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照旧先找到灯光的开关,开灯后才看清了房间里面的东西。
姜葡萄漆黑的瞳孔骤缩,入目便是几具小小的、从墙顶棚吊下来的尸体。
猫的尸体。
同时他闻到了很浓郁的血腥味和腐臭味,从房间里的四面八方疯狂涌入鼻端。
姜葡萄走进了这间房,视线从吊着的几具小尸体离开,看到了四周摆放的铁笼子。
笼子里面关着的全都是宠物猫、狗,大多数品种名贵,本该是亲人的性格,此时一个个嘶吼着、咆哮着,目光充满戒备和惧怕地看着姜葡萄。
这些猫猫狗狗,一边摆出凶狠的模样,一边不停往后退,身体还在发抖,分明是怕到了极点。
它们大多数身上都有伤,大大小小什么样的都有。
铁笼旁有一张宽大的木桌,上面摆满了作恶的工具,砍刀、钳子、电锯、长锥什么都有,上面满是沉淀、干涸的血迹。
“这就是你所说的……扼杀吗?”
姜葡萄低声喃喃,双眸里的压抑越来越浓郁。
他深吸一口气,任由地下室里掺杂着腐烂、血腥味的臭气进入到他的五脏六腑。
姜葡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走出房间,又缓缓关上了门。
他慢吞吞地走出了地下室,坐在沙发上,托着下巴看着黎柏晖,他在等黎柏晖苏醒。
他改主意了,他要黎柏晖在清醒的时候,没有麻醉剂效果的时候,真切地感到悔过。
与此同时,封煜给姜葡萄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
不仅是封煜,姜听砚也发现了姜葡萄不接电话。
他们一个是姜葡萄的爱人,一个是姜葡萄的亲人,都在吃饭的时候发现了姜葡萄的不对劲。
只是他们不打算将这不对劲摆在明面上询问,打算慢慢引导,所以才没有一直追问。
分别后,封煜一开始是给姜葡萄发了几条微信,微信一直没有得到回复,他才又打了几通电话,同样没有人接听后,他立刻起身往外走。
姜葡萄不会莫名其妙不回封煜的微信,事实上,凡是封煜发过来的微信,姜葡萄从来都是秒回的,但也不排斥一些在洗澡之类的客观因素,所以封煜才又打了电话。
电话也没有人接。
封煜长眉紧皱,立刻出发,赶去了姜葡萄的家。
他刚到姜葡萄家楼下,就看到了从里面匆匆跑出来的姜听砚。
两个人遇到一起,对视一眼,纷纷拿出手机打电话,派人去找姜葡萄的踪迹。
挂了电话,封煜与姜听砚对视,两个人的视线里都有些谴责,随后又一起别开视线,眸中的谴责变成了自责。
“封煜,我想你应该认识黎海程。”
黎海程就是黎柏晖曾经的名字。
“认识。”封煜脊背挺直,整个人站在原地,浑身紧绷,像一杆蓄势待发的枪。
“如果葡萄因为黎海程出事……我一定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姜听砚说道,目光冰冷。
他不是那种迂腐的、会干预自家小辈谈恋爱的人,但如果姜葡萄和封煜在一起并不会负负得正,那么这件事他无论如何也要干预到底。
虽然联系不到姜葡萄,但封煜和姜听砚并没有漫无目的乱找,而是等待一通电话。
找姜葡萄的行踪不会像找黎柏晖这种改了名字、变了脸的人麻烦。
所以很快,两个人的电话纷纷响起。
姜听砚立刻接了起来,随即眉头紧锁:
“没找到?怎么会没找到?”
同时,封煜也接起了电话:
“是吗?地址发给我。”
姜听砚猛地看了过来,封煜已经挂断了电话,也看了过去。
“跟我来!”
姜听砚咬牙,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他立刻跟了上去。
另一边,姜葡萄正坐在沙发上翻看童话画册。
黎柏晖的办公室光线很好,午后的阳光洋洋洒洒地从玻璃窗外透进来,洒在了姜葡萄的发丝和睫毛上,留下一片泛着金色的光泽。
如果只看姜葡萄,只觉得此时岁月静好。
可再看向另一处,却有个人被五花大绑地固定在了椅子上。
黎柏晖双眼紧闭,眼皮下的眼珠却在不停乱转,显然是快醒了。
姜葡萄抬头看了他一眼,也眯了眯眼睛看向了外面的窗户,轻声说:
“好闷。”
他起身,将窗户打开了一扇,又将窗帘全部拉上,屋内的光线霎时暗了下来。
新鲜的空气涌进来,姜葡萄深吸一口,眸中的郁气散了一点。
“姜葡萄……”
这时,姜葡萄的身后传来一声呢喃,他转身,看到了黎柏晖正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浑身的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但说话的力气已经够了。
“姜葡萄,你想做什么?把我放开!没有你这么不懂礼貌的小辈!”
