专家,连罪犯的心思都能揣测出来,更何况是他呢。
“那你能不能暂时帮我保守秘密...我还没打算告诉她。”
“放心,不会说出去,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提供帮助。”
“那好啊,这样我心里就有底了。”
墨老师都说提供帮助了,那他就不用担心梦兰会被他抢走了。
“墨老师,”王岳仍旧有些尴尬:“等这个案子结束了,可以一起吃个饭吗?”
“你想约梦兰?”
墨临已经一眼看穿他的心思,索性就不再绕弯子了。
王岳嬉皮笑脸的点了点头:“你在的话,她肯定会去。”
“可以,”墨临说:“正好我也想约个人。”
“那正好,大家一起,墨老师你想约谁?”
墨临的视线落到顾原身上:“他。”
“顾法医的话...可能有点难,毕竟之前两次聚餐他都没去。”
“是有点难...所以你们帮我想个办法。”毕竟一年只能过一次生日,上次为了约他去海边已经用过了。
“放心吧墨老师,人多力量大,我们一定帮你把顾原约出去!”
这边两人交流甚欢,坐在角落里的顾原忽然打了个喷嚏,抽了张纸巾擦擦,顺便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
预约的心理咨询时间在晚上7点,他准备先吃个饭,这样过去时间刚好。
原本不想再看心理医生,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太过异常,这种不确定的情绪波动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看看心理医生,说不定心理医生能找到问题出在哪里。
林荫路99号19楼。
顾原在前台登记好了名字,坐在沙发上翻阅关于周博士的个人简介,简历相当壮观,光是担任职务那一栏就用掉了半张纸的空间。
顾原跳过这些不看,第一张纸的最后一栏用黑体字标出了:对情感缺失人格障碍有深刻研究。
顾原不知道这个“深刻研究”到底研究的有多深刻。
这个周博士是远在美国的朋友温子涵介绍的,顾原没什么朋友,温子涵算是唯一一个对他有所了解的人。
很快就轮到了顾原,顾原推开门进去,里面的布置很温馨,大概是为了照顾咨询者的心理需求,整个房间很宽敞,白色的墙面上做了隔音装置,能很好的保护隐私。
暖黄的灯光下摆着几个拼接起来的黄色布艺沙发,中间放着白色的圆形茶几,房间角落里有几盆小型的绿色盆栽,窗户开着,通风良好。
周博士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穿着一身休闲服,看上去五十岁左右,戴着眼镜,头发稀疏,发际线后移到了头顶。
他的表情非常和蔼,让人觉得舒服,正前方的茶几上放着两摞文件袋,此时他正好把其中一份资料装进文件袋中,然后在封面上写了一串数字:898号。
顾原进去以后,他拿出一份问卷调查表:“你好顾先生,请坐。”
周博士将问卷调查表递到他面前:“为了尽快了解你的情况,请先填一个表。”
上面的问题顾原非常熟悉:
您有令人烦恼、痛苦的经历或记忆?会忽然感到痛苦的经历又在发生?有令人烦恼且反复的梦境?......经常失眠、人际关系交往差、经常感到心烦意乱......
顾原只用了半分钟就填完了所有的问卷,看得出来,他很熟练。
周博士评估后在诊断的一栏写下了:创伤后应激障碍。
紧接着周博士进一步问了几个问题,顾原一一答复了,周博士很明显的感觉到,他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采集咨询者的背景往往需要很多的时间,以顾原的经验来说,第一步至少需要三次以上的咨询,他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
“我只想问一个问题。”顾原打断了周博士。
“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人忽然出现短暂的应激反应是什么原因?”
听得出来,这个病人非常专业,所以周博士想了一下:“要看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生的,是对一个人产生的,还是对一件事情产生的,或者......”
“应该是对一个人。”
“只是这个人吗,还是一类人?”
“一个...特别的人。”
“你会对他产生排斥吗?”
