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整,江恒星提着外卖袋子到了二十三楼的董事长办公室门前,被董事长大秘涂雪拦住了。
涂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样子,长发红唇,精明干练,但却意外地很和善。见他来了,主动过来和他打招呼:“你是小江吧?”
江恒星礼貌地点点头,双手把外卖袋子举高到她面前:“涂秘,这是周总要我们后勤部订的午饭,我给您放桌上?”
涂雪走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前,一边敲门一边和他说:“周总嘱咐过,你直接把饭送进去就行,等他吃完了再收拾好拿出来。”
话音刚落就直接拉开了门:“进去吧,辛苦。”
江恒星:?!……
该死的老扈,没跟他说还得送进办公室啊!
他还以为不用见周榭呢!
江恒星怀揣着忐忑的心迈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里,这里的摆设和大老板在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依旧宽敞明亮,高贵大气。
唯一的不同就是办公桌后换了人。不再是和蔼可亲的大老板,取而代之的是随时准备让他滚蛋的周榭。
江恒星就走了几步,离着办公桌老远就开口:“老…… 老板,您的午饭送到了。”
周榭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看清是他后皱紧的眉头松了松,一招手:“过来。”
江恒星硬着头皮往前走,走到办公室中央又停下了。
“您去哪吃?”
周榭看了眼他手中的饭盒,又看了眼表,哦了一声。
他对这间办公室不熟,朝四周看了看,指了指靠近窗户的茶桌:“去那吧。”
江恒星刚拿出饭盒,周榭就坐到了茶桌前,身体朝后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致地看他收拾。
江恒星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心道我又不会往你的饭里吐口水,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好了,老板。” 江恒星把筷子拆开放到周榭手边,“可以吃了。”
周榭显然对他的 “服务” 很满意,他拿起筷子,先问江恒星:“你吃了吗?”
和早晨一样的对话。
江恒星:“…… 没有。”
他以为把饭送上来就可以走,却不成想还得在这等老板吃完饭。
公司人多,等他待会儿去餐厅的时候,肯定只剩菜渣渣。
江恒星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周榭看着他,心道这人怎么这么老实,有了早晨的经验教训了,中午居然还这样。
他无奈地开口:“下去,买份饭上来。”
江恒星一愣:“啊,这个不合您胃口吗?”
他有点纠结,一方面很期盼周榭说不合胃口,这样以后就可以不用再让他订饭;另一方面又怕周榭真的说不合胃口,让他马上收拾东西滚蛋。
周榭揉了揉眉心,心道这人怎么这么不开窍。
“买一份饭,来这里陪我吃。” 周榭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嘱咐道,“以后每天中午都是这样。听明白了吗?”
江恒星啊了一声:“听,听明白了。”
以后,每天,中午,陪老板,吃饭。
那这饭他还能吃得进去吗?!
他可不可以选择戒了午饭?
公司人多,下班的时候电梯特别难等。
等江恒星买回自己的午饭,气喘吁吁地跑进董事长办公室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
原本以为周榭肯定已经吃好了午饭,但进门才发现他又坐回了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一份资料在翻。
看起来有点像在等他。
但江恒星更倾向于老板有别的事耽搁了。
两人在茶桌两边坐好,周榭扫了一眼他的午餐,卤鸡腿、红烧鱼块、清炒菜心,噗嗤笑了出来:“好胃口。”
江恒星尴尬地扯扯嘴角,早上他就没吃饱,中午可不得多吃点。
对坐吃饭的时候,两人偶尔会说句话,都是周榭问,江恒星答。
周榭吃口烤鳗鱼,觉得味道不错,便又夹起一块举到他面前,问他:“介意吗?”
江恒星从饭盒里抬起头来,看一眼周榭,又看一眼鳗鱼,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下意识答:“呃,不介意……”
于是那块烤鳗鱼就被放在了他的米饭上。
江恒星没反应过来,盯着那块烤鳗鱼发了半天呆。
周榭却神色自若地继续吃饭,过了一会儿又问:“上午都忙什么了?”