黎柏晖一醒来就摆足了长辈的架子,看向姜葡萄的眼神几经变化,最终定格在一种伪装失败后十分扭曲的惊疑上。
“你刚才给我注射了什么东西?姜葡萄!你到底要做什么!”
姜葡萄眉头微皱,正慢条斯理地拿起一副一次性胶皮手套往手上戴,这手套也是他在黎柏晖的办公室里找到的。
“叔叔,你好吵。”姜葡萄轻声说。
他的声音很轻柔,对于将一个人注射麻醉剂后绑起来这种事,没有任何不适应。
黎柏晖咬牙,力气逐渐恢复,正不断挣扎着,身体感觉到了长久被捆绑后血液不流通的麻。
姜葡萄戴好了手套,站在距离黎柏晖三步远的地方,淡淡地看着他挣扎。
黎柏晖梗着脖子,浑身用力,也无法从捆绑结实的绳子里挣脱出来,他长辈的模样再也维持不住,开始止不住的谩骂和教训。
在一连串的谩骂间隙,黎柏晖一个抬眼,看到了姜葡萄的神情,浑身蓦地一僵。
他觉得姜葡萄现在看他的眼神很熟悉,仿佛从哪里看到过,这眼神他十分熟悉。
姜葡萄见黎柏晖停下了挣扎,似乎有点可惜,轻声说道:
“叔叔,继续呀。”
黎柏晖膛大了眼睛,听到姜葡萄说:
“挺好玩的。”
姜葡萄觉得他这样被绑在椅子上,无能为力的挣扎很好玩。
蓦地,黎柏晖浑身一悚。
他终于想起为什么他觉得姜葡萄的眼神熟悉了……在地下室里,在他折磨那些该死的动物时,他也是这样看着它们……看着它们无能为力的挣扎、嘶吼,觉得挺好玩的。
黎柏晖心底突然涌上了一丝恐惧,又被他强压了下去。
姜葡萄不过是一个被家里宠过头的蠢货而已,他就算将他绑了起来……也可能只是因为太过害怕的应激反应罢了。
黎柏晖不断找着可能的理由,就是不肯承认自己心底涌现出的,对姜葡萄的恐惧。
姜葡萄也没有跟他废话,他戴好手套,来到了黎柏晖身边,一手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现在,我来给你上课。”
黎柏晖瞳孔震动,看着姜葡萄,声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颤抖。
“你、你要做什么?”
姜葡萄握住黎柏晖的手指,说道:
“从此刻起,我就是你的老师了,我来教你,一个合格的伪装者,就要做到……”
“面对多大的痛苦,都不要叫出声。”
姜葡萄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的手用力向上一掰,黎柏晖的食指立刻呈现出扭曲的角度,已经被掰断了。
黎柏晖也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身体震动不已,带着椅子一起跟着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
“啊啊啊啊啊——!”
“叔叔,你不合格哦,你叫得太大声了……”姜葡萄轻轻摇了摇头,看着黎柏晖的目光里充满了不满,像是一个真正的老师在训斥不听话的学生。
“不过没关系,你还有……九次机会。”姜葡萄看向黎柏晖剩下的手指,又握住了他的中指。
黎柏晖疯狂摇头,眼睛里的恐惧已经压抑不住,他看着姜葡萄,就像在看一个魔鬼。
“不、不要……”
姜葡萄翘起嘴角,露出一个可爱又单纯的笑容,同时手下用力。
“啊啊啊啊啊——!”