“不排斥。”
“嗯,你的这种情况建议做长期的观察,如果你不排斥和这个人交流,可以试着增加你们之间的接触...也许会有好的改观。”
顾原听懂了,要想弄清楚原因,得做长期的观察。
周博士看出对方并不想在这里待太长时间,于是将自己的名片递上去:“这是我的私人电话号码,如果你比较忙,也可以预约线上咨询。”
顾原接过名片,揣进兜里。
咨询结束后,顾原回家洗了个澡,拿着电脑穿过漆黑一片的客厅,坐在阳台的躺椅上登录了抑郁症社交网站的论坛。
他输入了专家账号,登录后,消息栏里多了30多条未读消息。
顾原一一看过去,都是些抑郁症患者发来的私信。
顾原是这个论坛的免费咨询师,不过他负责的并不是心理咨询,而是“劝退”那些有自杀念头的人。
网友给他的评价:语言犀利,效果显著。
因为知道专家是法医专业的,常常有人会问一些关于死者的话题,比如:从18楼跳下去尸体会怎样?
顾原的回复:如果头先着地,脑浆会呈扇形喷出,或者脑组织脱落出来、面部骨骼粉碎性骨折、颅底骨折的,会有脑浆从鼻孔流出......
结果吓得对方只能乖乖的活着。
顾原挑了几个回复了,然后发现有一个专家号在申请加好友。
对方的网名叫:黑土来了。
临时会话:黑土来了:【最近论坛组织了一个专家交流会,你要参加吗?】
黑土来了:【交个朋友?我是心理学专业的。】
顾原皱了一下眉头,点了通过。
黑土来了:【你好。】
空白格:【不参加。】
黑土来了:【我也不打算参加。】
顾原不想和对方继续聊天,于是关上电脑,准备睡觉。
刚躺下,就收到一条消息。
墨临:【晚安。】
顾原:......
*
第二天。
坐在审讯室里的秋尧熬了一晚上,整个人像蜕了一层皮一样,面色发黄,嘴唇发白,眼睛里有明显的红血丝。
他的精神仍旧高度紧绷,李蒙进审讯室的时候他似乎吓了一跳。
看得出来,他已经担惊受怕了一晚上,而且一宿没睡。
身体的应激状态几乎到了极点,稍有风吹草动都能刺激他的神经。
李蒙拖开椅子,坐到他对面,他没打算说话,从一个纸袋子里掏出一叠照片,在他面前依次排开。
第一张是木梯的照片,最下面一截横木上的刀削印被放大了做特写。
第二张是地面上未全干的水迹。
第三张是衣柜里的衣服
第四张是天花板。
......
这些都是秋尧房间的照片,每张照片都针对某个角落拍了特写。
总共十张照片,最后一张是床头柜上的海报。
墨临刚开完视频会议,切换了另一台电脑,里面正在向他直播审讯秋尧的画面。
墨临观察男孩看见这些照片时脸上的细微变化,通过蓝牙耳机通知李蒙:“第一张、第四张、第十张有问题。”
审讯室外的刑警立即联系在现场的痕检组:“重点观察木梯、天花板、海报。”
严吉走向男孩的房间,在房间的天花板上找了很久,并没有发现特别的痕迹。
他走向床头的海报,用激光仪器仔细观察,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发现。
木梯他已经检查过很多遍了,只在上面找到了秋尧的血迹和一些指纹。
他正准备回复的时候,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这个想法令他有些兴奋起来。
他沿着海报的边缘,慢慢撕开贴在木板墙上的海报,眼前呈现出来的画面令他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只见木板墙上赫然出现一个鲜红的血掌印!
这里怎么会出现血掌印?
要不是他突发奇想撕掉海报,这个掌印还不知道要被藏多久!
严吉立即报告了发现,然后提取了掌印的指纹和部分墙面的刮取物送检。
第23章 油锅里的男孩(8)
因为在秋尧的房间里发现了血掌印,整个案子有了新的方向。
但这枚血掌印出现得太离奇,以至于案情变得扑朔迷离,带着灵异的色彩。
证据被马不停蹄的送去了实验室检测,指纹的对比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血迹的DNA还在检测,结果要等到下午才会出来。
“指纹是秋尧的,血掌印和他的右手掌纹完全吻合。”
现在办公室里的人都在猜测,这个血迹到底是不是死者的。
如果血迹不是死者的,秋尧究竟在紧张个什么?
