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说话心虚了吧。”
楚凉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万万没想到分手多年,还能回到被前女友指着鼻子骂的日子。
“你一个大男人,就这么记恨我当年甩了你?”薛静雨恼怒,就这些日子楚凉对她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她也不怕翻旧账,“当时你什么德行自己不知道吗?你有什么可愤懑的?若不是我当机立断甩了你,现在我还不知道在哪个地下室吃糠咽菜呢!”
“那些过去的事情我根本一点也不想跟你继续纠缠,可是你呢!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以为现在有了一时的热度就很了不起吗?还不是靠背后的金主!”
她话说到一半的时候门开了,景陶进来了。他从首映式风尘仆仆的回来,进屋就瞧见楚凉和她的前女友共处一室,前女友的嘴巴还“叭叭叭”的说着什么。
他眯了眯眼睛,却没有笑意,身体反而放松的倚在了门边。
一时间,屋里的人应该都是紧张的,薛静雨更是气血涌上头,竟不管不顾的说了下去。
“是,你眼光比我好,找了个牛逼的靠山。可是如果你没有靠山呢,还不是一无所有!你就是靠别人,才有的这一切,你根本没什么了不起,也没资格看不起我!”
她彻底发泄出来之后,感觉彻底痛快了,本也没指望楚凉能解释个所以然,谁想楚凉这时候出声了。
“是的。”
薛静雨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正对上楚凉认真严肃的脸。
他说:“你说的对,我就是靠别人。”
他上前两步用手勾住了景陶的脖子,亲昵的模样如同狐狸精缠上了男人,偏一张脸又冷冷的看着她。
被摸着脖子一动不动如工具人的景陶:“……”
薛静雨里里外外被雷劈了个彻底,脸色极速变幻,整个人都不好了。
楚凉大约是这么理解的,班上一个作弊的同学跟你比成绩,你如果勤勤恳恳死磕书考赢了,她可能没什么感觉。但是你要是作弊手段比她先进,作弊方法还高明,她可能就疯了。
薛静雨大约就是如此,她最沾沾自喜引以为傲的地方被毫不留情的打击了,她确实疯了。她再努力傍大款,也傍不到景陶这样好的,以后就更别说了。这么一想,还不如老老实实跟着李菲璐干,思及此,甚至想快点解除和废物莫景峰的关系。
就是这么讽刺,货比货得扔。
“你知不知道!重逢后我都做了什么,为了你我甚至不惜和莫景峰在一起!”
女人一脸我恨死你了,摔门声震的整个门框都在抖。
全程围观的小助理尽力把自己缩在角落里,头不敢抬,大气不敢喘。
半晌,楚凉干巴巴的搓搓手,跟身前沉默的人嘀咕:“……这真跟我没什么关系。”
之后自然是该干啥干啥,入冬后天气越来越冷,徐导为了赶进度已经分了三个片场,提前结束拍摄的演员赶上了春运的初潮,尽管如此整部剧杀青也要排到年后了。
再见前女友的机会很少了。
楚凉其实心里没什么想法,他早该明白了,当他们不是一路人的时候,那些纯真的青春过往也不过是一个人的一厢情愿罢了。
只是景陶非要逗他几句:“你这前女友可真有意思……当年眼光很独特啊小哥哥。”
“有意思”“独特”自然都是反义,酝酿许久的醋香已经飘出去老远。
楚凉破天荒的反调戏回去:“跟你比是比不上了,谁让你的眼光最好呢。”
“那当然。”
景陶的没脸没皮实在跟他那张俊脸不搭。这时候,谁先不好意思谁就输了。楚凉借着喝水的功夫侧头,将发烫的脸皮挡了挡。
降温的霜寒天时常阴雨绵绵,天光就没有透亮的时候,夜更尤甚,巨兽一般低鸣呼啸的西北风裹挟着浓墨般厚重的云,所到之处仿若结了冰。
