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开也觉得自己话说得唐突,干笑了两声:“恭喜恭喜。”说完他看了一眼聂还林,清了清嗓子:“你爱人挺面善的,我们应该是业务上有过往来。”
孟惊雁原来问过聂还林的职业,他说自己是和金融管理相关的,所以孟惊雁就以为他是做小额理财之类的。
现在听见宋云开这么说,孟惊雁还有点诧异,没想到聂还林居然能和灿星这样的娱乐企业有业务往来,扭头看着聂还林。
聂还林非常冷淡地看着宋云开,根本没有个顾客至上的样子,甚至眼神中还有一点居高临下的意味:“宋总有事吩咐?”
这时候宋云开带着的男孩估计是实在有些站不住了,抱着肚子就往地上蹲。
宋云开却没管他,继续往下说:“我的确有点事,今天不方便细说,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
聂还林目光稍稍在宋云开的眼睛里落了落,几乎像是一个警告:“没必要,有什么话现在说就行。”
“你们在这儿说就行,我扶着他进去坐一会儿。”孟惊雁实在看不下去,把脸色苍白的男孩从地上扶了起来。
聂还林明显皱了皱眉头,但并没说什么。
孟惊雁知道他当着外人就是这么个德行,没当回事儿,扶着男孩往民政大楼走。
男孩年纪还不太大,一张白生生的小脸尖尖的,完全没有怀孕时应有的丰腴。
孟惊雁和宋云开关系闹得僵,但是他跟这男孩无冤无仇,甚至有点同情男孩居然怀上了那种人/渣的孩子。
男孩一路上都很安静,也不知道是心情不好还是难受得太厉害。
等到进了大楼,孟惊雁扶着他到等候区,找了个显眼的位置让他坐下,又给他倒了杯热水就准备走了。
男孩却扯住了孟惊雁的袖子,有点怯生生的:“谢谢你。”
孟惊雁感觉自己能比这个小Omega大几岁,他平常对聂还林亲近惯了,对年纪小点的人总是容易有好感。
他低头看着男孩,轻轻笑了笑:“你带手机了吗?宋云开估计一会儿就过来了。”
男孩扯着肚子上的衣服褶子:“他不是坏人,你们也不是坏人。”
孟惊雁把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听懂了,男孩是叫他和聂还林别为难宋云开。他想着宋云开过去的斑斑劣迹,心中冷笑:这还不是坏人?
可是他和宋云开的关系再差,也轮不到他来拆宋云开的婚。而且这Omega一脸痴情相,一看就是叫不醒的那种人。
孟惊雁只是温和地笑笑:“你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我就先出去了。”
男孩两只手都搭在圆圆的肚子上轻轻揉着,有点担心地朝着外头看了看,声音又低下去:“那麻烦你快点叫云开进来找我,行吗?”
孟惊雁点点头,就沿着来的路往回走,却发现聂还林他们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孟惊雁在四周找了一圈都没找着那俩人,正准备给聂还林打个电话,就听见宋云开的声音从不远处的一个报亭后面高出来:“……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孟惊雁轻轻皱了皱眉,朝着声音走过去,又听见宋云开哽咽着说:“他怀的双胞胎,才四个多月就快怀不住了,你以为我有办法会来求你?”
孟惊雁能听明白宋云开在说那个男孩,却听不明白他来求聂还林有什么用。
他刚要走过去,就听见聂还林冷冰冰地说:“你是他的Alpha,他怀不住当然是你自己想办法,你找我/干什么?”
宋云开似乎是在恨他明知故问:“你有世界上最好的信息素调理师,为什么就不能救救他?我知道你不缺钱,但是你要我当牛做马我都愿意。孩子我不奢求,只要能保住他。”
孟惊雁越听越糊涂,聂还林和宋云开不是业务往来吗?和信息素调理师又有什么关系?而且就算聂还林是个甲等,他的社会地位也远远不及宋云开,宋云开又为什么如此低声下气?
聂还林的声音完全不为所动:“可是我为什么要为你保住他?我哥要回来了,宋总还有别的事?”
宋云开像是有些崩溃了,沙哑着喉咙:“那我又为什么为你保守秘密?”他的声音像是猛地被什么掐住了,可他却依旧不依不饶地说着:“呃……是不是因为孟惊雁?呵……呵……孟惊雁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呵……世界上只有一个聂还林!”
聂还林轻声说:“闭嘴。”
宋云开的声音窒息了,刮擦着传进孟惊雁的耳朵:“咳咳,他不知道拍卖会上的咳咳咳……头号买家就是你,你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你怕他,呵,图你的钱?”
