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这一带,就带变样了。
当神族带人端了妖王老巢,妖族的事平息下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近百年,老神主欣慰地召回他的心肝宝贝,想看看他的儿子长成什么模样,结果人还没见到,就已经被人告状告的头皮发麻。
过往沉稳的太子殿下,如今撒了野,仗着一身精纯的修为到处祸害无辜的神君,等老神主赶到的时候,小孩已经长成了俊秀的少年。
彼时,太子殿下正在人间田野,躺在椅子上悠哉悠哉晒太阳,手里还拿着一把蒲扇,半死不活地给自己扇风,老神主风尘仆仆地赶到时,就是看到这么一副场景。
眼看自家储君虚度光阴成这样,老神主怒极,一巴掌就拍了下去,结果被生生震开。
“父神?”沈歇睁开眼,站了起来,眼里飞快的划过喜悦。
老神主愣住,盯着自己的手心:“你……你修为这么高了?”
“师父教的啊,百年间,我没有一刻松懈。”
老神主轻声咳了咳:“这样……那本君问你,听说你把人家神君种的花果给摘了,是怎么回事?”
沈歇风轻云淡:“那是师父干的,不是我。”
“人神君亲眼所见!”
“……哦,那是师父前几天练功走火入魔了,这些是药材,我去给师父做药。”
“本君前天刚和你师父议事,怎么没见他走火入魔?”
“哦,我记错了,他是摔断腿了,一个时辰前刚摔的。”
“……”
“真事。”沈歇诚挚地说。
“那你师父人呢?”
“哦,他刚刚才出门,嗯……扶着拐杖出去的,也不知道干什么去,父神要找他吗?”
老神主还没说话,辰华突然现出身影,作了个礼:“神主。”
沈歇面色微微一变,眼珠子直溜溜转,老神主沉着脸:“辰华,听说你前几天走火入魔,刚刚腿还断了。”
辰华一怔,立刻往地上一趟:“呃,是啊!刚刚才断!腿断了腿断了,哎呦。”
老神主:“……”
沈歇别过头忍着笑,心想师父真是个好师父,神生漫长,有这样一个甘愿为他背锅的人,还是很舒服的。
尹笑寒正巧路过,见到了这场面,也跟着笑出声。
不知经过多少个年岁后,她把这些画面描述给了迟应。
第99章 晋江独发
“不得不说,那时候的辰华,比现在讨人厌的多。”尹笑寒抿了口水,目光有些悠远,“你们两人,一个太子,一个赋闲但能和老神主称兄道弟的人,地位高,修为也高,在神界上蹿下跳没人敢拦,祸害了百年之久才停下,哎,这要是脆弱点的神君,都得被你俩折磨的神经错乱了。”
辰华如今的模样大部分时候都是很正经的,没想到还有这样嚯嚯人的过往,迟应唇角微微一翘:“那你做什么了?我记得你刚刚说,你也是把我带大的人?”
“我啊……是这样,你知道劳逸结合吧。”尹笑寒理直气壮地解释,“辰华教你打架,我教你偷菜,很合理啊,只不过我教你理论他带你实践而已,这叫合作愉快。”
“……”
他前世跟着这两人,也不知道后面长歪了没。
尹笑寒又说了许多陌生的趣事,手舞足蹈绘声绘色,迟应静静地听着,没插话。
“最开始啊,你就一丁点高,跟个小萝卜似的,我一只手都能把你提起来,辰华经常背着你到处跑,我担心这人把你弄丢,也就跟着跑。”尹笑寒摇摇头,啧啧说。
“你是不知道,辰华当年风华正茂,神界稀罕他的女神君有多少,结果他天天抱着个小孩满界乱窜,甚至还有怀疑我和他不对劲的,哎,本女神根本不屑于这等凡俗之事,况且他稀罕那个占星师,噫,要不是他是我带大的,我非得离他远点。”
“后来你长大了,成了个翩翩少年郎,乖乖,那不得了,说来,其实辰华带你乱窜不是没有原因,因为你俩只要在一个地方露面,不出三日,就会有无数女神君跨越千山万水出现在你俩面前。”
迟应本来是想套一些话,结果尹笑寒越说越偏,到最后都快变成逃亡记了,他及时止损:“那老神主回来后呢?”
“他看你修为提升很快,觉得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就让你去外头历练,然后你去了神妖两界边缘去清一些零零散散的小妖,手起剑落,绝代风华。”尹笑寒面带笑意看着他,“人称,风霜一剑,映池神君。”
迟应就好像个淡泊名利的仙人,全然不在乎的转话题:“再然后?沈妄呢?”
