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干笑了一声,帮成岩说好话:“江教授,我们成老师没谈过恋爱的,有时候可能会有点不解风情,您理解一下。”江暮平半真半假地说:“理解不了。”
旁边的邵远东忍不住笑了起来。
毛毛回到纹身室,把自己和江暮平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转达给了成岩。
成岩手上一顿,抬头看着她。
“他不高兴了?”
“倒也没有。”毛毛笑了笑,“男人嘛,都这样,哄两句就好了。”
大约一刻钟后,江暮平他们看到成岩从屋里走了出来,紧跟着一个助理走进了纹身室,处理善后工作。
成岩去卫生间洗了个手。
“久等了。”成岩走了过来。
成岩态度客气,反应也很平淡,邵远东猜他八成是不记得自己了。
“邵远东。”江暮平介绍道。
邵远东看成岩笑了笑:“不记得我了吗?”
成岩点了下头:“记得。”
江暮平提邵远东这个名字成岩确实没什么印象,但一看到人就能把名字和人对上号了。
往事历历在目,成岩的记性没有那么好,但他记得与江暮平有关联的一切。邵远东是江暮平的发小,高中时期与他形影不离,成岩当时觉得江暮平和邵远东简直天上地下,他一直不明白江暮平为什么会跟这样的人做朋友。
成岩那个时候也很想跟江暮平做朋友,他觉得自己不比邵远东差多少,至少他的成绩甩邵远东一大截。
可他连跟江暮主动搭话的勇气都没有。
他没有成为江暮平的朋友,而邵远东却仍然很幸运地跟江暮平形影不离。
成岩上高中的时候不爱跟人说话,虽然性子孤僻但很少与人为敌,可他却经常跟邵远东发生矛盾。最严重的一次,他记得他把邵远东打破相了,还为此受到了处分。
少年时期的纠葛说来道去无非就是一些男女情爱问题,面对邵远东的挑衅,他可以选择无视,但他还是采用了最激进的解决方式。
看不惯邵远东是真,情绪积压爆发似乎也是个很完美的说辞,不过这些情绪里肯定还夹杂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比如嫉妒。
嫉妒邵远东能跟江暮平走得那么近,嫉妒他能轻而易举地做出一些自己需要演练上百次的举动。
现在年纪大了,心态肯定跟当初不一样了。
“真的还记得我啊?”邵远东笑了,“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我因为你受过处分,忘不了的。”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咱们就别提了吧,伤和气。”
“成岩。”邵远东伸出手,“好久不见。”
成岩跟他握了握手,“好久不见。”
第30章
由于邵远东来得太早,?他们三个只能一起去购买火锅食材。
成岩把车落在工作室,坐江暮平的车一起去超市。江暮平按了下车钥匙把车解锁,车灯闪了一下后,?邵远东下意识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他一时间忘记江暮平现在已经是个已婚人士,并且他的合法丈夫就在旁边站着。
成岩见邵远东坐进副驾驶座就打开了后车门,?准备坐进去,?邵远东很快意识到了不对,?他顿了一下,?跨进车里的一条腿又收了回来。
“忘了Jan的先生还在这,?”邵远东笑了笑,“是我没眼力见儿。”
江暮平看了他一眼。
邵远东当着江暮平的面称呼成岩是他“老婆”,换到当着成岩的面,?又变成“先生”了。
八面玲珑得很。
“没事,你就坐那吧,?我坐后面。”成岩说着坐进了后座。
邵远东也没再推让,?大大方方在副驾驶座上坐了下来。
成岩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到江暮平拎着纸袋走到了后座。江暮平打开车门,弯腰身子探进来,把装着毛衣的纸袋放在了后座。
成岩看了眼纸袋,抬头与他对视了几秒,语速很快、音量很低地说:“以后我都亲自给你。”
江暮平不言语,?嘴角幅度很小地翘了一下。
一路上,成岩没怎么说话,?安静地看着窗外,也不参与邵远东和江暮平的对话,邵远东觉得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性格比较沉闷。
江暮平也不是那种咋呼的性子,?邵远东不知道他们平时怎么聊得来。
这婚后生活得多乏味啊。
车停在地下车库,三个人乘电梯直达超市,成岩问邵远东:“你吃辣吗?”
