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真的有这种事,你有必要动手吗?”
“是他先挑衅的。”邵远东拔高了嗓音,“你刚才是没在这,没看到他那个吊样儿,他还说我眼睛有问题。”
我笑了一声,邵远东立马黑了脸:“你笑什么?”
“没什么。”
邵远东脸上也挂了彩,成岩的战斗力还是挺强的,明明是一件很恶劣的校园斗殴事件,我竟生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看客心理。
我说:“记得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我走了。”
“你不跟我一块走啊?”
“我上去拿书包,一会我妈来接我,你跟我一起回去?”
“啊,那我不要,我可不想给阿姨看到我现在这个鬼样子,回头跟我爸聊起来,肯定得提到这事儿。”
邵远东的父母经营一家外企公司,经常飞国外,很少回家。
今天老妈难得准点下班,我到校门口的时候,她的车已经停在路边了。
我坐进了车里,老妈转头问我:“想吃什么?”
“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我们去菜市场看看。”
快到菜市场的时候,我在街道上看到了成岩的身影,他沿着街道一旁的梧桐树,步伐稳健地走在人行道上。他穿着夏季的白色polo衫校服,微风扬起了他的衣摆。
“看什么呢?”老妈问我。
“我同学。”
老妈顺着我的目光看了过去。
“他走路回家的呀?”老妈放慢车速,跟上了成岩,“他住在哪,我们送他一程。”
“不知道。”
老妈笑了:“你这个班长当得真不称职。”
车子在成岩身边缓缓地停下,成岩的目光始终看着前方,我摇下车窗,喊他:“成岩。”
成岩停下脚步,回了下头。
“哎哟。”老妈转头看了江暮平一眼,“他这脸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成岩侧过身子,与我对视着,表情看上去有些惊讶。
“班长。”他哑着嗓子喊我,然后看了眼我妈,微微点了下头,礼貌道:“阿姨。”
“哎,你好。你住在哪?我们送你一程。”
“不用了,谢谢您。”
“没事儿,上车吧。”
“真的不用了。”
成岩微微欠了下身子,意欲离开。
我叫住他:“成岩。”
成岩回头,沉默地看着我。
“虽然我跟邵远东是朋友,但你不能连坐我。”
他愣了好一会,似乎是没体会出我话里的意思。
“什么连坐?”我听到我妈很小声地问我。
过了半晌,成岩才抿了一下嘴唇,说:“我没有连坐你。”
他的嘴角有微微勾起的弧度,我觉得他应该是笑了一下,
他又低声说:“班长,你好搞笑。”
从来没人用“搞笑”这两个字评价我,我勉强将他口中的“搞笑”理解为“幽默”。
第69章 番外一/时光(Ⅱ)
这个月的月考成绩被打印出来张贴在教室后墙上了,?一共两张纸,一张是班级排名,一张是年级排名。
我坐在最后一排,下了课,?大家都涌过来看成绩,?难免把我这堵得水泄不通。
我正拿着水杯喝水,?被邵远东拍了一下胳膊。
“你又是年级第一,不是人……”
教室后面十分吵嚷,?人声嘈杂,我听到了很多讨论成岩的声音。
“我去,?成岩数学满分?比江暮平还高?”
“就是语文拖了后腿,不然肯定年级前三。”
“妈呀,?又转来一个魔鬼。”
我借着起身去储物间倒水的功夫,?在人群后方驻足了一会。我在成绩排名单上扫了一眼,?很快找到了成岩的名字。
班级第二,?年级第六。
他的数学是满分,?理综的分数也很高,只是语文有些拉胯,?比年级前三名普遍低了二十分左右。
站在我面前的女生忽然转过头来,像是被我吓了一跳,?飞快地往后退了一下。
她红着耳朵恭喜我:“恭喜你啊,?又是年级第一。”
“谢谢。”
我从储物间接了水,?看到文燕抱着练习册朝我走了过来。
“班长,?孙老师有事找你,她让你去趟办公室。”
“知道了。”
我放下水杯,去了语文组办公室。孙老师是我们班的语文老师,也是班主任。
我在办公室里看到了成岩,?他站在孙老师的办公桌旁,站姿乖巧,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孙老师的红笔在试卷上圈圈点点,偶尔抬头看他:“回头把字好好练练,字写好了,你这作文起码能再高五分。”
成岩点了点头。
孙老师抬了下头,看了我一眼。
“你先回教室吧。”孙老师把试卷递给成岩,脸上有些许笑意:“数学和理综考得非常好,单科分数都是年级第一,语文还可以再努把力,老师期待你下次收获更好的成绩。”
成岩接过卷子从我身边走了过去,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皂味。
孙老师低头看着成绩单,问我:“这次月考的各科成绩你都知道了吧?”
