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学着周围的孩子,把鱼食一点点投进池塘里,这里的鱼儿很佛系,好像知道有吃不完的美餐,所以不争不抢,张着嘴等食物落进嘴里。
顾原把鱼食倒进池塘里,鱼食迅速沉入水底,冒了几个泡浮在水面上,他盯着水面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么快就喂完了?”墨临只觉得顾原的喂鱼的样子很可爱,莫名的戳中了他。
身旁的孩子嘲笑顾原:“你这样喂鱼,鱼会撑死的,要一点一点的喂哦!像这样...”女孩给他示范了一遍:“学会了吗?”
顾原原本觉得喂鱼很无聊,没想到有人比喂鱼还无聊:“一点一点喂就不会撑死了吗?”
女孩沉默了一下:“反正你这样喂是不行的!”
“我就要这样。”顾原丝毫不肯退让。
女孩感觉自己碰上了很棘手的问题,于是从单肩小背包里摸出了养鱼指南:“书上都说了,你应该听我的...”
顾原把对方手里的书扣上:“我没兴趣看这些。”
女孩有点急了非要把书翻开,可女孩两只手的力气加起来都没有顾原一只手的力气大。
墨临险些笑岔气了,见情况不太对,只好过来打圆场:“要不然这样...你先教我,我回去再教他...”
女孩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旁边的帅气哥哥身上,两个人立即开启了教学模式。
顾原无聊的站在旁边看两个人的操作,心说:为什么墨临这么讨小孩子喜欢?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公园里的人也渐渐变少了,两个人站在音乐喷泉面前等待八点的钟声响起。
音乐声起来的那一瞬,广场上的喷泉随着五彩的灯光一起升向天空,光影在水柱之间来回折射,美轮美奂,潮湿的空气扑在脸上,温度瞬间下降了几度。
墨临拉过顾原的手,揣进自己的衣兜里:“想不想见见家里的长辈?”
顾原一听要见家长,耳朵里的音乐瞬间没了,心再也安静不下来。
“不用紧张,他们很开明的。”
顾原没说话,呆呆的盯着不断变换的光影和水柱。
“如果觉得有压力的话,不见也可以。”墨临握着衣兜里那只冰凉的手:“我不会要求你做任何不喜欢的事。”
顾原盯着喷泉的正中央看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你的家人...是什么样的?”
“嗯...”墨临想了一下:“其实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只是他们一直没有对外公布,他们离婚后还是像朋友一样来往,和离婚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我母亲是个事业狂魔,她从来不干涉我的私生活...
我父亲你应该听说过了,他很随和,你完全不用把他当成长辈。”
顾原把墨临的话都记下了:“如果他们不喜欢我......”
“他们都听我的,我喜欢的就是他们喜欢的,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
顾原似乎还有顾虑,但没有再说话。
这个反应在墨临的意料之中,如果他不想见,也可以不见,他不会强求。
就在此时,两个人的手机同时振动了起来,李蒙在群里发了消息:【人找到了,正在带人往局里赶。】
顾原和墨临回局里的时候,刚好碰到李蒙开着警车回来,一男一女从警车上下来,表情都很难看。
男人沉着脸,女人跟在男人身后,眼睛都哭肿了。
男的叫于飞,今年26岁,女的叫陈红,今年20岁,两个人进警局后,分别被带到了不同的审讯室里,梦兰审问陈红,王岳审问于飞,两边同时进行。
李蒙喝了杯热咖啡,站在审讯室外跟大家讲述今天的见闻:“我去了男方身份证上的地址,发现家里的瓦房已经塌了,根本没人住,同村的说,于飞一家早就不住村里了,所以我就去了陈红家里,陈红家里倒是有一个亲戚在,可那个亲戚根本不知道陈红已经结婚了...
我以为逮不着人了,就打算先回去,结果在回去的路上遇见一男一女和出租车司机吵架,当时男的很激动,说司机乱收费,女的站在马路边抹眼泪,我一看这女的不就是身份证上的陈红吗...
所以我就把人给带回来了...说来也巧,可能这两个人注定要来局里走一趟。”
“该不会真的做了亏心事,老天爷不肯放过?”
“谁知道呢,没做亏心事跑什么?”
审讯室里,女人的眼神很闪躲,一直不敢直视梦兰的眼睛。
梦兰:“听房东说,你们有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孩子找到了吗?”