“能吃,但吃不了太辣的。”
成岩点了下头:“那弄个微辣。”
邵远东久居国外,很多年没跟江暮平见过面了,如今见了面,交谈甚欢。期间他担心自己喧宾夺主,会影响成岩和江暮平的交谈,就收敛了一些,没怎么说话。
可是他一闭嘴,他们中间就没人讲话了。
早知道跟着一起来买食材会见证这么尴尬的场面,他宁愿在车里坐着。
邵远东不由地摇了摇头,心想:江暮平想好好经营的这段婚姻,就目前看来,也太失败了。
不知道结这个婚干什么,简直找罪受。
成岩和江暮平并排走着,两人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们看上去真的不太亲密,如果不是无名指上戴着同款戒指,没人会以为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合法伴侣。
江暮平从货架上拿了一盒火锅底料,看了看日期,成岩看到,走过来说:“不买这个。”
“不买吗?”江暮平表情疑惑,“不买怎么做火锅。”
“火锅底料可以自己炒的。”
江暮平喔了一声,又把那盒火锅底料放了回去。
“你厨艺这么好?”邵远东挑了下眉,“连火锅底料都会炒?”
“不难的。”成岩说。
“我记得Jan做饭很难吃,比我在英国吃的东西好不了多少,”邵远东控诉着,“成岩,家里都是你做饭吧。”
“江教授偶尔也会做。”
邵远东发出了和江母一样的疑问:“你、怎么这么叫他?”
“有什么问题吗?”江暮平问。
“没什么问题,”邵远东耸了耸肩,凑到江暮平耳边,压低了声音,老不正经地说:“不会在床上的时候也这么喊你吧。”
江暮平斜了他一眼,成岩眉心微蹙,茫然地看着他们。
邵远东并不觉得江暮平和成岩之间会有这种情趣,他甚至怀疑他们根本没经历过床事。他就随口一说,想看看江暮平什么反应。
江暮平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成岩当然在床上叫过他江教授,只是跟邵远东说的不是那么一回事。
可是江暮平就是喜欢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他回答说:“是的。”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邵远东笑着,其实他比成岩更了解江暮平,他知道江暮平骨子里蔫坏。
在成岩眼里,江暮平是完美的,正直温雅,悲悯宽厚,他会爱所有人,也会为了这种“爱”跟他结婚。
成岩是盲目的,虽然他嘴上说过江暮平坏,可心里觉得江暮平的灵魂纯洁无瑕。
邵远东认识江暮平的时间比成岩长,他对江暮平的了解更全面一点,在他看来,江暮平品性温良是真,就是喜欢扮猪吃虎。
江暮平的似是而非果然引起了成岩的注意,成岩的神情变得焦灼,想问些什么,又没有开口。
过了片刻,成岩主动解释道:“我习惯这么叫他。”
“挺好的,”邵远东笑了笑,“我高兴的时候也这么叫他。”
成岩心道我高兴的时候还叫他宝贝儿呢,他想这么回邵远东,可又觉得这话充满了争风吃醋的意味。
江教授不是他的专属称呼,那么多江暮平的学生都会这么喊他。
买完食材他们就回家了,火锅做起来比较方便,炒好底料,把食材洗净切好就能等着下锅了。
邵远东听江暮平说成岩喜欢喝酒,今天来便给他带了一瓶好酒,成岩道了谢,把酒收进了酒柜里。江暮平不喝酒,那一酒柜价格不菲的酒都是成岩的。
成岩自己喝可乐,给江暮平泡了红茶,放凉后加了一片新鲜的柠檬。
成岩有着与性格不符的贤惠,有点人妻的属性,江暮平的方方面面,他都照顾得很周到。
邵远东忽然觉得江暮平艳福不浅。
虽然两人的交流可能没那么和谐,但至少成岩长得养眼又很能干,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
成岩问邵远东想喝什么。
“我喝白开水就行,”邵远东问:“你不喝点酒吗?”
成岩摇头:“明天还要工作。”
成岩站着往锅里放菜,垂眸看着江暮平,问:“要帮你调个酱料吗?”
