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纪觉川会突然生气,可他不由自主有些害怕,咬了咬唇追上去,拉住纪觉川的衣角。
“我跟你去。”
纪觉川脚步顿了一下,没说话,只是放慢了脚步,让他能跟得上。
办公室门打开,站在门外等着的两人都立刻看过来。
陆极一眼看到跟在纪觉川身后眼圈红红的言砚,心里咯噔一声。
他想起自己以前刚毕业没多久,还没成为老狐狸的时候,曾被纪觉川训哭过几次。
那时候公司才刚刚起步,纪觉川对待任何事情都严格苛刻,稍微有点差错就会被他训斥一顿,而陆极那时候又才刚进入社会不久,心理承受能力脆弱得不行,几次被训完后都要躲在洗手间哭一阵。
明明是相仿的年纪,可纪觉川就是自带一种威压感,训起话来毫不留情。
现在看到言砚漂亮的眼睛红了一圈,可怜兮兮的样子,陆极第一反应就是完蛋。
纪总不会把自己老婆当下属一样给训了一通吧?
盛陌闻也注意到了言砚状态不对,他皱了一下眉,上前几步:“言砚,你……”
他剩下的话还没说出来,就看到纪觉川往前走了几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言砚挡在了身后。
言砚从纪觉川身后探出个脑袋,眼里还有水光:“陌闻,我今天不能跟你去吃晚餐了,对不起。”
听到言砚对盛陌闻的称呼,纪觉川刚降下去的怒火又有烧起来的趋势。
刚刚对着他喊纪先生,现在对着别人倒是喊得亲密,到底谁才是他未婚夫?
盛陌闻则是眉头皱得更紧,他觉得言砚和纪觉川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盛总监,你还有事吗?”
男人声音里的不快显而易见,盛陌闻有些诧异地看了纪觉川一眼,略思索了一下,还是让开了路,“没事了。”
陆极松了一口气,赶紧上前打圆场:“盛总监,我送你下去吧。”
他带着盛陌闻进了电梯,在盛陌闻疑惑的目光中快速按下关门键,把纪觉川和言砚两人隔在门外,这才彻底放下心,又搓了搓手臂。
刚刚那是什么地狱级场景,再不撤他命估计都要掉半条。
*
等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后,纪觉川才按下电梯,一言不发等电梯上来。
他不说话,言砚也不敢出声,只是垂眸盯着地板看,一只手悄悄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
两人一路沉默地走出公司,赵叔已经在公司楼下等着,两人刚上车,他就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不对。
他从后视镜多看了几眼,心里有些纳闷。
今天来公司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过了一个下午就成这样了。
赵叔打着方向盘驶上马路,问了一句:“纪总,是去崖口阁吃饭吗?”
下午的时候纪觉川给他打了电话,让他去预订崖口阁的位置,崖口阁是一家很有特色的餐厅,位置很难订到,好在老板跟纪觉川有过交情,很痛快地给他留了个位置。
他看到纪觉川似乎心情不好,担心计划有变,就多问了一句。
言砚肚子早就饿了,听到这一句,悄悄抬起头去看纪觉川。
生气归生气,饭还是要吃的吧?
纪觉川像是没察觉到他的目光,淡淡看向车窗外:“不去了,直接回家。”
言砚怔了一下,张嘴想说什么,最后扁了扁嘴,什么也没说。
车子很快到了别墅门口。
在赵叔担忧的目光下,纪觉川和言砚一前一后,沉默地进了家门。
进门后,纪觉川就上楼去了书房,留言砚一个人在客厅。
刚走进书房,纪觉川就拿出手机,让人把崖口阁的菜打包好送过来,因为不知道言砚的口味,就让那边把所有的菜都做一份。
打完电话后,他在沙发上坐下,往后一仰,抬手揉了揉眉心。
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神经不对,他很少对公司以外的事有这么大的情绪,明明只是一件小事,他完全可以不放在心上,可却偏偏要这样小题大做。
就像是想让言砚知道他不开心了。
无不无聊。
那边言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了一会呆,直到肚子叫了一声才回过神,揉了揉肚子。
总觉得现在的情景有些熟悉,他跟纪觉川第一天见面那次好像也是这样,订好了餐厅位置又因为纪觉川的一句话没去成,害得他饿肚子。
为什么跟纪觉川一起总是会让他饿肚子?
