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焰挑眉,这才正眼看了他一眼,“嗯,你说得对。”他一笑,“不过这种话,从你这种一开始连入场券都没有的家伙嘴里说出来,就有些讽刺了。”
晏安皱眉:“你什么意思?”
“江海潮这人的喜恶看似无常又善变,其实简单得很——合他眼缘的,跟他投机的。”霍焰收回视线,冷笑一声,“你嘛,两样都不沾边。”
晏安生得不错,可他从一开始就走岔了一步——江海潮站在了对立面。
江海潮能理解晏安因流言蜚语而对自己产生偏见,所以能跟他继续合作。
但,要更近一步是不可能的。江海潮不会跟一个一开始就膈应自己的人在一起。
就连脾气最暴躁的两位——霍焰、隋韵成,一开始在江海潮眼前展露的也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纯良模样。
可以说,跟江海潮交往过的所有人,无一不是千方百计宠着、哄着江海潮的。
而感受过这么多热烈爱意的人,又怎么会看得上一个一开始就针对他的家伙?
“我劝你最好死了这条心。”霍焰语气平静,可这份平静下却压抑着微不可察的暗流,他沉声说,“别再来招惹他。”
男人语气里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可晏安从小就是在众人的簇拥中成长起来的,心里的傲气不允许他轻易低头。
而且,他是真的爱上了江海潮。
他承认一开始是带着偏见跟江海潮相处的,毕竟网络上的那些流言蜚语传得到处都是,他就算不全信,却也还是受到了影响。
可在江海潮试戏的第一天,晏安的防线早就溃之千里。
他看见了那个真正的江海潮——充满魅力、演技一流、随性洒脱的年轻影帝。
晏安生平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他不想轻易放手。
晏安:“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霍焰:“小子,别敬酒不吃——”
忽地,霍焰看了一眼江海潮放在桌面的手机,手机上涌进来无数条信息。
而后,霍焰一笑,“有件事你还没弄清楚,关于江海潮,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儿。”江海潮身后,可是跟着一群眼冒绿光的恶犬。
任何人想打他的主意,都是在那群恶犬的眼前作死。
门铃响起,霍焰给那群闻风而动的恶犬们开了门。
他不介意看一场狗咬狗的好戏。
门一打开,霍焰就出声:“江海潮在楼上睡觉,这是他家,你们注意点儿。”
来人无暇理会霍焰这一席喧宾夺主的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晏安身上。
许墨白率先发难:“我当初向你推荐他,不是为了让你假公济私在拍戏期间对他动歪心思的,晏安你他妈现在给我解释解释,你为什么会大半夜在他家里?”
许墨白越说越上脸,那张常年看不出悲喜的脸上怒意愈盛。
“要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怎么都不会让他进你的组。”
隋韵成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火光直冒,他冲上前一把揪住晏安的衣领。他可不是什么假模假样的斯文人,有什么都写在脸上。
晏安对上隋韵成的视线,从中看见了滔天的怒火。
“说,你刚刚都对他做什么了?他为什么会忽然在你面前脱、衣、服?你是不是逼他了?”隋韵成将拳头握得咯吱响,仿佛下一秒就要狠狠地一拳砸过去。
在几个人连番的质问下,晏安不由疑惑:“你们,都是他什么人?”
此话一出,客厅里有那么一秒钟的沉寂。
霍焰收拾好杯子,避开一触即发的现场,往厨房里去了。
身后不一会儿就传来压抑着的怒骂声。
“我们没资格,你又是哪根葱?”、“如果你还想在圈里混,就趁早交代自己对他做了什么,否则我不介意在法庭上见到你。”
霍焰闭上眼听着耳边的聒噪声,轻轻一笑。
他熟练地从柜子里找出来一个砂锅,然后将冰箱里阿姨提前熬好的砂锅粥倒了进去加热。
外头一片混乱之中,霍焰不慌不忙地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找来几包药材打算熬个醒酒汤。
他刚刚拧开火,就听见客厅里一声闷响,是拳头打在肚子上的声音。
嗯,废话这么久终于动手了。
霍焰仔细地将药材分拣好,放进了汤煲里。
就在一群人按着晏安“严刑逼供”之时,厨房门口忽然传来项思明的声音。
“霍总。”项思明此前跟霍焰有过过节,但现在是在江海潮家里,就算彼此不待见也不好在这里闹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霍焰头也不抬,“这话你应该问你自己。”
项思明此刻显然没心思跟他争口头上的输赢,他巡视了厨房一圈,说:“你在熬醒酒汤?”