提到这,尹笑寒笑意陡然一僵,她神色凝了半晌,还是笑了笑:“不记得了,多少年了都,哎呀,要不要我再给你说说你闯过的祸?”
迟应一下就瞧出尹笑寒根本就是知道了不想说,他也没有追问,反正他有恢复记忆的法子,不急于这一时。
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突然响了,两人各自的算盘戛然而止,迟应一瞥,电话上显示的联系人赫然是“自家陛下”几个字,迟应淡淡一笑,伸手接通电话,却在下一刻陡然愣住。
“迟应,沈妄晕在路上了,就在市中心旁边的新世纪眼镜店门口,你快来!”这是杜巷的声音,很是焦急。
迟应手一僵,直接掀开被子起身,尹笑寒被他的突变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杜巷用沈妄手机给我打的电话,他晕倒了,在眼镜店门口。”
迟应从衣架上随便取了件羽绒服披上,结果刚站起来就是一个趔趄,尹笑寒连忙扶住他:“别急,他封印解除,身体受损,晕倒是常事。”
迟应吸了口气,没接话,拿上手机就开始往市中心赶,尹笑寒没办法,只能跟着他一起出门。
幸好市中心离这不远,两个人打车十分钟总算赶到,迟应看着车窗外,左顾右盼,终于寻到了沈妄的身影。
杜巷是个讲义气的,直接把沈妄背到了路边的长椅上,静静等待迟应到来。迟应和尹笑寒下了车,奔走到长椅边,没等他们开口,杜巷就自己解释:“我今天来市中心玩,想去那边的奶茶店买奶茶,然后正好路过了眼镜店,就看到沈妄从店里走出来,我刚准备和他打个招呼,结果他就突然晕了,给我吓一跳。”
尹笑寒插话:“你打120了吗?”
“打了啊,打给校草之后过了五分钟打的,我特意卡的时间等你们,应该还有一分钟就到了。”杜巷抬头,正对上尹笑寒的眼睛,差点一口气背过去,“我去……校草你从哪认识的这么漂亮的小姐姐?”
果然帅哥身边从不缺美女,只是没想到迟应也脱离不了这个铁律。
尹笑寒此时倒也顾不上有小年轻夸她长得好看了,她给迟应打了个眼色,迟应了然,挡在了她和杜巷之间。
在杜巷看不到的地方,尹笑寒手中凝了一道微弱的光,缓缓探入沈妄的眉心,昏迷中的沈妄微微蹙眉,嘴唇嘟囔了两下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定了片刻后,尹笑寒收回手,轻轻点了点头。
果然是封印被破后,那股力量对身体造成了冲击,沈妄凡胎肉体根本扛不住,才会像现在这样晕过去,以便身体自己调解。
那股力量一日比一日强大,再这样下去,长此以往,沈妄迟早要被吞噬。
救护车拉着长鸣,在众人的瞩目中穿梭过市中心拥堵的人潮,直愣愣停在四人面前。车上冲下来几个医生,扛着担架,动作利索地把沈妄捞上了车。
片刻忙碌后,为首的医生喊了声:“家属呢?家属在不在?”
迟应心头一紧,尹笑寒和杜巷也纷纷看向他,空气一时凝滞住,迟应吸了口气,终于开口:“我是他家属。”
“和病人什么关系?”
“我是他对象。”
“……”
那医生差点从救护车上摔下来,定了定神,又说:“这个……不算家属,要喊他的父母兄弟来。”
迟应顿了顿:“没有,他是孤儿。”
医生一愣,恨不得抽自己一大耳刮:“那……那好吧,你们跟过来,只是如果到签字的时候会比较麻烦。”
“还要签字?”杜巷一愣,“不是吧,平常看不出他身体有什么毛病啊。”
“就是因为这些简单的仪器检测不出他晕倒的原因,所以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有可能是内脏出了问题。”
迟应二话不说跟上车,定定看着身上插了一堆东西的沈妄,手掌立刻收紧。尹笑寒盯着沈妄,又快速瞥了眼迟应,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上车。
他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病症,这些医院能查出具体的东西才怪,估计到最后只能得出一个大致结论。
器官衰竭。
沈妄的身体果然顶不住体内力量的冲击。
杜巷左顾右盼,挠了挠头,总觉得跟上也不是,离开也不是,纠结了几秒,他还是也跟着上了车。
“算了,我闲着也是闲着,给你们当个跑腿得了。”
调整好了设施,救护车终于发动,对于杜巷的热心,迟应没有拒绝,或者说他没那个心思拒绝。沈妄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他一直在皱眉,好像在做什么噩梦。迟应出门急,没带纸,还是杜巷掏出纸巾递给了迟应。
尹笑寒在一旁看着,什么话也没说,但心里清楚——这根本不是做噩梦,这是他的身体正经历火燎般的疼痛,足够在睡梦中也做出反应。
“阿应……”
救护车上的沈妄低声嘟囔,几个医生娴熟地拨弄设备,忙活了半天,为首医生咦了一下:“奇怪了,查不出任何问题啊……还是得到医院查,他之前有没有什么症状?”
