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兆维眼皮狂跳,生死危机时刻,他第一时间将清单塞给了白霖霜。
“一会找准机会你就跳车,一定将这个带出去。”说着他开始搜罗列车上的重型武器。他们所在的位置属于列车的中部,车上还有一半的日本兵被堵在门外,可谓前有狼后有虎。
“同志!我们都是为国为党,你的身手比我好,怎么能让你牺牲!”白霖霜看着男人背后的军装开始渗血了,不禁红了眼,“你逃出去的可能性更大!应该让我……”
这种时候马兆维还有心情不正经:“谁跟你是同志了?”
“啊?”白霖霜的声音几乎是戛然而止,一时混乱起来。怎么可能不是同志,除了他们地下党,谁还能被三大特务组织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就是我身手好一些,你逃出去的可能性才大一点。”
马兆维架好了一台马克沁机枪,已经做好生死一战了。
雨声越来越大,宪兵队的卡车开始靠近登车,白霖霜迅速将白纸黑字藏好,也在窗口举起了枪。汗水从她的脸颊上流过,潮湿又粘腻的空气,紧绷的心脏急速的跳动。
轰的一声,马兆维突突掉了一辆卡车,打响了雨夜中的第一枪。
长夜,才刚刚开始。枪林弹雨白光闪烁。
血和绵密的雨,像永远不会停。
46、再来
◎勤能补拙◎
在剧本里,这是代号为“惊雷”的特工一战成名的重要事迹,艺术加工之后自然也成为了剧中最需要和最难以表现的地方,尤其马兆维跳上车顶突出重围那一刻,浑身负伤的身体和激烈对抗的画面应有强烈的视觉冲击感。
徐导不想让这个地方落入俗套,原来打算用人工雨来增加冲突感,可怎么都达不到效果。
拍了大概四五条,演员已经做了很好了,可就是差点感觉。
楚凉大概知道他的意思,提议道:“这雨不够激烈,上水枪吧。”
徐导迟疑了一下,他也不是没想过,几分欢喜几分愁。
“能行吗?这拍一整天了,高压水枪也不是开玩笑的。”
楚凉带着一身伤妆,看着虽惨眼神却坚毅:“可以。”
李菲璐在一旁看了他好几眼。
没一会,几个剧务就拖着粗粗的水管过来了,试着对火车喷了一下,大口径的爆发力自不必多说,简直像是列车在乘风破浪。
徐导当即拍板:“就用这个来,车厢是一节一节爆开的,桥面炸断之后,不会立刻停止,湖水理应是激荡的,就这一刻跳出来就是最好的表现点了。”
楚凉稍息了片刻就开始。水枪正对着他脚下突然迸发出巨大能量,原本站的笔直的人像被拳王暴雨梨花暴击了一般险些摔倒,感受着铺天盖地令人窒息的疼痛。
“可以,再来。”
楚凉咬咬牙试了三次,几乎是艰难的摸索着。
举着水管的两个剧务有些不忍心,不由得出声询问:“导演,可以了吗?”
这高压水枪,人家都是用来防爆的,人身肉长的哪能受得了?
徐导盯着屏录,刚“额”了一声,楚凉就朝他们比了个手势。
“再来一次吧。”
“再一次。”
一次两次三次,妆容和衣服都被冲的凌乱湿透,他也只稍作休整继续返这一段。周围的人越来越揪心,越看越惊心。
楚凉爬上原位:“再一次。”
副导演凑到了前面:“可以了吧,这么下去身体哪受得了?后期加特效吧?”
那呈现观感就大打折扣了。
头发湿漉漉的遮挡了视线,楚凉摇摇头:“再来。”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心悬在喉咙眼,注视着上面狼狈却岿然的身影,胆小的人双手合十都开始祈祷了。
千万……别倒下呀!千万……要成功啊!
楚凉,加油啊!
加油啊!
连打气声都很小很小,生怕惊动了这关键时刻。
从火辣辣的疼痛到浑身麻木,本应该越来越疲惫越来越无力的楚凉反倒动作越来越好,每一次爆发都卡的精准无比。
只见浴血奋战的男人一声怒吼拼了命跳上车头,于枪林炮火中杀出一条生路,漫天的水花四射,简直像逃离地狱浴火重生的神,占满了整个画面。
“爆了爆了!真爆了!”这表现力真爆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围观人员突然激动的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尤其是化妆组的小姑娘们,一颗心都化的不成样子了。
“太拼了太拼了,哎呦我天太好哭了。”
“别说了,鼻子酸,我也要流眼泪了。”
“哭什么!没想到我也见证了经典一幕的诞生!”