黑暗中,楚凉情不自禁的往身旁的热源上靠,搂个满怀。
屋内很安静,床榻却因为有两个人的体温分外温暖。
景陶被脸上轻柔的瘙痒弄醒了一瞬,迷迷糊糊睁开眼,似乎看到了楚凉毛茸茸的头,对方正以一种地鼠钻洞的姿势顶着他的胸膛,由于贴的近柔软的头发全蹭在他脸上,散发着淡淡洗发水的香味。
腰还被狠狠箍着。
景陶在心里说他想,半梦半醒间又进入梦乡,依稀好像听到了似真似幻楚凉的回应。
不,你不想。
景陶做了一个很久之前的梦,真实的就像刚刚发生过一样。
那是最热的伏暑天,霍导的剧组斥巨资还原了古时皇帝的避暑山庄,谓作清凉宫。宫殿依山傍水,美轮美奂,寝宫更是直接修筑在水上,当夜现星河之时,天地之间星光璀璨,盈盈滔滔,皆在脚下绽放出无尽辉华。
景泰蓝白玉阶、幔帐熏香、珍奇摆件无一不精,无一不彰显著这个穷奢极欲、昏淫腐败到岌岌可危的明政王朝。
景陶正身着明黄端坐在卧榻上,柔软贴合的面料将他的身材比例衬托的很好,宽肩下是常年锻炼的肌肉,手臂线条明显,乌沉沉的眼珠一动,勾出了一股属于常年上位者的阴鸷气息。
他是皇帝,九五之尊,这是他拒绝过的角色,但是景陶一点也不奇怪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天很热,水很凉,叶轮被风一带,飞速的转起来。
一个轻纱美人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幔帐温柔的拂过他的细腰,像月色下的妖,无声无息却有色有香,光着一双又白又直的腿来到他身边。
景陶身上穿的单薄,来者更单薄,薄如蝉翼的白纱下,美人的身体线条若隐若现。他伸手去摆弄金盘上的露井冰,那纱绸便贴着他的胸膛滑下一寸,露出好看的锁骨。
“过来。”
床榻上的人不高兴了,酷热的天、庸俗的朝臣、低贱的小民都令他厌烦,本就阴沉的眸子更冷了几分,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没有温度。
“皇上~”美人识趣的叫了一声,转头笑了一下,那笑带了十分夏花的艳,桌上碧潭镇过的红果,还不如他的唇色。
景陶望着对方上扬的眼角,一时分不清是美色更多还是媚色更多。
这倒让龙颜舒展了几分。
楚凉噙着笑,美目避也不避的似勾引,慢慢的坐到了景陶的腿上。
明明隔着布料,景陶却感受到了一股凉意袭来,生生将他心头那份燥热压下去几分。原来楚凉身上有淡淡的水雾之气,像是刚沐浴完,又像是刚从水中破月来的妖,氤氲醉人。
景陶没忍住,将手伸入他的衣服中,楚凉没躲,散开的衣襟早已掩不住冰肌雪肤。微凉、熨帖、柔韧,景陶情不自禁亲上去,只听得楚凉一声轻笑,娇腻动情,正点在人心上,他想看他那双染了笑的狐狸眼睛,又想亲他,一时之间唇游离不定,竟犹豫了。
妖精,果然会惑人心智。
楚凉趁此时机微微起身,扶着帝王的下巴将他按倒在床上。
六宫之中,有胆子做这件事的也只有皇帝的那个心尖宠了。
景陶目光微动,眼见着身前的人一手撑在他腿侧,跪趴着俯下身去。
美人半垂着长睫毛,红唇微启,粉嫩的小舌只能窥见一点,然后缓缓……咬住了他的腰带。
天边突然一抹刺眼的白光,酒店中熟睡的人突然睁开了眼。
楚凉刚穿好衣服准备去片场,回头看见景陶已经醒了,睡衣耷拉着,跟个好看的木偶人一样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怎么了?”楚凉把空调打开,“天冷了要不要再睡一会?晚点我让助理送早餐上来。”
景陶没应他也没在意,刚把包背上就听得床上的人嘟囔了一句。
“……是我的了。”
什么?
前半句实在没听清,也不知道什么就是他的了。
楚凉望过去,景陶已经又躺下睡了。
他走过去为他掖了掖被角:
做梦了吧?
