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那个男孩现在长成了什么样子的大人。”
“要不是贺秋渡OOC太厉害,他代竹马组的少年真是太完美了。”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我突然发现把AZURE老师和贺秋渡代成成年后的竹马组是最好嗑的。”
“评喜私关。”
“真正的勇士。”
“前面的,你说出了我不敢说的话……”
“咳咳,现在敢明目张胆这么嗑的全网只有那个人了吧……”
“确实……”
“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在看直播……”
“我现在突然很能理解她的嗑点。”
“我也……”
“憋说了,枯了。”
直播画面中,林杳然与贺秋渡并肩和其他嘉宾坐在一起,虽然在场的都是俊男美女,但他俩仍是最突出亮眼的一对。而且,他们也没什么交流,却给人一种仿佛单只这么坐在一起就是天作之合的感觉,彼此之间像是有千丝万缕的透明丝线联系在一起。
不过很可惜,伴随直播同步进行的CP应援排行榜上,林杳然和贺秋渡的排名始终垫底,与遥遥领先、不停被投掷应援物的竹马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在这时,直播间蓦地闪过一道耀眼的光芒特效,静止三秒后,一层金光闪闪的波纹荡漾开来,铺满整个屏幕,随后变成动画效果,从上方开始降落星星雨,星星丁零当啷互相碰撞,堆得满满当当。
最终,这些星星汇聚成一句话,刷地占满整个屏幕——
“‘荷芙巧克力’向‘AZURE&贺秋渡’赠送一座宇宙空间站,人气值?100000000000。”
没有人不知道“荷芙巧克力”这个ID。
有钱的没她美,美的没她有钱,坐拥百万粉丝的知名贵妇博主,全网唯一一个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地把林杳然和贺秋渡代成竹马组来磕的异端邪道。
她果然不会错过这场直播。
宇宙空间站是打赏礼物中价值最高的应援物,换算成人民币足足有十万现金。这么一扔,带来的人气值迅速把林杳然和贺秋渡送到了CP应援排行榜第一的位置。
然后,这位人民币玩家仿佛还犹嫌不足,又扔了一座宇宙空间站,还附带一句霸气的应援宣言。
“复婚组就是竹马组,竹马组就是复婚组。”主持人看着直播屏幕,字正腔圆地念了出来,然后cue正主道:“对这位粉丝的热情支持,两位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怎么可能呢,没有一点关系!”林杳然冲口而出,话一出口却又莫名心虚,下意识就去觑贺秋渡。贺秋渡的侧脸依然沉静淡漠,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这么一来,本来直播间里觉得“荷芙巧克力”太过ky的观众都觉得她实在有点惨了。就连正主都亲口否认了,她却偏偏还头铁硬嗑。虽说嗑CP从来没嗑对嗑错之说,但她确确实实成了全网唯一一个错得离谱的CP粉。
“AZURE老师,请问节目组布置给您的创作任务进行得怎么样了?”主持人问道,“能不能趁着今天这个机会,让我们先一听为快?”
“我倒是已经把曲子写出来了,就是还没填词。”林杳然道。
不过,只要是AZURE老师写出来的作品,不管是纯音乐还是人声演绎后的成品,都从不会令人失望。
钢琴和弦乐构成的乐章形成宁静的音乐氛围,从中逐渐扩散开来的,是透着淡淡忧伤的清新旋律,展现出一种属于静的美态。
和他之前创作过的很多轰轰烈烈、死去活来的怨夫歌不同,这一首的情感表达更加细腻克制,像是用一种既伤感又怀念的心情,回忆一场发生在过去的遥远恋爱。
还来不及萌生,就已经凋谢的恋爱。
所有人都沉浸在温柔流淌的旋律中,听得十分沉醉。待一曲播放完毕,主持人问林杳然道:“AZURE老师,能为我们分享一下您的创作感受吗?”
