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辞从烟盒里抽了一支烟出来,扔给了李疏音,他抬手稳稳地接住,皱了皱眉头什么话也没说,兀自把烟放在了茶几上。
见他的表情,程辞叼着一支新烟,笑了笑:“不抽烟?”
李疏音:“……”
程辞: “好孩子。”
李疏音:“……”
程辞说完又深吸了一口烟故意,凑到他面前吐了一个烟圈。
李疏音也看出了他的意图,偏头躲过,站起了身,一开口,声音低哑,清冷如水,又明显带着几分疏离:“没什么特别的事我就先去吃饭了。”
程辞斜着身子维持着吐烟圈的状态,看着他的表情,勾了勾唇。
挺有个性的。
不过,这可是他的地盘?
王少君见他的动作也眯了眯眼,他一脚踢了踢程辞的腿示意他别太过分。
王少君换上一副和善的笑脸迎上去:“一会儿我带小秦和小然去吃饭,你也一起吧!对了,你看见小然了没,和你一个宿舍的,也是今天才来的,开始我还以为你就是小秦的朋友呢。大家这么有缘分,晚上大家喝一……”
李疏音想起了那两具交缠在一起的身体,对王少君手口中的人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还没有等他说完直接拒绝:“不必了。”
至于王少君把他当成了其他人招了进来,他也并不觉得跟自己有多大关系。
他只知道,他干活,王少君给饭给发工资就行了,其他的,并不重要。
王少君倒是没有想到李疏音是个这么给脸不要脸,他好言好语,他却冷言冷语。
要不是看他和那位爷长得像,谁有空这么伺候他。
他蓦地扯了扯嘴角,轻蔑一笑,整个人往后一倒,伸腿踢了一下茶几。
“刺啦”的一声巨响。
茶几擦过地砖发出尖锐的声音,四周的人都悬起了一颗心。
“年轻人,没人教过你什么是尊重吗?”王少君开口,语气懒散轻慢,完全没有白日里的温柔和善。
他从烟盒里抽了一根烟点燃,动作干净利落,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烟火猩红,雾气寥寥,让整个安静的氛围更为压抑。
点完烟,王少君将打火机往茶几上一扔,金属外壳与玻璃碰撞,声音尖利刺耳,所有人都盯着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他却不以为然冷笑一声,一手搭在沙发上懒散地靠着,一手夹着烟,烟头朝茶几上的酒瓶指了指:“过来给我倒酒。”
一时间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李疏音。
程辞见气氛僵持,叼着烟笑了笑,重复了王少君先前的动作,伸腿踢了踢他,唇角戏谑:“别过分啊,这新人。”
周围的人都一脸看好戏的眼神瞅着李疏音,等着他过去倒酒。
这么明显的下马威他不是看不出来,只是觉得幼稚。
他走近王少君,长臂一挥捞起酒瓶,准备倒酒。
祁冬冬没想到李疏音的性格这么刚硬,拉他过来原本只是想让他认认人。
王少君和程辞的产业也不只这一处,他们也并不是随时都在盛华,原本他只是想李疏音在两个老板面前露露脸,可没想到他这么拗。
王少君请他吃饭,这么好的机会,他拒绝就算了,还把人给惹毛了。
现在让他倒酒,是摆明了要给他难堪,可事情到底是自己惹起的,自然应该他来解决。
“我来吧!”祁冬冬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酒瓶,一边给王少君倒酒一边把李疏音挡在身后,“小李哥才来,君哥,你别欺负他。”
祁冬冬软糯娇/软,邻家小弟弟的外貌很容易激发一众男人保护弱小的欲望,而且他很会看人脸色,又会说话,在会所一直很吃得开。
作为会所的忙内,深受哥哥姐姐们的照顾,处处罩着他。
王少君看着祁冬冬倒酒,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一脸无辜:“我哪里欺负他了?”
“人小李哥是新来的,才来半天,你可别把人家气走了。”祁冬冬将倒好的酒递到王少君面前。
王少君接过高脚杯抿了一口,意有所指地说:“新来的才该教教规矩,服务员不就是伺候客人,给人斟茶倒酒吗?怎么我要他倒酒就是欺负他了,那要是客人让他陪酒,或者喝醉了吐在他身上了呢?”
“我这是在教他认清现实,做服务行业就要有服务精神。”
“我最后问你一次,”王少君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斜眸着李疏音,“做演员还是做服务员?”