又是一声惨叫,黎柏晖浑身大汗,涕泗横流,显然经受不住这样的痛苦。
姜葡萄叹了口气,像是对黎柏晖十分失望。
他又握住了黎柏晖的另一根手指,说道:
“还剩八次机会哦~”
心理诊所里的惨叫此起彼伏,却因为周遭人烟稀少,没有任何人发现。
此时,封煜和姜听砚已经来到了心理诊所的门口。
姜听砚推了推紧锁的玻璃门,和封煜对视了一眼。
他们两个人罕见的意见一致,都不打算弄出太大的动静。
两个人一起转身,绕着心理诊所的墙壁,往后面走去。
穿过茂密的绿化林,他们来到了心理诊所后面没有人来的小园子。这片园子是观赏用的,除了偶尔会有工人过来修剪,不会有人特意过来,草地也是绿油油一片,没有被踩踏过的痕迹。
心理诊所后面的窗户就在这里,此时那窗户打开了一扇,窗帘在微风中轻轻飞舞着。
封煜先一步踩上了草坪,悄无声息地靠近。
姜听砚也紧随其后,在靠近一段距离后,他们共同听到了……姜葡萄不太清晰的说话声。
他们悄悄来到了窗户旁,蹲下身子,刚要偷偷透过窗帘缝隙往里看,窗户里就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封煜和姜听砚纷纷一顿,这声惨叫,并不是来自于姜葡萄。
姜听砚立刻就想站起来冲进去,被封煜一把按住了肩膀,阻止了他。
姜听砚眼神凌厉地扫过来,却见封煜伸手抵在唇边,作出一个“嘘”的手势。
比起封煜的冷静,姜听砚已经有些冷静不了了。
在来之前,姜听砚一方面怕姜葡萄受到伤害,一方面又怕姜葡萄……伤害别人。
此时听到这声惨叫,显然情况是第二种。
但封煜仍旧蹲在窗户下,并不打算进去。
他按着姜听砚的肩膀,绿眸定定地看着他,薄唇轻启,无声地说:
“相信他。”
姜听砚神情一动,看着封煜坚定的神情,有些不敢置信。
封煜居然这么信任姜葡萄,相信他有分寸,不会乱来。
姜听砚这个做哥哥的在此时突然感到一丝惭愧,他和姜葡萄血脉相连,此时对姜葡萄的信任居然还不如他的……小男朋友。
他因为心里的自责和惭愧作祟,居然真的没再要冲进去。
正在这时,又一声惨叫响起,比刚才的惨叫更加激烈、大声。
姜听砚浑身紧绷,猛地要站起来,被封煜一把按了回去,捂住了嘴巴。
姜听砚瞪大眼睛看着封煜,心里惊疑不定。
都叫成这样了,这他妈要他怎么相信?
再晚点阻止,他家葡萄就要犯法了!
可封煜死死压制着姜听砚,一手把他的嘴捂得紧紧的,竟是让姜听砚不仅发不出声音,还一点也动弹不得。
他气得瞪圆的眼睛,这眼睛在此时看来,倒是和姜葡萄有点相像了。
封煜压制着姜听砚,薄唇动了动,还是那三个字:
“相信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封煜:相信他。
姜葡萄:挺好玩的。
黎柏晖:啊啊啊啊啊——!
姜听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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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保证
封煜的神情实在是太坚定,姜听砚有点迟疑,挣扎的力道渐渐放松,在他放松的瞬间,封煜非但没有放开他,反而更牢固的制住了姜听砚,杜绝了他一切挣脱或者说话的可能。
姜听砚:“……”
如果能开口,他一定要骂人的。
封煜并未看姜听砚愤怒的表情,他微微侧头,面向窗户的方向,仔细听着房子里面的动静。
黎柏晖的又一声惨叫已经停下了,但还是能听到他的哽咽和哭泣声,伴随着一些椅子在地板上滑动的声音。
姜葡萄微微退开一点,看着连喊叫都快没有力气的黎柏晖,眸光很平静。
黎柏晖现在看起来很可怜,梳理整齐的头发因为汗水而散开,凌乱的挡在额头前,五官因为过度扭曲而显得苍老,身体被绑在椅子上,时不时地颤抖,如果忽略他做过的事,他现在就像一个可怜的、饱经折磨的长辈。
可惜姜葡萄不觉得他可怜。
他微微弯腰,再次握住了黎柏晖的一根手指。
黎柏晖的身体下意识地剧烈颤抖,他眼皮上翻,嘴唇抖动着,用为数不多的力气求饶:
“求求你……不要……我知道错了……”
姜葡萄歪了下头,脸上是黎柏晖向来鄙视的天真神情,可此时这副天真的模样却让黎柏晖再也兴不起半点其他的心思,他只觉得害怕,无边无际的害怕。
“你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