后面逐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宋云开呼哨一般的喘气声。
孟惊雁顾不上多想,直接快步绕到了报亭后头,却见聂还林轻而易举地掐着宋云开的脖子举到了空中。
第37章
孟惊雁一走近, 就闻到了宋云开身上失控的信息素,哪怕贴着隔离贴,他的身体里还是翻上来一阵难言的反感。
孟惊雁强压着恶心走过去,眼睛没看聂还林, 话却是对他说的:“把他放下来。”
聂还林的目光扫过来, 孟惊雁迎上去, 惊讶地发现那双眼睛里是明目张胆的杀意, 让他想起来那个昏暗的出租地下室。
孟惊雁却不怕他,伸手去抓他的胳膊:“发什么疯!”
聂还林一松手, 宋云开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喘着粗气在地上滚了起来。
孟惊雁懒得管宋云开,抬眼看聂还林:“你们刚才说的, 都是什么意思?”
宋云开咳嗽着地上爬起来, 不甘寂寞地说:“你都听见了还明知故问?你家里头供着的可是一尊大佛!我听说你在外头拍戏,这位都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可你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这话听来极刺耳,但是孟惊雁知道他没有说谎,刚才他在报亭外听见宋云开说的那些话, 聂还林全都没有否认。
但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聂还林又为什么骗他?
孟惊雁紧紧攥着手里结婚证,深吸了两口气才跟聂还林说:“我不听他说,我听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聂还林一反常态的镇定, 眼睛里的杀意也消退了大半, 他安静地看着孟惊雁:“我的确有事瞒着你,我也的确是云岫的执行总裁。”
聂还林的语气太过平淡了,孟惊雁有点疑惑地看过去,却发现他的手紧紧攥着, 隐隐有血滴从他的指缝间滑落。
宋云开像是破罐破摔了,冷笑着说:“可不是,孟老师,这要是把云岫公布成婚后财产,你这次可赚大了!”
孟惊雁心里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但是这是他和聂还林之间的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任何外人来多嘴多舌。
他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你爱人还在大厅里等着呢,他身体不好,你既然还没想好怎么救他,不如多陪陪他。”
宋云开认识孟惊雁时间不短了,他其实并不真的觉得孟惊雁会为了聂还林的总裁身份有多高兴。
因为孟惊雁看似温和实则冷淡,自尊性太强,也极难对什么人付出真心。他既然和聂还林领了证,就一定是非常非常信任他。
而聂还林的隐瞒,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都无疑是一种背叛。
而且宋云开早就知道孟惊雁对于金钱和强权的看法,也认为他决不能容忍有人用这二者来怜悯他或是压制他。
所以他阴暗地期待着孟惊雁的崩溃,他希望看见孟惊雁歇斯底里地朝着聂还林大吼大叫,或者冷冰冰地恶语相向。
可是孟惊雁没有,还叫他赶紧去找他的Omega。
宋云开怀疑孟惊雁是不是气疯了。
孟惊雁看着目瞪口呆的宋云开,没再跟他说话,转身走到聂还林身边,把结婚证塞进他口袋里,握着他的手腕拉起他的手:“手松开。”
聂还林僵硬地低头看着他头顶上的小巧发旋,脑子里胡乱地想着一些不相干的事:要是孟惊雁现在就让他到民政局里去办离婚,他能不能不同意?要是孟惊雁今天晚上就把他从孟宅扔出去,他能不能还说自己无处可去?其实他也没撒谎,如果没有孟惊雁,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去哪。
孟惊雁看着聂还林没反应,眉头微微皱起来,轻轻地扳他的手指:“别攥着了,流血了。”
聂还林依旧像是和外界切断了联系一般,静静地一动不动。他在等孟惊雁对他的审判。
孟惊雁轻轻“啧”了一声,他抬头看了一眼聂还林:“你听话。”
宋云开甚至有点怀疑孟惊雁是不是早就猜到了聂还林的身份,因为他实在太冷静了,除了刚刚走过来的时候那一点波澜,后面都静得像是无波的井水。
可是看聂还林的反应却不像,他看见那个高大的甲等Alpha缓慢地摊开掌心,把自己的伤口给孟惊雁看,眼睛里居然隐约有浅浅的水泽。
宋云开不知道为什么比被聂还林掐着脖子的时候更害怕了,悄无声息地沿着报刊亭的边缘离开了。
孟惊雁叹出了今天的不知道第几口气,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巾来,轻轻压在聂还林手心上:“疼吗?”