谁都知道AZURE特别能聊创作感受,从前期构思到后期创作,五分钟的歌能被他聊出几千上万字的感想,每次采访都能占杂志一整个大版面。可不知为何,他这次突然就卡了壳,好像完全不知从何说起。
“应节目组要求,我以敏春讲述的故事为灵感来源,进而有了这次创作。”林杳然酝酿半天,终于开了口。“在创作过程中,我不禁再次深深为两位主人公而感动,希望收看我们节目各位观众,也能像节目传达的核心理念那样,相信爱、学习爱、承认爱,以上。”
众人包括主持人都有点无语,这都什么四平八稳滴水不漏的废话,说了等于白说,根本不像真正的AZURE老师会讲出来的话。
主持人追问:“您还有别的话想说吗?”
“没了。”林杳然半开玩笑道,“别指望写歌机器能有多少真情实感。”
他知道,自己这话一出口,等于毫不留情地打碎了所有人聆听曲子时生出的感动。他也知道,自己又在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
可是,坦率地倾吐真话,对他而言实在是件千难万难的事。这么多年了,他早就习惯用半真半假的谎言去应付一切,把自己武装成一副无惧伤害的模样——
小心翼翼地、不敢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真心。
更没有承认的勇气。
林杳然想起创作这支曲子时用来弹奏和弦的三角钢琴——它是被自己遗弃的破铜烂铁,却成了另一个人精心维护的宝贝。想到这儿,他越发觉得自己真是个超级大烂人,简直差劲到了极点。
众所周知AZURE老师是从来不唱歌的,就连录DEMO都是让专门导唱的人来唱。主持人便问:“那这首歌您比较属意谁来演唱呢?”
“就……还是贺秋渡吧。”林杳然说,“如果他愿意的话。”
主持人问:“理由呢?”
林杳然清了清嗓子,“出于专业的角度和上次合作积累的经验,我认为贺秋渡先生是我最心仪的人选。”
大概连主持人都觉得他这种毫无感情的公式回答太无趣了,之后就再没有cue他。林杳然就坐在那里,抠指甲边缘翘起来的一根肉刺。不去抠,刺刺地翘在那里难受;可如果用力抠掉,又会疼、会流血。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自己的嘴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捂住,把真正的声音堵在心里,害得他说不出真话。
下意识地,他又伸手去压低帽檐,却摸了空。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起,自己戴的已经是没有帽檐的帽子了。
直播结束后,秦珊他们几个嚷嚷着要一起去吃村口大排档,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林杳然瞄了眼自顾自离开的贺秋渡,婉拒道:“不用管我,你们吃得开心点。”然后加快脚步,努力去追赶贺秋渡。
“喂,”他轻轻一拍贺秋渡的肩膀,“你怎么不等等我啊?”
贺秋渡脚步不停,充耳不闻的样子。
“你走慢点行不行啊。”林杳然没走多久就开始气喘吁吁,两人之间又渐渐拉开了距离。
贺秋渡一声不吭,不过脚步确实慢了下来。
“你是不是又生气了啊?”林杳然问。
贺秋渡还是不理他。
这下林杳然也生气了,“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和我说话。”
贺秋渡终于有了反应,转过身,眉头拧得很紧地看着他,“直到现在,你还是在逃避。”
“我那些都是标准回答。再说了,他硬要问我我也说不出来呀,窗帘就是蓝色的。”林杳然振振有词。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贺秋渡道,“你潜意识里一直在逃避,不止是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有你自身的想法。”
“林杳然,你真打算永远口不对心地活下去吗?你自以为这样就能把自己保护得很好,可事实却是越活越压抑,而别人根本不会在意,到头来受伤害的只有你自己。”
林杳然仰着脸,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看着看着,忽然笑了一下,“你不就为我没对你说那句话耿耿于怀吗?你想听我就说给你听好了。”
“贺秋渡,我喜欢你。每次看见你,我都觉得自己好喜欢你,喜欢到整颗心都像被牢牢揪紧。可是看不见你,我又会更加难过。”
“每当你靠近我,我就像置身万丈深渊,而脚下只有一根绳索。我知道自己应该离你远一点,可我偏不想这样。与其和你分开,我好像宁愿摔得粉身碎骨。”
“我写了那么多情歌,可即使我再写千千万万首,把它们都加起来,还是抵不过我对你一个人的喜欢。”
“你看吧,我就是如此喜欢你,喜欢到没有你就活不下去。”
说完,他挑衅般地紧盯着贺秋渡,眼睛一眨都不眨,怕忍不住上涌的泪意。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贺秋渡嗓音涩哑地说:“这些都是你的真心话吗?”