江恒星咽下嘴里的鱼肉,心虚地擦擦嘴,不好意思告诉他一上午只忙着给他订餐了,生怕老板觉着自己磨洋工,只得含糊其辞:“就,整理物资,准备采购清单……”
周榭喝口咖啡:“你是学国贸的,为什么进了后勤?”
江恒星答非所问:“后勤挺好的。”
“25 岁…… 职业发展目标有吗?比方说未来想做到什么位置?”
副部长副部长副部长!
江恒星在心里念叨了好多遍,但出口却变成了:“有份工作干就很好了。我打算在后勤部好好干,长久地干下去。”
他特意把 “长久地” 三个字咬得很重,希望周榭能听到心里去,别动不动就想炒了他。
谁知周榭听完后却不置可否,端着杯咖啡望向窗外,半晌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挺好。”
轻飘飘的,尾音上翘,嘴角也弯了。
第二天上午,江恒星刚给周榭订好午饭,就被老扈一个电话喊到了办公室。
“如何?” 老扈一脸紧张地看向他,“周总没什么不满意的吧?”
江恒星想了想:“还行吧。”
既然都说到这了,江恒星还是不死心地问他一句:“周总真的说的是‘只让他送’吗?他点我名字了?”
老扈点点头:“对啊。” 他把手放在耳边充作电话,学着周榭的语气,“以后我的午饭就让江恒星负责,只让他送。”
江恒星:……
老扈探究地看向他:“你俩真……”
江恒星腾地一下站起来:“我走了。”
“哎哎哎啊,别急,我还有正事没说呢。” 老扈拉住他,一脸的神秘,压低了声音道,“半个月后,岗位竞争。”
江恒星眼一下子瞪圆了,“真的假的?”
“上面的消息,怎么可能有假。” 老扈坏笑着拍拍江恒星的肩膀,“好好伺候老板,说不定这副部长的位置连竞争都不用,直接就任命了。”
第5章 社会星哥,秒变小羊。
老扈这人虽说看起来不太着调,但实际上特别照顾江恒星,而且在公司里的人脉网特别庞大。他既然肯给江恒星透露内幕,就说明竞岗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江恒星有点跃跃欲试。
其实他倒也不是个官迷,非得争个领导职位不可,而是后勤部副部长这个职位实在是太美好了。
涨工资倒还是小事,主要是自由度太高了,可以随时打着 “采购” 的名义溜号,还不用打卡。
只要他当上了副部长,那他就可以每天按时接送大福,带她复查的时候也不用占用休息日,想想就觉得美滋滋。
江恒星这性格,说好听了叫无欲无求,说难听了就是不求上进。
跟房子的多少没关系。
他人生的前二十二年,也就是他家还没拆迁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上了所不上不下的大学,选了个不上不下的专业,找了个不上不下的工作,准备过一段不上不下的人生。
即便后来拆迁了,也改变不了什么,骨子里依旧是个身价近亿的 “普通人”。
有了副部长的诱惑,江恒星到了十二点便开开心心地端着两份饭去了周榭办公室。
谁知这次却被涂雪给拦住了,告诉他屋里有人,让他坐在秘书办等一会儿。
一等就等了大半个小时,江恒星肚子都叫了三轮了,这才听见涂雪桌上的电话响了。
“是,周总。呃,他已经来了,在秘书办等您。现在吗?好的,马上。”
这边的电话还没挂,江恒星就通过玻璃门看见三五个副总从周榭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
他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涂雪照旧给他拉开了办公室大门,江恒星一进去,差点儿被里面的烟味熏个跟头。
宽阔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会客区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头,都快溢出来了。
周榭见他来了,从办公桌前起身,把办公室所有的窗都打开了,还开启了新风系统。
等那股冲劲儿过去了,江恒星才勉强喘匀了气。
周榭回到茶桌前坐好,对依旧站在门口的江恒星招手:“小羊,过来。”
语气生硬,嗓音也有点哑。
江恒星心里惴惴,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饭和餐具给他摆好。
今天的菜是轻烤三文鱼和生牛肉薄片,配传统法式馅饼,再加上一杯冰美式。
周榭看都没看,拿起筷子,用目光示意他坐下,“你也吃。”
江恒星唯唯诺诺地坐下了,刚吃一口就见周榭放下了筷子。
周榭筷子一放,江恒星紧跟着也把筷子放下了。
他看了一眼周榭一口没动的午饭,心想:完了,今天的午饭老板不满意。
本来老板心情就不好,再加上午饭不合心意……
他都不敢想象待会儿会面对什么样的狂风暴雨。
可能比那几个副总还要惨的多。
正惴惴呢,就听周榭低声咒骂了一句:“一群饭桶。”
江恒星:……
完了完了完了,老板开始骂人了。
他该做点什么,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周榭正生着气,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江恒星,见他的脑袋快埋进胸口了,眼前的饭也还没怎么动,不由得奇怪:“怎么不吃了?”