“这家会所虽然才新开不久,演员、服务生、保全、管理杂七杂八加起来也有百来号人,我也不是个个都认得。做演员,客人骚扰你,我会管管,可要是做服务生,我没有那么多精力。”
样貌是李疏音与生俱来的资本,那就不要浪费,早点认清自己早点走上正道也不用吃那么多的苦。
这副我是为你好的高傲姿态让李疏音觉得滑稽,嘲讽地勾了勾唇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离开了。
王少君只觉得一把无名火烧到了头顶,顾不得手里的酒还没有喝完,直接朝他砸了过去:“李疏音,你特么给我站住!谁特么叫你这么无视老子的?给你脸了,还想不想在这里干下去了!”
王少君也不知道自己的火气为什么会那么大,明明他是有想过要好好培养他,忽悠他做演员,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的,可偏偏他是个不来事儿的。
他很真以为自己长得像大明星就拿自己当大明星了吗?敢这么给他甩脸子。
高脚杯猛地飞向李疏音,他偏了偏头,高脚杯堪堪擦过他的脸颊,猛地砸向了吧台。
铁艺陈列架晃了晃,两瓶好酒脱离了陈列架,咚地砸向了地面,酒稀里哗啦地流了一地,瞬间浓烈的酒气弥漫开来。
“老纸的拉菲!kao!”程辞倏地提起了王少君的衣领,“平时玩飞镖怎么不见你这么准!”
啊,肉疼,肉疼。
程辞一个拳头冲向了王少君的小腹,赶忙跑去吧台,看着地上碎成渣的酒,心疼到无以加复。
王少君疼得龇牙咧嘴,堪堪撑着茶几站起来,捂着小腹大骂:“kao,就一瓶酒,老子赔你就是了,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吗!”
“你懂个屁,我这个是正宗82年拉菲,半年前景爷在维也纳拍卖行拍的,你赔得起吗!”程辞捡起一片碎片,舔/了舔上面残留的酒,品尝着馨香的酒气,感动得眼泪直流。
“正宗的都酸了,过期红酒而已,有什么好宝贝的!”
“……”
神他妈过期红酒!王少君你个傻逼!
李疏音双手怀胸,冷漠地看着宛若智障的俩人,猝然一笑。
暖色的灯光从他的背后洒下,整张脸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王少君被这笑容晃花了眼,那张脸和记忆里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的脸重叠在一起,莫名让他觉得胆寒。
像,实在是太像了,亲生的都没这么像。
没多一会儿李疏音从厨房里端出了一碗饭蹲在墙角吃饭,米饭盛了满满的一碗,上面只零星的几根菜叶。
王少君呆愣地看着他,一肚子的火气想发可转瞬又觉得太过可笑了。
尼玛他们俩都为他打起来,他好意思一个人搁那里吃饭。
不仅是王少君,其他人也都微微一愣,这淡定的气势,一般人那是不可能有的。
程辞捡起自己的宝贝酒瓶碎片,走到李疏音的面前,一下把碎片摊在了他面前:“赔我!”
李疏音扫了一眼,看着瓶身碎片的标志,破罐破摔地说了一句:“你从工资里扣吧。”
说完他继续低头扒饭。
程辞气得肝儿都疼了。
算了,算了,这个穷鬼一看就不像是个有钱的。
找他要还不如找王少君要实在。
“厨房没菜了?今天就只有小白菜?这伙食也太差了,我不在这吃饭,也不能这儿克扣员工伙食吧!”程辞无意间瞥到李疏音碗里只有一个菜喃喃自语。
他抱着碎片扔进垃圾桶,转身拐进了厨房,不一会儿,从厨房端了一碗番茄牛腩出来。
他走到李疏音面前,蹲下,轻飘飘地问:“你之前干什么的?”
这个问题李疏音不好回答,入狱前,什么来钱他做什么。
入狱后他在义务改造,他以前是干什么的,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李疏音只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吃着碗里的米饭。
程辞叹了一口气,一手拿着碗和筷子,盘腿在地上坐了下来,而后拿起筷子从碗里挑出一块精瘦的牛腩给他。
李疏音看他的筷子就要伸进自己碗里,把手里的碗挪开“脏。”
程辞眉梢抽了抽:卧/槽,能掐死他吗?
你手里的碗和筷子都是我的,这个时候犯起洁癖了?
还嫌弃老子!
程辞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维持最后一丝风度:“怎么不去桌上吃,那么多卡座,随便挑一个,吃完把桌子收拾干净就行了。”
“习惯了。”其实是懒。
“又不是监狱里来的,蹲地上吃像什么话。”
他慢条斯理地吞咽下嘴里的米饭,含糊不清地回答:“是监狱里来的。”
程辞愣了愣,笑容有些尴尬。
看着年纪不大,长得也周正,怎么跑去蹲监狱了?