“就是呀,长得帅就算了,认真起来简直……无敌!太有魅力了!”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最后这一遍好到徐导反复观看都挑不出任何毛病,漆黑的夜中,热情高涨。
“可以可以,赶紧,赶紧送回去休息一下,明天肯定站不起来了。”
楚凉从车顶跳下来的时候手脚有些疲软,徐导嘱咐他哪怕休息几天也不要紧。这个天气的晚上还是很冷的,湿答答的衣服贴在身上,即便裹着文文递来的毯子也直打哆嗦。
他们几乎是被众人的掌声送走的。
回到旅店后文文和武武赶紧找来了跌打损伤膏和冷敷袋,还是他俩有经验,楚凉解开衣服一看,果不其然全身都红肿了。
明天可能变成青紫色,到时更痛苦。
文文和武武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对着那一身伤直夸他是条汉子!
楚凉龇牙咧嘴的躺在床上抹药冷敷,脸麻的只能“嘿嘿”一声。
幸而他平时锻炼有佳,不然真要像徐导说的那样躺几天。
拍摄结束了,片场的人还未散去,有感慨的有瞠目结舌的但没有不服气的。
“一遍一遍的来,效果不够水枪凑,这是疯了吗?”
“年轻一辈儿这么敬业的少见,能做到的现在都很牛了。”
“见到了,有的人有天赋,有的人努力,有的人不仅有天赋还努力!”
徐导说:“这男演员看着是花瓶,实际上有股绝大多数演员都没有的狠劲。可能跟他的阅历有关,这个是很重要的。”
从这几天的表现来看,好多人都认为楚凉将来必有成就,甚至不会比现在组里的大咖李菲璐低。
李菲璐见着组里的人纷纷倒戈,对楚凉的风评越来越好了,接电话的语气都差了许多。
“你现在是怪我咯?那我能怎么办?演又演不过,压又压不住。这个楚凉确实比金湛好。”
“呵呵,你说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满意你就自己来啊?”
“就这样吧,我还想好好演戏呢。”
夜深了。
旅馆大客房内武武起来如厕,路过客厅的时候发现楚凉还在沙发上看手机,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楚凉却说有点饿。
厨房里的响动惊醒了文文,武武一见来人就抓住了他:“半夜的时候就亮着光呢,怎么天快亮了还不睡,云南白药搞点吃?”
文文端着面笑他大惊小怪:“又不是头一天知道。”
武武再去客厅的时候更纳闷了:“咋还开上电视了?看什么这么入神?”正说着,他认出了屏幕上的身影正是他们自家老板,行云流水的动作正跟武术指导过招。
文文已经坐到了楚凉旁边:“动作回放看完了?”
楚凉“嗯”了一声,眼睛却没离开过屏幕:“看看示范,景陶的更标准一些。”
随着两段动作变成了慢动作解析,武武也跟着加入了讨论:“那里手肘要收一些,但是腿的动作要更大,更开,更有力。”
“对,出去要用劲,但是不能一味只放不收。”
楚凉边点头边琢磨,自入组拍动作戏以来,他一直都在看回放影像,从未懈怠。
“明天帮我练练?”
“明天啊?”他和文文是肯定行的,武武诧异,“你行啊?”
“行。”
楚凉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天赋,不过是汗水铸就,日复一日的自律和练习。
机遇或许是天定的,拼不拼却是自己选的。
他没有那么厉害,没有资本,也欠缺了点运气,只有勤能补拙。
武武拍了拍楚凉的肩,和文文一起把他押回卧室。
“那你早点休息吧。”
门关了,窗帘内一片漆黑,楚凉浑身肿痛的躺在床上,忍不住拿起手机点开了《奇侠》的先导预告。
远黛青山,湖光艳色之中,一滴浓稠的墨色入水,叮咚一声慢慢展开了一副江湖画卷。古色古香的萧声起,古琴和,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刀客的出场顺序略微靠后,但是他的动作太漂亮,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只见肌肤古铜俊朗不羁的男人眉眼一凝,手腕一翻,一柄绝世宝刀出鞘,破空而来直逼眼前。
和后面出现眉眼眉梢带着妩媚的女主角正好一刚一柔,刚柔并济。
膝前横刀,三杯五岳倒,侠之大义的潇洒江湖;敢爱敢恨,侠骨柔情那样的江湖。
仰在床头的男人看着看着眼皮打架,渐渐睡着了。
火车夜雨的戏持续了一个星期,间谍马兆维逃出生天后就杳无音讯。原以为早就重伤死了,没想到中统在一个月后收到了他的消息——说破译了汪伪政府的机密情报,对方将会以刺杀中方银行要员的行动为日本人达成敌占区的资金消化,情况紧急,他已即可动身赶往南京“保护”要员姚先生。
扮演中统局长的是个儒雅的老演员,带着老花镜看着这份电报笑了:“这个马兆维啊,还懂得暂避锋芒。830任务不清不楚,还没抓回来审,先找个油头溜了?”