聂还林没说话,只是眨了眨眼睛,就有一滴眼泪落在了孟惊雁手背上。
孟惊雁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好气又好笑:“你骗了我,你怎么还委屈上了?”
“……哥。”聂还林像是个刚学会说话的哑巴,笨嘴拙舌地说出来这么一个字,后头才顺溜了:“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说完他就绝望地等着,他曾经那么多命悬一线的时刻,都没这么提心吊胆过。
孟惊雁轻轻压着他的伤口,不让血往外流:“没来过定都,也没认识的人,还没地方住,赖赖巴巴地非要跟我家住着,说拿饭钱抵房租,然后一抬手就是几十亿。现在又问我要不要你,装可怜上瘾是吧?”
听孟惊雁这么说,聂还林更慌了,一双手又紧张地蜷了起来:“哥,哥……”
孟惊雁狠狠在他拳头上敲了一下:“手张开!你戏演得那么好,我觉得你要不也别当总裁了,跟我入行吧?省得浪费材料。”
聂还林垮着脸,手却松开了,可怜巴巴地紧紧盯着孟惊雁的脸:“哥,你别生气吧?”
孟惊雁看他的手不怎么流血了,把纸巾团了团扔到垃圾桶里才回答他:“我能生什么气?我一辈子遇上的意料之外的事太多了,说不上处变不惊,但是的确受惊吓的阈值变高了。我只是觉得有点吃力,你说我这么多年没信过什么人,但是我好不容易相信一次,他怎么就瞒了我这么大一件事儿呢?”
聂还林真怕他下一句就要跟他分手,大气也不敢出,眼睛也不敢眨,憋着眼泪看他。
“但是这个事儿不全赖你,是我那时候意志太薄弱,太想找个什么人陪着,所以你身上明明就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我也没细追究。”孟惊雁说得很直白:“不过要是我一开始就知道咱俩……差这么多,且不说高攀不高攀,我绝对不考虑和你在一起。”
这时候聂还林感觉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让他呼吸都变得费力,他费力地吸着气,却不敢吐出去,好像留着那口气他就能留住孟惊雁一样。
孟惊雁发现聂还林的异样,猛地在他后背上拍了一巴掌:“呼吸!憋什么气!”
聂还林实在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抬手飞快地一蹭,倔强又伤心:“我就是没地方去,我也没认识的人,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
孟惊雁并不是想要折磨他,也没想到他能急成这样,所以想尽快把话说清楚:“我说的都是如果。但是现在咱俩证儿都领了,要是你除了总裁这事儿之外没瞒着别的,我也不至于为了这种事矫情。你要还是你,总裁不总裁,到了这个地步我倒不是最有所谓的。”
聂还林脸上的泪水还没干,他像是个大难不死的生还者,只想把孟惊雁说的每一个字掰开了揉碎了仔细解读:孟惊雁是不是没有说不要他?
但他的确有事情隐瞒:孟惊雁不知道他是小影子。
那就让他瞒到死。
孟惊雁还在等他的回答。
聂还林轻轻地拉孟惊雁的手,明明刚被人叫破了总裁的身份,却还是像只害怕丢了家的小狗似的。
孟惊雁也没把手抽出来,继续把话说下去:“我不和你离婚,但是你得给我一段时间思考一下,我只知道怎么和聂还林相处,但是你既然是个总裁,我想适应一下新的相处模式。”
聂还林刚刚放下一点的心又重新吊了起来,他不知进退似的:“你要适应什么新的相处模式?怎么适应?”
孟惊雁其实心里也是虚,他哪知道什么是新的相处模式,他只是一时半会还消化不了聂还林是个隐形大佬,想要稍微冷静一下。
他稍微想了想:“孟家的那些旧产,早就划到你名下了,我总这么住着也挺奇怪的,要不我暂时搬出去,咱俩稍微分开一段时间……”
聂还林刚压下去的眼泪突然就全翻了上来,他冷静不了也不想冷静,露出年轻人的冲动莽撞来:“说这么多你就是要甩开我不是吗?什么分开一段时间,你就是想冷着我最后名正言顺地离开我。”像是一种灵感,他觉得他把罪名一股脑地往孟惊雁身上推,孟惊雁就总会心软。
“你有自尊,我没有。你嫌我骗你,嫌我买了孟家的东西,现在连带着孟宅也嫌弃,是不是我的东西你就都嫌弃?我就是怕你这样子,才什么都不跟你说。”聂还林说着说着,声音就随着心脏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