“江海潮人呢?睡下了?”项思明问。
霍焰:“这个不用你费心。”他将熬好的粥舀出来一碗,“你还是专心对付门外那个觊觎他的晏导吧。”
项思明:“可我一直觉得,你才是最大的对手。”
难得的,霍焰的动作微微顿了顿,他一笑,“谢了。”
倒还有一个聪明人。
“既然觉得不是我的对手,那就趁早离场不要做无用功。”霍焰端着碗,走到项思明跟前看了他一眼。学霸就是不一样,在所有的人的思维都被绞成一团乱麻的时候还能抓住重点。
晏安是误打误撞进了江海潮的家里,可霍焰才是那个在江海潮的地盘如鱼得水的人。
霍焰的目光从来都是锋利近乎伤人的,可项思明此刻却不想避开。
他直视着霍焰,“可你应该比我们更加清楚江海潮是不会回头的,飞蛾扑火,不觉得没意思么?”
“这话你说给自己听最合适。”霍焰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径直朝江海潮的卧室走去,“诛心这种小伎俩,留着给隋韵成那种没脑子的比较好用。”
而“没脑子”的隋韵成正将晏安按在地上,“你他妈的再缠着他我不介意让你住院!”
许墨白在一旁冷眼旁观,火上浇油,“你是想让他又被铺天盖地的黑料压垮吗?跟拍戏的导演传绯闻——你知道怎样的黑料对于一个演员来说有多致命吗?”
许墨白一针见血,“你以为当初我怎么不跟你抢他,要不是身份的缘故不想给他添麻烦,还轮得到你跟他合作?”
晏安一时没有说话,显然是听进去了。
他们都想得到江海潮,按理来说彼此都是恨不得对方消失的仇敌——可一群人还是默默遵循着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尽量不要给江海潮添麻烦。
甚至,在必要的时候需要临时配合帮助江海潮。
这也是为什么那个荒唐的【友爱交流群】存活到现在的原因。
此刻,晏安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群人明明是势不两立的一群人,却仍强撑着没有对彼此下手,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
因为一旦开始彼此撕咬,最后难免会波及江海潮。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见到的局面。
见晏安没有再口出不逊,隋韵成也不揪着小子不放——他今天来可不是为了跟一个毛头小子打架。
隋韵成抬眼,就看见了端着碗、静静站在一旁看戏的男人。
“霍焰...”隋韵成眉头紧拧,神色竟比刚刚对付晏安还难看,“你怎么在这儿?”
霍焰冷笑一声,没有答他。男人看垃圾似的看了看一群人,而后转身上楼。
晏安:“他是霍焰...”他终于想起来自己之前是见过这个男人的,“就是他忽然给电影投了一个亿?”
他想起那笔忽如其来的巨款,忽然明白了,“难怪江海潮叫他‘老公’。”晏安猜想,男人或许是以此为威胁,胁迫江海潮跟他暗地里在一起。
隋韵成闻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狼狗,“你说什么?江海潮叫他什么?”
“他们应该不是夫夫关系,只是霍焰逼迫江海潮...”
晏安话还没说完,就被隋韵成打断,“他们当然不是夫夫关系!离婚几百年了夫什么夫?!”
晏安:“...”江海潮不仅有一群前男友,还有个,前夫...
还是个肯为他花一个亿的前夫...
隋韵成可没功夫去管晏安的脸色,他转身就往江海潮的卧室走去。
项思明挡在楼梯口,拦住了隋韵成,“江海潮在睡,我们这多人贸然来他家本来就是越界,你还想丢人丢到他面前?”
“那他呢?”隋韵成指了指紧闭的卧室房门,“霍焰那个混蛋就可以进去打扰他?”
许墨白显然也不放心江海潮跟霍焰独处一室,“这样,我们中派一个人进去盯着不让霍焰乱来。”
“行。”、“可以”、“好吧...”
好,问题来了,谁进卧室?