女人先是点头,过了一会儿又摇头,最后直接大哭了起来。
任凭梦兰怎么问也不肯再说话。
而此时隔壁审讯室却要惊悚很多。
男人问王岳要了一支烟,抽了一半,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和妻子的处境:“我确实有个5个月大的孩子,孩子刚开始长牙,很可爱。”
王岳:“孩子现在在哪里?”
于飞:“他病了,发了高烧,没熬过去,死了。”
王岳颇为震惊:“可你老婆说孩子走丢了!”
于飞:“她接受不了孩子离开的事实...一直在骗自己,总觉得孩子还会再回来。”
王岳:“那你们跑什么?”
“我们没跑,我只是想带我老婆回家修养一阵子,她太伤心了,我平时要工作,照顾不好她,怕她想不开。”
王岳:“从岩海市坐出租车回老家可不便宜,为什么不选择公共交通工具?是不是怕警察查到你的行踪?”
王岳盯着于飞,试图从他脸上找到蛛丝马迹。
于飞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我想让我老婆躺在车上好好睡一觉,她晚上总是睡不好,说听见孩子的哭声...”
审讯室外的墨临一直在通过电脑屏幕观察于飞脸上的表情,他察觉到于飞似乎很在意自己的老婆,于是通知王岳:“问问他和陈红感情经历。”
王岳把蓝牙耳机的声音调大:“你和你老婆是怎么认识的?”
于飞回答问题的时候一直很平静:“我们是一个村的,从小青梅竹马,很小就认识了。”
“说说你们谈恋的经过。”
“我们谈了四年恋爱,去年才结的婚。”这个问题仿佛打开了于飞的话匣子,隔着一层镜片都能感受到于飞眼睛里荡漾着一股柔情:“我们都是孤单的人,在一起就像抱团取暖...
我父母去世得早,所以我读完高中就出去闯荡了,一开始和朋友经营火锅店赚了点钱,就想自己出去单干。火锅店开张前,我带着村里的两个女孩去店里做服务员,那时陈红初中毕业,没考上想读的高中,所以过来找我,想让我带她出去挣钱...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第129章 消失的房客(5)
她亲切的叫我哥,人很勤快...也挺聪明,没教两天就上手了...我觉得小姑娘很能干,就把她留了下来。
可惜后来火锅店因为各种原因开不下去了,所以就把店面转让出去了,剩下的大部分钱都拿去付了房租和工资,大家都散伙了,可陈红还想跟着我,她说她不想回家,想跟我继续混...
那时候我对自己未来的路也不确定,但好歹手头有点转让店铺剩下的钱,还不至于挨饿,但是要多带一个人,还是有压力,所以我没同意,给她买了车票让她回去找父母。
我以为她会回去,结果让我碰到她去酒吧面试...很多女孩都是因为年少时不懂事,才会一步错步步错,为了不让她踏入歧途,就让她暂时跟着我...
后来我才知道,她小时候过得并不幸福,和父母关系很差,她想出门闯荡最直接的原因是不想回家...
从那时起我就有点同情她了,总觉得如果我不管她,她就会误入歧途。
我鼓励她去提升学历,学个技术混个毕业证再进入社会,这样会比较容易找工作,我说学费你不用担心,我可以先借给你,等你有钱了再还我...
她在我的鼓励下进了附近的一所职中学习服装设计,她得空了就会去找我,给我做一桌子菜表示感谢,慢慢的,我们两个就产生了男女之情,很快就确定了情侣关系,她很依赖我,每天都要给我打电话发短信...
就这样过了三年,她开始跟我提结婚的事,可我的事业还是没什么起色,钱也花的差不多了,我不确定自己能给她安稳的未来,所以一直在回避这个话题,她很介意这件事,和我吵了好几次架...
她老是说我不爱她。
我觉得爱一个人不是每天挂在嘴边的,要付出实际行动,可有时候贫穷会限制浪漫,我也很想陪她过每一个节日,但实际情况不允许。
她还是不够成熟,不明白我对她的用心,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好...
有一次我出差,要去外地半年,她每半个月都要来看我一次,她每次来花销都很大,路费、住宿、吃饭这些都需要花钱,那半年我一分钱都没有存下来...