江暮平抬头看他,“我自己调。”
“调得好么。”成岩坐了下来,对江暮平没什么信心。
江暮平调不好。
其实他很少吃火锅,吃火锅身上容易沾上味道,他不喜欢。
他们买了很多现成的酱料,江暮平挑了几罐自己觉得喜欢的,拿勺子剜两勺,搅在一起。
其中有豆瓣酱,特别咸,江暮平只知道豆瓣酱炒菜能增加风味,不知道单吃能把人齁死。他夹着煮好的肥牛沾了一点调料,吃进嘴里后脸就绿了。
江暮平咸得呛了一声,偏头咳了起来:“咳咳……”
成岩都笑了,今天在邵远东这个外人面前露出的第一个笑。
江暮平面色微红,接过成岩给他倒的凉水,“怎么这么咸。”
“豆瓣酱是炒菜用的。”
“太咸了。”江暮平眉头微皱。
邵远东往锅里下了一片毛肚,调笑道:“这么聪明的脑子都用来念书了吧,学术上的造诣这么高,做个饭怎么就那么费劲呢。”
成岩喝了口可乐,悄悄地勾起嘴角。
“厨艺也需要天赋,”江暮平说,“我没有。”
之后的气氛还算融洽,上高中那会的事他们其实都记不太清了,毕竟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年。
不过有些事还是印象深刻,比如成岩高三中途突然消失。
邵远东并不知道成岩年少时期的苦难,只当他是转学走了,随口问道:“你当初怎么突然走了?转学了吗?”
“没有,”成岩往碗里捞了一些金针菇,“我辍学了。”
邵远东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眼底闪过惊色:“辍学?”
“没钱上学了。”成岩很平淡地解释。
邵远东记得当年成岩家里条件好像确实不好,但总不至于连学都上不起吧?
邵远东看了一眼江暮平,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这个话题。
成岩见他一副想问又很犹豫的神情,主动解释道:“当时我妈自杀了,没人供养我读书。”
成岩少说了一句——不仅没人供养他念书,他还要供养他的弟弟长大。
邵远东震惊得微微睁大了眼睛,他如鲠在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邵远东不禁又往江暮平的方向投去一瞥。
江暮平必然知道这些。
成岩的阅历像他这个人一样复杂,江暮平又在泛滥同情——
邵远东自以为找到了江暮平跟成岩结婚的原因。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邵远东错误的思路。
邵远东接通电话,电话里传来稚嫩的嗓音:“papa.”
邵远东看着手机屏幕笑得眼睛弯了起来。
电话里是个孩子的声音,用英语问邵远东什么时候回来。
邵远东也用英语回复:“爸爸在朋友家吃饭,一会就回来。”
“我女儿。”邵远东把手机翻过来给他们看。
手机屏幕上是个黑眼蜷发的小女孩,眉眼深邃,但是脸肉嘟嘟的。
成岩不由地笑了一下:“混血吗?”
“是,我妻子是外国人。”邵远东嘴里说着英文:“跟叔叔们打招呼。”
小宝贝挥着肉手跟成岩他们打招呼,成岩也冲着屏幕挥了挥手。
邵远东把手机屏幕对着自己,说了几句英文,然后把电话挂了。
成岩神情迷惘,不禁感叹:“你都有小孩了。”
邵远东笑了起来:“我都三十五了,有小孩很奇怪吗。”
成岩也三十五了,可是他才刚跟江暮平结婚。他跟江暮平可能会有爱,可是他们不会有孩子。
成岩在愣神,感觉小拇指被轻轻碰了一下,他转过头,迎上江暮平温情的目光。
“帮我调个酱吧。”江暮平手里拿着一个干净的碗碟。
成岩嘴角微微翘着,接过碗碟。
“不是不要我调吗。”
“我对自己的认知有误。”
吃完火锅,江暮平负责洗碗,成岩也不去厨房看他,自己一个人在阳台抽烟。
邵远东看了一眼他清冷的背影,转头走进了厨房。
“这么拧着不累吗?”邵远东忽然问江暮平。
江暮平抬了下头。
邵远东压低了音量:“我看着都累。这个婚有必要结吗?就因为成岩那混乱不堪的过去?”
“你在说什么。”江暮平的眉心皱了起来。
“我了解你,Jan.你觉得他很可怜吗,他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你牺牲自己的婚姻给他提供一个家。”
邵远东是很了解江暮平,至少他道出了一半的原因。
“我为什么要觉得他可怜?”江暮平的眼神变得冷峻,“照你这么说,我高中的时候就可以找他结婚了。”
“你——”邵远东结舌,无法辩驳又必须要说点什么:“你结个屁,高中结婚,人家告你拐带未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