如果血迹是死者的,凶手通过窗户将血衣递给秋尧,秋尧的手接触到血衣上的血迹后,再将带有血迹的手掌印在墙上,那么以这个血掌为基础推测出血量,出血量明显和尸体的失血量不符,而且为什么在周记烧烤没有找到血迹?
大家众说纷纭,对最终的DNA结果充满了好奇。
秋尧得知警察已经发现了墙上的血掌,吓得浑身打颤,汗水浸湿了校服。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这么重要的审讯,李蒙还真有点心虚,想说让墨老师来,墨临看了一眼审讯室里的秋尧,漫不经心道:“我怕我吓到他,还是你去。”
果然,李蒙进去了2分钟,刚刚说了两句话,秋尧忽然就晕倒在了审讯室里。
这下反倒把李蒙吓得不轻。
顾原第一时间进入审讯室,摸了一下对方的颈动脉:“还在跳,死不了。”
李蒙这才松了口气。
两个警察把人抬到门口通风的地方躺着,一分钟没到人就醒了。
“他这个心理素质,迟早要晕的,先让他缓缓,一会儿再问。”肖泽去省里参加会议,刚赶回来,正好撞倒这一幕。
李蒙跟肖泽简单汇报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说到墨临,他就开始滔滔不绝,眼睛里泛着光。
“墨老师简直神了!”
巴拉巴拉说个没完,肖泽有点晕机,一边听他说,一边揉自己的额头:“这么喜欢他,你跟他混算了。”
李蒙一听,顿时闭了嘴。
不得不承认的是,自从墨临来了这里,破案的速度简直神速。
虽然墨临在这么亲民的地方工作,但人家也没闲着,光是一早上就连了三通视频会议,远程参与其他地方的重大刑事案件,根本没把原来的工作落下。
好多次李蒙都很想知道,墨临留下来究竟是为什么。
“队长,墨老师要在这里待多久?”
肖泽:“看他想待多久。”
“也就是说,如果有一天墨老师想走了,随时都可以走?”
“没错,他是国家的宝藏,不属于岩海市的私有财产。”
*
下午两点,DNA检测报告终于出来了,报告结果显示,血掌的DNA和死者的DNA完全符合!
与此同时,秋尧输了一瓶糖盐水后精神好多了,再次回到审讯室,他反而淡定了很多。
李蒙生怕刺激到他,极其温和的问:“墙上的血迹从哪来的?”
秋尧心理煎熬的很久,磨磨蹭蹭了半天,终于还是说了:“前天晚上周浩在我房间里。”
“几点钟的事情?”
“晚上九点钟左右”
“可是监控里显示死者一直没出过门。”
“他是没出门,但...天花板上其实还有一层阁楼。”秋尧越说头越低。
“还有一层阁楼?”这一点李蒙确实没想到。
“天花板上空间很大,我和周捷平时就在上面玩儿,但是那天他弟弟闹得太凶了,我们实在没办法,就把他抱上去了,谁知道他自己玩着玩着就爬到了边上,从天花板的缺口里掉下去了,头磕在木梯上,就晕了过去...还流了点血,我想打120的,但是周捷不让我打。”
“为什么不让你打?”
“她说这样就会暴露了我和她的秘密基地。”
当时秋尧想打120的电话,他拿起床头的座机,被周捷制止了。
秋尧想了一下觉得也是,就放下了电话,因为惊吓过度,站起来的时候人晃了一下,右手撑在墙面上,印了一枚血掌印。
周捷用卫生纸去擦周浩头上的血迹,还好流的血并不是很多,两个人打算先把人弄回去再说。
于是两人配合,把周浩转移到了周记烧烤的二楼。
“那时候他还有呼吸。”秋尧说:“我们以为就是简单的流血,而且他流的血并不多,在阁楼上的时候血已经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