几个人面面相觑,渐渐地,眼里的敌意涌了上来。
房间里。
霍焰一手抱起昏昏沉沉的江海潮,让人靠在自己怀里,一手舀起一勺粥吹了吹喂到江海潮嘴边。
“唔...”江海潮本来就是空腹喝酒,此刻胃里正不舒服什么也吃不下,“不要。”
霍焰极富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等江海潮哼哼唧唧地抱怨完,才又将勺子递到了江海潮嘴边。
“乖,喝一点儿,不然胃里难受。”
江海潮被男人抱在怀里哄得不耐烦,终于微微张口咬了咬勺子,抿了一小口粥。
男人松了口气,微微低头,薄唇不经意般扫过江海潮发热的耳垂和后颈。
要是你能一直这么听话,该多好...
“你在干什么。”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
霍焰抬眼,看见了门口门神一样的隋韵成。
“出去。”
隋韵成抱着胳膊没有动,一向脾气火爆的人此刻意外沉得住气,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儿跟霍焰打起来。
“好好喂,别想趁机占他便宜。”
霍焰懒得理会他,江海潮喝了一口粥后咂摸出点儿鲜美的味道,迷迷糊糊地又张了张嘴。
霍焰小心地喂了他几口,附在他耳边低声问,“还要不要?”
“嗯...”江海潮迷迷瞪瞪地点点头,缩在霍焰怀里喝了小半碗粥。
就这样,在十分诡异的场合里——楼下一群心怀不轨的人,房间里一个前夫,一个虎视眈眈的前男友,江海潮硬是舒舒服服地喝完了粥,末了还舔舔唇,有些吃不饱的意思。
霍焰没敢纵着他吃太多,喂完了粥,又端起床边的一小碗汤药递到江海潮嘴边。
江海潮即使是醉成了个任人摆布的偶人,也存留着对食物极高的敏锐,在闻到了那一丝丝不详的药味后就挣扎着要缩进被子里。
“乖,喝一点儿。”霍焰牢牢地抱着他,哄孩子般放软了声音,“不然明天起来头疼。”
“不。”江海潮固执地想往被子里钻,奈何霍焰力气太大,他挣脱不开。
“我不喝...”迷迷糊糊之际,江海潮微微睁开眼,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隋韵成。
隋韵成今天也是一身黑衣,凶神恶煞地盯着霍焰,眉眼处的阴沉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恍惚之中,江海潮朝隋韵成伸出手,求救一般,“老...”
一声石破天惊的“老公”还没叫出口,江海潮就被霍焰按在了床上。
男人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江海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感情这家伙已经醉到连人都分不清了!
隋韵成见霍焰忽然发火,冲上去一把扯开霍焰,“你他妈别欺负他!”
霍焰咬着牙,眼底渐渐起了让人胆寒的暴戾。
“不想死的,滚。”
隋韵成也不遑多让,牢牢地挡在江海潮身前,“你别想——”
话还没说完,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顿住——江海潮从被窝里钻出来,从身后抱着隋韵成的腰,闭着眼靠在他肩上。
被抱住的隋韵成一僵,霍焰也随之一顿。
而后滔天的怒意和妒火席卷了霍焰的每一寸骨肉。
江海潮,当着他的面,叫别人,抱别人...
霍焰眯了眯眼,手背青筋暴起。
隋韵成偏过头,几乎痴迷地看着抱上来的人,“江海潮...”
“嗯?”江海潮晃了晃脑袋,有些疑惑,“你怎么叫我的名字...”
他嘀嘀咕咕了一阵,似乎有些不满,又有些无奈,“你是不是又生气了啊。”
江海潮叹了口气,靠在隋韵成的肩上,“霍焰你生气的样子一点也不好看,我喜欢你笑。”
“老公——”江海潮拖长了尾音,醉醺醺的嗓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柔软,“你笑一个嘛。”
***
排在楼下的几个人都有点不耐烦,“隋韵成怎么不守信用?说好了一人十分钟,那家伙怎么超时了?”
是的,这帮人在激烈地争论过后,还是采取了最简单的轮流制——一人上去盯十分钟。
就在项思明要上楼去将人赶出来的时候,隋韵成,打开门走了出来。
他脸上全然没有一丝喜色,相反,仿佛遭受了什么重创一般整个人脸上都没什么血色。
不过一群人的注意力从来都在江海潮身上,没有人关心隋韵成到底怎么了。
项思明还不忘指责他超时,隋韵成抬起眼看了他一眼,忽地扯出一个冷笑。
“你进去吧。”隋韵成哑着声音,说。
隋韵成抬眼不知看向何方,幽幽地说:“你知道他刚刚叫我什么么。”他的笑比哭还难看,意气风发的眉宇间透露着一丝苦涩,“我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今儿算是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