林杳然鼻子猛地一酸,咬牙道:“你怎么敢奢望从我这种人嘴里听见真心话。”平缓了一下气息,他甚至努力露出了笑容,只是脸上笑着,心里却要哭了。“怎么样,喜欢你的话,你听够了吗?不满意的话,我还有好多好多可以讲,讲到你听厌为止。”
感应路灯“哔剥”一声,闪烁着亮了起来。贺秋渡正好站在亮光里,一半轮廓逆着光,导致林杳然看不清他的表情。
看不清正好,他又哪有看清的勇气呢?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下一下抠着指甲边缘的肉刺,仿佛在跟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较着劲,好像这样就能把密密麻麻梗在心上的刺,全都拔得干干净净。
如果能有一颗没负担的心就好了。有这样一颗心,他一定可以比任何人都无所顾忌地去喜欢一个人。
他怔怔忡忡地用力抠着手指,连那根肉刺被连皮撕掉都未曾察觉,整个人就像彻底丧失了痛的感觉。直到贺秋渡握住他的腕子举到眼前,他才看见自己的手指已经流血了,指甲边缘浸出了一湾细细的血月牙。
“小学生吗你。”贺秋渡的眉心快要拧成疙瘩,语气也很重,甚至带了点疾言厉色的味道。林杳然困惑地望着他,自己刚才对他讲了那么过分的话,他都没怎么样,现在倒一本正经地生起气来了。
“不准动。”见他想把爪子缩回去,贺秋渡非常凶地命令道,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盒花花绿绿的卡通创口贴,撕开一张,仔细替他包好伤口。林杳然先前没觉得痛,现在像突然接通了神经,痛得他嘶嘶倒抽冷气。
“咦,潘崽……?”当他看清创可贴上的图案,不由愣住了。“你哪里买到的?现在怎么可能还有潘崽的周边?”
贺秋渡沉默了一下,说:“我买下了潘崽的形象版权和所属的制作公司奥盛卡通。”
“你是不是钱多得没地方花了?”林杳然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奥盛欠债上亿、负债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七的事还上过新闻,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去接手这个烂摊子的好不好?”
贺秋渡点点头,“我知道。”
林杳然被噎得说不出话,“那……那你知道现在都没人喜欢这土了吧唧的过气玩意儿了吧?”
“我知道。”
“那你干嘛还当这冤大头啊?你知不知道那破公司就是一个赔钱的无底洞……”
贺秋渡打断他,“那些都不重要。”
“啊?”
“你喜欢就够了。”迎着他惘然震颤的眼神,贺秋渡仿佛只是在陈述自然定律,坚定又淡然。“只要能被你喜欢,就是潘崽存在的意义。”
“可是……”
“没有可是。”贺秋渡注视着他,眸光澄明如星。“你曾经对我说,过去的无可挽回,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我想并不全是这样。虽然我没法帮你找回你最爱的那个人,但我可以为你留下她对你的心意。只要潘崽还存在在这世界上,那么无论何时,每次你看到它,就都能想起曾和她共度的幸福时光。”
林杳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大概是很早以前吧。他总是这样,把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都能牢牢记挂在心上。小时候是这样,长大后也还是这样。自己白天和华桦打电话的时候还开玩笑,说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其实,他一点儿都没变,自己也没变——
他还是那样的好,而自己还是那样的糟。
这么好的贺秋渡,为什么会喜欢这么糟的林杳然呢?
想到这里,他就不能再想了。再想的话,贺秋渡更多更多的好就都要涌到心上了。他的心是颗有缺陷的心,跟他这个人一样,如果载着贺秋渡沉甸甸的好在胸腔中跳,只怕要不了几下就碎成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