58、拜年
◎四舍五入也算见过家长了◎
很快年关将近,楚凉并没有请假过年的打算,徐导高兴的将1—2月的值班安排妥当。
很多人都轮休回家了,在这个一年一度团圆欢聚的节日里,剧组渐渐变得有点冷清。
楚小弟也回家了,虽然他嘴上总说自己是离家出走,但是一年又一年,却从不会错过回去要红包的日子。
倒是景陶一直陪着他,只在年三十的时候离开了两天。
除夕当晚,楚凉吃到了剧组送来的热饺子,道具、摄影、灯光、调度,还有演员们,原本没什么交集的人们开始围在一起谈天说地,纵情畅饮。
冬夜凄迷,天色刚昏沉就有此起彼伏的炮竹声,绵密的,剧烈的,隔着老远都能闻到烟火星味。
郊区不宵禁,剧组的珍藏也被拖了出来,五彩斑斓的礼花开始在空中绽放,一朵一朵,一下一下,绚烂过,然后湮灭成虚无。
于浮华灿烂,觥筹交错中,人们迷失了自己,不知今夕何夕。
临时搭起的棚很单薄,此刻却因为热腾腾的吃食和挤满了的人,并不寒冷。
道具组的老哥说,这已经是他漂泊在外的第三个年头了,不过很快就好了,他已经不打算做这一行了,明年换个舒心的工作,就窝在家中老婆孩子热炕头。
他们这一行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能出头的更是凤毛麟角。
调度组的人宽慰他钱赚到了便是好,什么都是虚假的,卖把子力气就看年轻的这几年。
“是啊,就算是荧幕前看着光鲜亮丽的,每年回老家的不也大把大把吗。也不比咱群演香多少。”
其他几位演员突然感同身受,不由自主的就将目光投到了楚凉身上。那其中有羡慕有苦涩……各中滋味只有自己知晓。
剧组工作结束后,有的人平步青云康庄大道,有的人前途未卜天都塌了。
大家感慨万千,有的悲春伤秋,有的拿楚凉起哄。
处在风口浪尖的男主角失笑摇头,举起酒杯敬四方。
敬这一刻的他们。
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对面的年轻小哥突然伤心的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抹着。
大家轮番上阵却没问出什么。许是工作太累受了委屈,许是为了前程担忧,更有可能,只是单纯的想家了。
道具组的老哥说他的老家在很北的地方,那里有梅香阵阵,白雪皑皑,月照村墙,云起寒江。
楚凉干了酒也想起了自己的家乡。
那是南方的一座小村庄,既没有雪也没有梅,没有地窖里的大白菜。不过家家户户都很有人情味,土墙上会挂好腌制的腊肠和红椒,贴满了红符的大门随时敞开,鸡鸣犬吠,孩童稚语,天不亮也挡不住走亲访友的欢声笑语。
只是如今,家里没什么人了,楚凉的奶奶年事已高,带着助听器也听不清他的电话。
在褪色的记忆中,反倒是镇上的校舍更令人怀念。
相较于人丁单薄的他,景陶家倒是很热闹。十二点楚凉回到酒店电话拜年的时候,对方似乎这个点还在聚餐,听筒里电视声和喝酒的吆喝声都很大,他费了牛劲才听出对面是个年轻的女人。
不是景陶。
那女人似乎也觉得吵,高跟鞋哒哒的走远了一些,她的声音更清晰的传了过来。
是一个勾人的御姐音:“喂?男的?”
“找景陶?”
陌生的声音让楚凉有些无所适从,习惯性的用上了敬语:“是的,请问您是?”
“我是他女朋友,你有事吗?”
“哦……祝他新年快乐,阖家欢乐,万事如意,新的一年事业更上一层楼。”
“好的,谢谢,也祝你新年快乐。”
“谢谢。”
“对了,你是他的朋友吗,为什么备注是我的大宝贝?”
“额……大概是因为?我是他男朋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楚凉听见女人低低的骂了一句“神经病”就挂断了。
显示屏上正好零点一分,跨年了。
楚凉爬上床睡觉,外头零星的炮竹声噼噼啪啪,却特别让人有困意。视频通话请求响起的时候,他甚至分不清自己睡着没,仿佛只过了一瞬,睡眼惺忪。
半夜两点半,景陶在视频里笑着跟他打招呼,他似乎喝了不少酒,脸蛋微醺,一双黑眼睛亮晶晶的。
“你给我打电话了?是谁接的?”
“???”被反问的一瞬间楚凉是懵的,根本想不起世上还有贼喊捉贼的套路,他反正还没睡醒,从善如流摇摇头,“女声,我不认识。”
“是不是她?”景陶将镜头一转,旁边一对穿着时尚的男女入境,男的五官柔和长相白净,此刻好奇的眼神不住的往这边打量,女的则是貌美高挑,气质出众。
楚凉又听到了那个御姐音:“我说的是未来的事实,不算说谎。”
景陶跟个老师一样点着手机屏幕,一板一眼的教学道:“这才是我的男朋友。”
女人的视线随着他的手指落在手机上,仿佛要将里面的人看出一个洞来,注视良久,她仿佛认出了楚凉。
“他是……你们……”
嗤笑一声:“不就是炒cp吗?我虽然不怎么看剧,也知道一些。你怎么可能会喜欢男人?”
在她的世界里,从小优秀到大的景陶只可能喜欢同样优秀的女人,还是她这种。
景陶笑的比她还冷:“他这么好看这么帅,我为什么不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