江恒星啊了一声,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对不起老板,对不起,是我做的不好,您别生气,我马上出去给您另买,您别生气……”
说着就要往外跑,却被周榭长臂一捞给捞了回来。
“买什么买,这不挺好的。” 周榭拉着他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跟前,仰头仔细看了看他的脸,“不是,你怎么这个表情,谁吓唬你了吗?”
江恒星:……
江恒星:不是你骂我饭桶的吗……
“坐。”
被江恒星这么一打岔,周榭心里的火气散了大半,饥饿感终于占据了上风。他夹起三文鱼咬了一大口,嗯了一声,“别说,你还真是挺会买的。”
江恒星:?
这怎么又夸上了……
“吃啊。” 周榭饿狠了,嘴里塞得满满的,说话就有点不清楚,“不爱吃?那要不你吃我这份。”
说话间就要把自己的饭盒换给江恒星。
江恒星赶紧拒绝了,心道您这份饭三百一,我这份饭三十一,谁敢跟您换。
酒足饭饱,周榭端着咖啡站在窗边看风景。
他们公司午休时间到下午两点,现在还剩半个小时。江恒星把茶桌收拾干净就准备回去趴着睡个午觉,但周榭却把他留下了。
江恒星束手束脚地站在茶桌旁,周榭却指指旁边宽敞软和的皮沙发:“你要是困就在那上面睡一会儿。”
江恒星连忙拒绝:“啊,不是,我不困。”
周榭:“那正好,陪我说说话。”
江恒星:…… 现在说困还来得及吗。
说是陪他说话,但江恒星觉着两人之间实在没什么共同语言。身份、地位、学历、经历、爱好…… 没一处有重合的。那能聊什么,国际局势吗?
但周榭显然不这么想。
他好像对江恒星特别感兴趣,问的话都是跟他有关的。
比如:
周榭:“你选的饭都很好吃,是因为你会做饭吗?”
江恒星:“嗯,会一点儿。”
周榭:“年轻的男孩子很少有会做饭的,你为什么要学做饭?”
江恒星:“要照顾我妹妹,她有点…… 挑食。”
其实不是挑食,是过敏。
大福身体不好,对很多东西都过敏,所以江恒星就得多花很多心思去照顾她的饮食。
可以说大福之所以能健康长到三岁,江恒星比他爸妈付出的都要多得多。
当初他坚持给大福选择那么贵的私立学校,也是为了她能得到更周到的照顾。
周榭:“你妹妹很漂亮,你们的头发…… 是遗传吗?”
从小到被大无数人问过这个问题,江恒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基因突变吧。”
周榭浅浅地笑了声。
他又说:“你和你妹妹的关系好像特别好。”
提起大福,江恒星明显放松了些,还能开句玩笑:“不然呢,又不是仇人。”
接下来的几段对话,基本都是周榭问一句,江恒星就答一句,绝不多说一个字。
周榭一杯咖啡喝到底,忽然话风一转:“你好像很怕我,为什么?”
眼神落在他身上,充满探究和审视。
江恒星显然没想到他能问的这么直接,表情呆滞片刻后,嘴唇一抿,眼睛艰难地眨了几下:“那个…… 老板,幼儿园的事,我……”
幼儿园那事,平心而论,算不得什么大事。但他一方面心疼大福被人占了便宜,另一方面又讨厌周榭从头到尾给他带来的那种全方位的压迫感,所以才会表现得那么咄咄逼人。
后来想想,其实人家周榭一直挺配合的,态度也还算可以。
反观他,像个咬人的兔子一样,态度蛮横,说话也很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