“知道了。”
她仍旧低着头:“这次理综好像没有发挥出正常水平。”
我嗯了一声。
“这一次的月考,数学和理综单科成绩排名第一的都是成岩,你是第二。”孙老师抬起头来,笑盈盈的。
她有些委婉地问我:“最近是不是想别的事情了?”
“您指的是什么?”
“你最近自习的时候好像经常发呆。”
这是事实,我无可辩解。
孙老师好像误会了什么:“你这个形象条件,有追求者很正常,你这个年纪谈恋爱也很正常啊,我没那么古板的,但前提是不能影响学习。”
“孙老师,我没——”
她单刀直入地说:“我感觉你最近跟顾晓瑜走得有点近,真谈恋爱了?”
不愧是班主任,果然洞悉班里的一切情况。
可惜孙老师不知道我并不喜欢女生,不然她肯定不会产生这样的误解。
“我最近要和她一起参加数学竞赛,走得近…是在讨论题目。”
“数学竞赛?”
“嗯。”
孙老师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我想起来了,周老师跟我提过这事儿。”
既然不是因为恋爱,但发呆总有理由,略过顾晓瑜这茬,孙老师又问我:“最近是遇到了什么事吗?感觉你总是心不在焉的。”
我坦白道:“我爸的身体出了点问题,他这几天在住院。”
孙老师的眉头皱了起来:“情况严重吗?”
“工作的时候累倒了,不是很严重的病。”
当医生出现这种情况是难免的,但我也的确是第一次看到病倒的老爸,所以有些无所适从。月考成绩出来后的第二天,孙老师通知我们要换座位了。
“是这样的,这一次换座位,我们就不一列一列地轮过去了,这次按照月考名次,自己挑选座位。比如江暮平这次是咱们班的第一,那他就第一个选位置,依次往后推。”孙老师笑了笑,“而且这次要把单人座变成双人座。”
整个教室都是窃窃私语声。
“不过这次只是我的一次尝试,我们先这么排,以后会视情况再变。”孙老师拍了下手,“好了,大家把桌子两两靠在一起,然后去外面排队,按照月考成绩的名次排。”
我们班从来没排过双人座的座位,大家好像都很兴奋。我站在队伍的最前端,邵远东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撞了撞我的胳膊,笑得一脸暧昧:“我看哪个妹子能拔得头筹。”
他讲话的时候我微微偏过头,余光正巧瞥到了站在我身后的成岩,成岩看了我一眼,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过了一会,成岩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你要跟女生坐吗?”