言砚撇了撇嘴,拿出手机,想看看手机上有没有外卖软件。
刚打开手机,门铃声就响起。
他往二楼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去开了门。
“纪先生……呃?”门外的人看见是他,脸上露出些惊愕,然后很快反应过来,“这些是纪先生订的,需要我帮您拿进去吗?”
言砚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看了一眼那人手上提的七八个大袋子,点了点头,带他走到餐厅。
那人把东西放在餐桌上,说了句“用餐愉快”就离开了。
言砚把袋子里的菜都端了出来,摆满了一整桌,他咽了下口水,有些犹豫不决。
这些应该是纪觉川订回来自己吃的,他要是吃了会不会不太好?
想了一下,他又拿起了筷子。
纪觉川中午说好了要带他去吃饭,晚上却又食言,他就算把这桌全部吃完了也是应该的!
言砚义愤填膺地在餐桌旁坐下,开始心安理得地享受餐桌上的美食。
虽然心里想着要把所有菜吃完,一口都不给纪觉川留,但他还是很快就吃饱了,桌上的菜只有一点动过的痕迹。
吃饱了肚子,心里的怨气消去不少,言砚看着桌上全被自己“雨露均沾”过的菜,有些心虚地朝二楼看了一眼,溜回房间去了。
晚上等纪觉川从书房出来,就发现客厅已经没了动静,他去餐厅看了一眼,一双用过的筷子搁在碗上,桌上的菜也有动过的痕迹。
他心里不着痕迹地松懈下来,转身朝楼上走去。
推开房门的时候,里面仍是静悄悄的,他走进去,看到言砚已经躺进了被子里,没有像昨天一样坐在床头等他。
纪觉川抿了抿唇,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床上的人。
虽然床上的人只从被子里探出了半个脑袋,但那不停颤抖的长睫还是能看出他没有睡着。
他知道自己今天做得有些过分,不该在公司莫名其妙对言砚冷脸,也不该说好了带他去吃晚饭却又食言。
任谁被这样对待,都是会发脾气的。
可他偏偏不想看言砚不理他的样子。
“言砚。”
听到这一声,言砚眼睛闭得更紧,呼吸都放轻了。
他实在是被纪觉川下午的样子吓到,虽然有些生气,可更多的还是害怕。
又等了一会,房间安静了下来,刚刚那一声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正想着纪觉川是不是离开了,低沉的声音就又在头顶响起:
“你还没跟我说晚安。”
第16章
房间里的大灯没开,只开了一个床头灯,昏暗的灯光罩住床上的人。
卷翘的睫毛影子被拉长,让那颤抖的幅度看起来更加明显。
言砚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纪觉川就站在床边,声音清晰无比地传进他耳朵,一字不差。
他懵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纪觉川会突然说这句话。
明明在车上还一句话都不愿意跟他说,下午还对他那样凶,现在又突然说这样莫名其妙的话。
他想起下午在公司的时候,纪觉川也是莫名其妙就生了气,还对他甩脸色。
如果他不说晚安呢?纪觉川又会像下午一样那么凶的对他吗?
虽然知道现在应该像以前一样跟纪觉川撒娇,让纪觉川厌恶他,这才是他一开始的计划,可言砚现在缩在被子里闭着眼,就是不想跟纪觉川说话。
几分钟后,床边的人似乎终于离开,言砚悄悄睁开眼看了一眼,床边没有人影,纪觉川不知道去了哪。
他松了口气,在被子里翻了个身,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言砚醒得很早。
他心里一直挂念着昨天买回来的调酒工具和材料,想快点清洗干净后上手试一试,所以早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纪觉川正坐在桌前喝咖啡,楼梯上突然传来脚步声,他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言砚穿着一身浅色的居家服,一撮头发不服帖地往上翘起,脸上还有些刚睡醒的薄红。
下楼后,言砚去玄关把昨天买回来的东西提了过来,朝厨房走去。
看到那一大袋东西,纪觉川皱了下眉,放下手里的咖啡想帮他提去厨房,就看到言砚经过他的时候加快脚步,很快走进厨房关上了门。
他顿了一下,收回视线,看向桌上的那半杯咖啡。
半晌,他把桌上的咖啡喝完,离开了餐厅。
把车从车库开出来,经过门口的时候,纪觉川没忍住往门里面看了一眼。
上次言砚就是在那张门后探出半个身子,让他早点回家的。
看了一眼后,纪觉川又面无表情地转回了头,看着前面的路。
他到底在想什么。
车子一路驶到公司楼下。
进办公室时,陆极时不时在他脸上扫过的视线太过明显,纪觉川把手上的东西不轻不重地往桌上一放。
“有话就说。”
陆极早就憋了许久,想也没想就问:“您跟言少爷怎么样了?”