迟应紧张地不断用食指敲膝盖:“晕过一次,去过医院,也是没查出问题,前几天预约了全身检查,不过还没去。”
“等会去医院,我们给他查一下,这要还是查不出……那就只能用罕见的疾病,甚至是中邪梦魇来解释。”
迟应和尹笑寒对视一眼,心中了然,他们自然不可能真的把原因说出来,送去医院也就是给沈妄养养身子,把损害降到最低。
“阿应,阿应……”
沈妄的手指紧紧抓着床单,这嘟囔声虽然不大,但也足矣让人听清,杜巷瞥了眼迟应,心道:真不愧是热恋中的小情侣,哪怕晕倒了心中都牢牢惦记着。
可是突然,病床上的沈妄从无数的“阿应”轻唤声中,吐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字眼。
“沈歇……”
迟应一顿,暗自心惊,倒是杜巷竖起了八卦的耳朵,小心翼翼地打探:“沈歇是谁?”
“不该问的,别问。”一旁的尹笑寒甩了个冷眼。
杜巷一噎,越想越歪——为什么不能问?看他们校草这个脸色,难不成这个沈歇……还是沈妄的前任?不对啊都姓沈啊,又或者是亲兄弟?可是刚刚迟应说沈妄是孤儿……难道真是前任啊?
校霸的思路歪歪扭扭在各种虐恋情深的剧情里走了一遭,见沈妄轻唤名字唤的着实凄惨,一时间,他颇有些担心校草会吃醋,于是他自认为聪明地打了个圆场:“人在昏睡中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梦,也不知道他在胡说什么,嘿嘿。”
“那你说……”迟应目光有些幽远,“他做的是好梦,还是噩梦?”
第100章 晋江独发
“啊?”杜巷挠挠头,“应该……是噩梦吧?你看他这个样子,跟被严刑逼供似的,嗯,一定是噩梦。”
既然是前任,那肯定是噩梦!杜巷觉得他简直太聪明,太会说话了!
迟应略低下头,微微眯眼,眼睫毛遮住了他眸中的情绪,在杜巷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神一时竟深沉起来。
沈妄在喊他前世的名字,看这表情,估计称不上什么美好。那又是为什么?
沈寂说,他前世的死和沈妄脱不开关系。
“沈歇,你回来好不好,我把我的命换给你。”
这小模样着实凄惨,尹笑寒实在看不下去,在一旁捏了个静心诀,沈妄总算安静了下来,不再说话。反倒是杜巷左看右看,自觉这场面尴尬的很。
在睡梦中对前任说出这种话,不知道校草会不会吃醋哎。
三个人各怀心思,各自也默契地没有发声,救护车一路拉着长笛,很快奔波到了医院,几个医生推着车就把沈妄送进了抢救室,迟应从车上下来后在原地静默半晌,直到被人喊过去缴费,他才如梦初醒:“嗯,来了,多少钱?”
抢救室里忙活半天,三个人正好挤在等候区三个座位一排的椅子上,相比于心中早已了然的迟应和尹笑寒,杜巷反倒是最急的:“不会真有事吧?妈哎,我可不希望咱学校有因病休学的人。”
这无意中的一句话一语惊醒迟应,他陡然坐直身子,整个人更加紧张。
对,杜巷提到了重点,沈妄根本不能病倒!别说上学,这个可以请假休学,可重要的是他是皇帝,如果一直这么晕下去,是要出大事的。
迟应曾经毕竟是尹笑寒看着长大的,哪怕隔了一世,哪怕性格或许不完全相同,但他尽力藏着的焦急依旧瞒不过尹笑寒。尹笑寒叹了口气,安慰说:“你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糟糕也是得循序渐进的,放心,他今天一定会醒。”
抢救室的门好像将里外彻底隔成了两个世界,旁边的长椅上坐着其他正在被抢救的人的家属,或来回踱步,或双手合十,作着比在教堂更真挚的祷告。
“求神仙保佑,我家老头子平安无事……”
“佛祖诸神在上,可千万不能让俺孩子有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