她说我是她的大树,没了我就不能活,其实我也很依赖她,她是我最亲近的人,这个世界太嘈杂了,只有在她身边,我才是宁静的,只有抱着她我才能睡个好觉...
就这样,我觉得我们的感情很稳定了,这辈子已经认定了彼此,所以我们悄悄把结婚证领了,本来以为可以安心的度过一段快乐的日子,可她突然说怀孕了...
我一心想创业,压力很大,我没有信心能养好这个孩子,所以我想让她先把孩子打掉...
但她很抗拒,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我拗不过她,又不想看她掉眼泪,所以就妥协了,我心里时常不安,总觉得自己会做不好这个父亲,因为自己小时候的痛苦经历,我很怕自己的孩子会变得和我一样不幸...我很害怕他会变成下一个我...
就这样,孩子在我的担忧中降生了,第一次做父亲,才发现原来养一个孩子要比想象中困难很多,更没想到,我会因为孩子的奶粉钱而发愁,各项开支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感觉自己就像这个社会的奴隶,每天都被逼着往前走...
我爱人生产之后恢复得不是很好,经常头痛,晚上失眠,她跟我叫疼,我却不能缓解她的症状,只能帮她揉揉头,好多次凌晨一点钟了,她才睡着,过不了多久,孩子醒了,又哭又闹,我看她爬起床冲奶粉,自己也没了睡意...
孩子很爱哭,带起来很不容易,只要一哭就要哄很久,等孩子吃完奶粉,好不容易睡着了,她又开始头痛了,但我实在熬不住了,因为第二天还要高强度的工作。
我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发现她抱着孩子,坐在凳子上看着我。
她说‘孩子这么吵,你怎么睡得着?’
又说‘结婚之前你不是这样的,为什么现在变了?’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一开始我还会哄她,慢慢和她解释,但我实在太累了,我没有太多时间去安慰和解释,我连吃早饭的时间都是在公交车上解决的,我不能停下来,如果我停下来了,一家人就没了生活保障...我很累,但我不能在她面前表露出来...
她不理解我,整天和我抱怨,孩子又哭了,孩子又吐了,吃不了奶,再加上孩子身体不好,三天两头要往医院跑...
我不在的时候,这些事情都是她一个人在做,我知道她很辛苦,但我无能为力,没有人能帮助我们,我们只能自己扛着。
她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我问了医生,医生说她很可能是产后抑郁症,让我多花点耐心对待产妇,其实我一直在很努力的关心她,要怪就怪我太无能,不能给她更好的生活...
那天我和朋友喝了点酒,孩子发高烧,我不在家,等我睡醒回家的时候我看见她坐在马桶上发呆...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话,好像听不见我的声音,她我察觉不对劲了,把她抱回床上,她忽然就崩溃了...
那天晚上很安静,安静得很反常,可她睡不着,老说听见孩子在她耳边哭。
我起床看孩子,发现孩子已经没呼吸了,身体都冷了...
我吓坏了了,抱着孩子去医院,走到半路的时候我反应过来了,孩子已经不在了...后来我就把他埋了...希望他下辈子能投个好胎,不要遇到我这样的父亲...”
王岳的情绪似乎被感染了,年轻人的无奈他也见过不少:“孩子埋在哪里的?”
*
深夜,警灯闪烁。
郊区的绿化带被警察用警戒线围了起来,周围很安静,偶尔会经过几辆私家车。
于飞站在绿化带的一颗大树下,失魂落魄的伸手指,指着大树旁的位置:“就埋在这里的。”
痕检组的人小心翼翼翻开松动的土壤,发现了一具被薄被包裹的婴儿尸体......
失踪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却毫无生气。
于飞忽然情绪失控,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没人劝得住。
男人的哭声让在场的刑警为之动容,顾原站在人群的外围,看着跪在尸体旁的男人。
他心里忽然有点难过,这种难过的感觉堆积在胸口,不肯散去,他感觉男人此刻很无助,但时间无法倒退,失去孩子的父亲也无法弥补自己的遗憾。
他有点发自内心的同情男人。
顾原带着手套,提着那只散发着冰冷光泽的银白色勘察箱穿过了人群。
勘察箱被打开的那一刻,男人转头看着他,似乎还没有明白顾原要做什么。
顾原捕捉到了对方的神情:“作为法医,我必须检查孩子的死因,请你让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