纪觉川一怔,他昨天跟言砚说话的时候明明让陆极关上了门,陆极是怎么看出他跟言砚出了问题的。
“什么怎么样了?”
陆极眼睛睁大了些:“言少爷昨天没跑回自己家住吗?我看他昨天从办公室出来眼睛都哭红了。”
他以前不是没接触过言砚这种有钱的小少爷,那些小少爷受一点委屈都要跑回家告状,更别说言砚昨天被欺负成那样,总不可能他昨天还是在纪觉川家里住的吧?
纪觉川眉头紧紧蹙起,“他哭了?”
“……”陆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还好言砚跟纪觉川还没正式订婚,他都想让言砚快逃了。
之前定下婚约的时候他还觉得是言砚配不上纪觉川,现在看来,言砚这样的条件跟谁结婚不比跟纪觉川结婚好。
他老板还是适合一个人过一辈子。
纪觉川没注意到陆极复杂的眼神,他垂眸看着桌面,想起昨天言砚一直跟在他身后,在车上的时候也不跟他讲话。
原来是哭了吗?
昨晚进房间的时候言砚在床上装睡,今天早上言砚也没有看他一眼,也不知道他眼睛是不是还红着。
陆极看他沉默下来,还以为言砚真的跑回家了,心里有些幸灾乐祸,面上却表现得真切:“纪总,您别太担心,说不定等言少爷消气了就会去找您了。”
消气个鬼,能把自己老婆吓跑的,纪觉川估计是史上第一个,活该没老婆。
“他还在我家。”
“没事,他……”陆极还想口是心非地安慰几句,听到这句话,一下瞪大眼,”还在你家?”
昨天从办公室出来时都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了,竟然还愿意跟纪觉川在一个屋檐下相处。
他想起言砚声音轻软,笑容乖巧的样子,又觉得也不算太奇怪。
那样乖软的性子,就算生气了估计也不会做什么,还真就便宜了纪觉川。
他在心里惋惜地摇了摇头。
陆极离开后,纪觉川难得地坐在办公桌前分神,他拿出手机想发条信息给言砚,打开通讯簿才想起自己还没有言砚的电话号码。
他知道言砚不会跑回家,虽然他对言家的情况了解不多,但也知道言砚的父母对言砚说不上喜欢,所以才会早早的让言砚住进他家。
言砚是被自己的父母推到他身边的,根本不可能再回去,他昨天还用那样的态度对他,难怪会让他害怕。
纪觉川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烦躁中夹杂着一丝后悔,第一次有些讨厌自己控制不住脾气的性格。
*
夕阳斜照,宽敞明亮的半开放式厨房里,言砚正和张姨一起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他今天上午把材料和工具都清洗干净后,下午就动手调了几次酒,还没等他玩尽兴,张姨就提着菜从老家回来了。
看了一眼时间也不早了,他就把酒都倒了,跟张姨一起把工具洗干净收起来。
刚把东西都收拾好,就听到外面传来车子引擎的声音。
看到言砚动作停下,张姨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笑着问:“是不是小纪回来了?他最近回来得都挺早,果然家里有人等就是不一样。”
说完,又接过言砚手里的东西:“砚砚出去接他吧,这些我来收拾。”
上次纪觉川的车才刚进铁门,言砚就飞奔出去接人了,可这次等车子开进了车库,言砚也没移一下脚步。
他其实已经没有多生气了,只是想起昨天纪觉川的脸色,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今天在家玩了一天的调酒,心情好了许多,现在看到纪觉川回来了,一下心情又沉到谷底。
别说撒娇了,他连凑到纪觉川面前都不敢了。
言砚没出去接纪觉川,他慢吞吞地走出厨房,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没过两分钟,就看到纪觉川走了进来。
一道存在感强烈的视线落在身上,他后背一僵,装作没有发觉,只是咬唇看着电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