我一瞬间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跟我说话。
他咳嗽了一声,接着我感觉到我的后腰被轻轻抵了一下。我转过头,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支圆珠笔。
“你要跟女生坐吗?”他又问了一遍。
其实我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
“什么意思?”我问道。
他的眼睛看向别的地方,圆珠笔在手里按得“啪啪”作响。
“应该有很多女生想跟你做同桌。”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邵远东是这个意思吧。”
我有点想笑:“跟男生坐,跟女生坐,对我来说都一样。我无所谓。”
他“哦”了一声,侧眸看了我一眼,又移开目光,微微点了下头。
我第一个进教室挑座位,直接走到了我以前的座位。
孙老师笑着看向门口:“下一个成岩,进来选位置吧。”
虽然我猜到了成岩可能会选择我旁边的位置,毕竟他刚才说了些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但真的看到他朝我这边走来的时候,我还是有些恍惚。
他习惯性地握着那支褪色的圆珠笔,若无其事地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我听到外面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
没多久,成岩的焦灼就有些藏不住了,我发现他一直在不停地按圆珠笔,或许是受了外面同学的影响。
他干巴巴地咳嗽了一声,说:“我不想跟其他人坐。”
比起班里的其他同学,成岩跟我确实更熟一点。我想他会选择我旁边的位置,应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没说话,他忽然扭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你自己说男生女生都无所谓的。”
他直视着我,我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他的眼睛。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被我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很快移开了目光。
其他同学陆陆续续地进了教室,教室里渐渐地喧闹起来。
坐在成岩旁边的女生生无可恋地趴在桌上,侧着脑袋眼巴巴地望着他:“成岩,我本来还打算坐你旁边呢。难得一次考进了班级前十,还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呢,你俩太不给人活路了,好歹留一个给我们这些难民,我真的太需要一个学霸来当榜样了。”
我安慰她:“隔着过道你也可以把他当榜样。”
耳边传来一声低笑,十分短促。我侧头看了一眼,成岩低头看试卷,嘴角的笑意稍纵即逝。
今天下午我和顾晓瑜要去参加数学竞赛,中午休息时间,数学老师走进了教室。
他走到我的桌前,四下看了一眼,问:“顾晓瑜呢?”
“应该是去上厕所了。”
周老师点了下头:“那一会她回来了,你再跟她交代一声吧。我们今天下午一点半出发,在教学楼底下集合。对了,别忘了穿校服,还要戴学生证。”我们学校不强制要求穿校服,我平时是不穿校服的,今天也没穿,我愣住了:“您之前没说要穿校服啊,而且以前也从来没规定要穿校服。”
“我哪儿知道啊,刚接到的通知,要求必须穿本校校服。”周老师看着我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让你平时臭美,身为班长居然不规规矩矩地穿校服。”
班里没几个穿校服的男生,穿了的基本都是夏季款的Polo衫,我正发愁,成岩忽然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放在了我的桌上。
“这样不就行了。”周老师在我背上拍了一巴掌,“拿他的套在外面意思意思得了。记得告诉顾晓瑜穿校服啊,下午一点半楼下集合,不要迟到。”
成岩的校服上有淡淡的香味,是香皂的味道,他脱了秋季的外套,里面穿的是夏季的Polo衫。
一整套校服都穿齐整了,还挺乖。
我把校服稍微叠了一下,放在桌角。成岩转过头来:“你不试试大小?”
“咱俩身材差不多。”我说。
他有点丧气似的:“我比你矮。”
他总是能在不经意间让我发笑。于是我把他的外套穿了起来,袖子和衣身都有些短,不过无伤大雅。
“谢谢。”我把拉链拉了上去。
“不客气。”他盯着我看。
“怎么了?”
“这么看,感觉你挺壮的。”
“是你太瘦了,衣服小。”
他好像不高兴了,板着脸把头转了回去。
其实我有点奇怪,为什么这次数学竞赛,成岩没有参加。
“上次这小混蛋不是跟人打架了吗,他身上背着处分呢,”周老师拎着水壶走上了校车,“报不了名,你以为我没给他报啊。”
“那他下次能参加吗?”
“处分消了应该就能参加了,这一次就可惜了。”
校车里还有其他班参加竞赛的学生,我走到后排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顾晓瑜没有跟我坐在一起,她另找了个空位。
过道旁边坐着初中跟我一个班的同学,他跟我打招呼:“江暮平,你这是穿了哪个弟弟的校服啊,不太合身啊。”
“同桌的。”我说。
校车的引擎发动,我转头看了眼窗外,下午第一节 是体育课,操场上到处都是我们班同学的身影。
校车从操场旁边缓缓经过,成岩穿着白色的夏季校服,在人群中很显眼。他在篮球场上肆意奔跑,向篮筐轻盈地投去篮球。
他好像看到了校车,目光往我这边看过来。
他的领口被汗水沾湿了,有星星点点的汗迹。
他站在阳光下遥望着这边。
校服上的香皂味好像掺进了阳光的味道,他朝我微微笑了一下,让我觉得窗外的阳光更加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