旁一人说:“怕问罪,他是想抢立功的机会。”
局长鼻子里哼了一声没说话,那人又说:“以往送去军统的人,哪个活着回来了?以我们和军统的关系,他们说马兆维是地下党,听听就罢了。”
这时局长才呵呵呵的笑了笑,反光的镜片下是一张心思沉重的脸。
赶往南京的列车上,一对容貌登对外形靓丽的男女正坐在包厢内享受着西餐牛排的西式精致服务。
唱片机里放着舒缓的纯音乐,男人面无血色唇色惨白病恹恹,唯一双眼睛深邃有神,正是大难不死的马兆维。
玲千金穿着自己最爱的小洋裙,有些不便的扯着裙角,担忧的望着对面的人。
“我爹和常野哥也真是的,你都伤成这样了还发追捕令,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回头我一定要好好说说他们。嗯……咱俩一路,到了南京他们准找不着。”
马兆维抬头,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谢谢。”
虽然军统是彻底回不去了,但这不妨碍他利用自己的“人脉”。
他端起一杯热茶,慢慢悠悠的抿了一口。
这一路,是谁也想不到的顺风顺水。
楚凉:嗐,自古英雄多红颜,这是标配,他懂得懂得。不然对方也不能跟降智了一般说什么都信。
后面拍摄场地要换,徐导提前了所有军统大院的戏分为AB两组同时拍摄,小爱的场很集中,要不了多久就会下线。
她趁着机会叫住了楚凉想跟他说说话。
作者有话说: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出自黄庭坚《寄黄几复》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出自李白《侠客行》
47、小耗子
◎咱们都是良民◎
“玲小姐的戏马上要拍完了,这是我的荧幕处女作,也不知道粉丝们看了会不会喜欢……其实跟之前的形象差异蛮大的,一整天都在傻笑,脸都要笑僵了。”
“一直不知道你们演员这么辛苦,这么枯燥,真是太不容易了。”
“对了,我听说你和小少爷又签到一个公司了,怎么这次他没来?”
她说了很多,楚凉没抓住重点,因此也没放在心上。适逢文文叫他,应了两声就没聊了,所以没看到留下的小爱不开心的踢着地上的石子。
金秋的风很大,将树上的黄叶子刮的呼啦呼啦,扰的人有些心神不宁。
楚凉出了片场,一辆本来停在路边的白色奔驰缓缓开到了面前,顿时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只见得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面色不善的脸。
青黑眼圈,下垂眼,老熟人啊。
莫景峰手肘撑在车窗上打量了楚凉一圈,扬着下巴挪开了视线:“我当是谁呢,真敢来啊?被薛静雨甩了,跑了两年的龙套也没让你得到教训。不把我放在眼里啊,跟你开玩笑呢是吧?”
他自顾自的笑起来,眯起危险的眼睛指着楚凉的脸威胁道:“我告诉你,小耗子,躲在谁的后面也没用,敢来我的地盘,有你好受的。”
楚凉也皮笑肉不笑,没打算跟他虚与客套,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宛如挑衅,薄唇一掀。
“我等着。”
莫景峰脸色铁青显然气的不轻,那一脚油门下去,面前有坦克也能撞翻了。
黄叶掉落,被这倏忽而至的风荡起好高。
他走了,文文突然上前来,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根录音棒:“带一根在身上吧。”
你的绳命受到威胁了吗?你的人参受到攻击了吗?如何保护自己,法制正当时,录音棒!你值得拥有!
“!!!”社会社会.jpg。
楚凉想起他找他有事,询问原委,文文和武武都严肃起来,找了个谈话的角落播放之前针孔摄像头录下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