“犯了什么事儿呀?”
“故意杀人。”
他的语气就跟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波澜不惊。
作者有话要说:
王少君: 家里养了个美男,就是脑子不灵光,一点不开窍。
李疏音:我不靠脸吃饭
第5章 第五天
程辞微微一愣,他以为是小偷小摸或者打架斗殴,倒是没有想过是故意杀人。
“这个周末我带小秦回醉今朝见见卿爷,你去不去?”
“没兴趣。”
“卿爷可是帝都黑白通吃的传奇人物,要是跟了他你一辈子都吃穿不愁了。”
“都一样。”
一样?
一样个鬼呢!
“那能一样吗?” 程辞惊得站起来,看着他这懒散的模样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悲痛表情。
“有吃有住,吃得好坏,住得好坏又有什么区别,人无非都是为了活着。”
程辞:“……”
这么有觉悟还做什么服务生呀,去做和尚呀!
程辞也懒得自讨没趣。
算了算了,不乐意算了,他还是别给自己找气受了。
他将手里的碗塞到一个人的手里,起身环顾四周对着自己的一众员工道:“新人,大家都相互照顾着点儿。”
他站直了身,挥手招来了祁冬冬,拍着他的肩膀嘱咐:“你和阿音一个宿舍,带他多熟悉环境,谁敢欺负他你跟我说。”
祁冬冬连连点头,看李疏音的目光更有了几分敬意。
李疏音吃完饭,程辞给了他一张会所平面分布图让他背,吩咐了宋子默带他四处逛逛熟悉环境,自己则就带着王少君、秦书新和斯然出去吃饭了。
——
宋子默一直对培养新人没什么兴趣,接到任务却没耐心教他,只叫他自己对着平面分布图四处走走,背熟会所区域分布。
李疏音拿了平面图,只是瞥了一眼,脑子便像是打印机一样,将整张图背了下来。
他坐到了舞台正中央的大卡座中心,拿了一张纸,就开始绘制建筑平面图。
会所一共分为有三层,总共有22个大卡,和44个小卡,104个散台区,50个包厢,8个VIP包间。
卡座和包厢以距离舞台的地理位置为划分,分为A-F六个等级,A级为最优,F级为最次。
一楼正中央也就是李疏音所在卡座的正前方就是双层舞台,10个VIP大卡呈四层弧形依次往外扩展。
12个小卡错落有致地依次散落在舞台四周,72个散台区紧跟着中心大卡和小卡以舞台中心向外排列。
舞台正北方是占地约50平的半弧形吧台,高台散落吧台四周,除吧台区,其余三面皆以北欧简约雕花铁艺装饰围栏将中心区隔开,形成隐蔽的私人卡座区。
靠墙的三面各陈列8个小卡,2个大卡,空隙角落间,见缝插针地摆了6个卡座区。
二楼有B-F42个包厢,正对舞台有2个大卡,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小卡,二楼舞台左右两方则各有2个大卡,2个小卡。
靠近二楼护栏有零零散散的32个散台区,三楼8个VIP包厢两两成对各自占据一方,旁边紧靠着8个小包。
宋子默本以为李疏音会四处看看,却看在他坐在大厅中央勾勾画画。
他叼着酸奶好奇地走过去看,却看到李疏音根本没有在看图,之前给他的平面图他翻了一面,背面画了奇怪地图,上面写着每一张桌子对应的数字和字母。
他手下的那张A4纸上则是线条流畅工整的会所平面线稿图。
为了看清楚他的图有没有画对,特地往前探了探头,眼睛一瞄,全是对的。
“你背着画的?”他咽下嘴里的酸奶,吐了吸管惊讶地问,“你过目不忘?牛呀!”
宋子默的气息全部洒在他的耳后,那黏稠的呼吸和淡淡的酸奶味让他觉得异常燥热。
李疏音偏头侧身,压在纸上的手也随之抬了起来,宋子默见状顺势伸手抢了他画好的地图,看清楚之后惊讶地大喊:“行呀你!这么短的时间你居然全部记住了!这天赋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宋子默不自觉地想搂住他跟他亲近,李疏音不着痕迹的躲开。
他丝毫未察觉撑着沙发边缘,长腿一抬翻过沙发坐下,随后,弓腰从茶几下方抽出一副扑克帅气的摊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