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许是公开关系、且确定退圈之后,再加上被黄争鸣先前的行为气到了,因此蔚先生终于没了顾忌。
但他肯定有分寸。
电话挂断前,健哥的最后一句话是:“挺好的,你们这样挺好的,这样我就放心了。”
之后,我拨通了蔚先生的电话。
我原本想问他今天的事,可和健哥聊过之后,反而没有再和蔚先生提起,而是非常普通地聊一天的工作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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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各位演员和导演组之间的磨合,电影的拍摄渐入佳境,剧组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忙碌、拍摄。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四月末。
这时候已经是春末,今年比往年天热得早了一些,许多地方开始渐渐有了闷躁的苗头。影视城这边也日头高照,正午时晒得人汗流浃背,夜里又清凉如水,昼夜变换的温差让许多人感了冒。
我的身体素质还算不错,小戴不慎染了流感,我给她放了几天假。
这天下午,张铭导演边拿着小风扇扇风,边对我说:“杨欣他们都休息了,今天先拍你和穆魏雪的戏份。”
“好。”
我点头,拿起剧本翻看。
张导走过来,跟我讨论了会儿情节和人设。
聊到一半,他忽然说:“哎,何枝,要不明天咱们也放个假?”
闻言,我抬头,狐疑地看向他:“明天么?”
张导:“准确地来说,小假是今天下午就开始算。”
听到这里,我心里更加疑惑。
张导对于拍摄电影的认真劲儿,一般人无法想象,无论严寒酷暑、刮风下雨,他都不会停下电影的拍摄。就算像现在这样,有演员生病请假,他也会马上安排每个人出演的时间,确保不浪费宝贵的时间。
“我听小戴说,你后天上午有采访节目吧?”张导摸了摸自己的胡茬,继续说,“正好,后天下午再回来。”
我越发不解:“张导家里有急事?”
除了这个理由,我实在想不出他为什么忽然给我放假,甚至自己都要休息一两天。
张导神情微妙:“……算是吧。”
我和他对视片刻,没有再细细追问,只笑说:“那就谢谢张导的假期了。”
这段时间以来,工作忙得没有任何空闲,连每天是什么日子、星期几都忘了。能休息一天也好,能让自己调整一下状态,不至于在演技上逐渐疲乏。
张导:“那就这么定了,要给蔚总打电话吗?”
我微怔:“给蔚先生打?”
张导:“当然,让蔚总来接你,不就省得司机师傅跑一趟了?”
虽然张导说的话有道理,可蔚先生还要工作,来回北城需要四五个小时,只怕会耽搁不少时间。
经过这段时间的拍戏和相处,张导很容易就猜到了我的想法,他问:“纠结什么呢?是怕耽误蔚总工作?”
我如实点头。
“担心这个做什么?我看他巴不得天天和你黏在一块儿。”张导不以为意,“信不信,你要是给他发消息,他一准乐得找不着北。”
我笑了:“不至于。”
毕竟,我和蔚先生都是有各自生活的成年人了。
“至不至于,试过才知道。”张导怂恿道,“你先打个电话。”
我有些迟疑。
张导今天有点奇怪,似乎十分热衷怂恿,不太像他平时的风格。
他继续劝说:“反正回去这件事,肯定也是要告诉他的吧?”
这个倒是事实。
抛开张导事出反常的缘由不谈,无论如何,休息一天半的事总归要告诉蔚先生的。
算算时间,我和蔚先生又有半个月没有碰过面了。最近我拍戏的时间变多,他的工作量似乎也有所增加,许多时候都不知在忙什么。
因此,我们的聊天也时常断断续续。
我没有打电话,而给蔚先生发了消息,以免在他忙碌的时候,不小心打扰到他。
——我今天下午回家,明天休息一天。
蔚先生回复得很快,几乎秒回。
——我接你。
——几点?
——不急,下午就行,看蔚先生的时间。
——好,等我。
张导凑了过来,看到我们的聊天内容,挑了挑眉:“你看,我说什么了?”
我诚恳夸赞:“张导料事如神。”
张导拍拍我的肩膀:“行了,赶紧把和穆魏雪的对手戏拍完,然后大家就可以收工了。”
我点头:“好。”
少年淡薄期和青年消沉期的戏份基本结束,我成功通过饮食和锻炼增肌,让自己的体魄看起来比一个月前强健结实,像个健康积极的青年人。而我和穆魏雪的对手戏,就发生在大学及工作后一两年的时间段内。
穆魏雪有着偏清秀的长相,很适合大荧幕,张导说自己正是看中了她这一点,才选了对方。然而穆魏雪阅历尚浅,演戏的经验不多,所以一场戏时常会NG数次。
今天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张导拍戏时十分严苛,怒吼和训斥声不绝于耳:“怎么回事?说了多少遍了,不是这么演不是这么演,怎么还不明白?穆魏雪你的表情呢?今天出门的时候没带五官吗?!何枝也是,你得带带她,好的演员需要带人入戏,明白吗?!”
穆魏雪看向我,露出了沮丧的表情,道歉说:“……何枝哥对不起,你演的很好,是我拖后腿了。”
“没事的,好事多磨,张导严格也是为了拍过更好的镜头。”我摇头,“你可以注意一下第二句台词,讲这一句台词的时候需要适当放慢语速,面部表情不能太僵硬,尤其是眼睛。必要的时候可以和我对视,我会尽力带你入戏,即便如此,你也不能松懈。”
虽然我偶尔能带她入戏,但那些单独的特写镜头,仍旧需要她自己掌握。
我们的每一条建议,穆魏雪都听得很认真。她低头整理了一会儿情绪,再抬头时显然更入戏了一些:“张导,何枝哥,我准备好了,我们再来一遍。”
张导打板——
“第二十一次!A!”
我迅速入戏。
此刻,穆魏雪是和我发生争吵的女友。
这一次演得很顺利,没有人再出错,张导喊“卡”的刹那,我收回了戏中的情绪。
穆魏雪朝众人鞠躬:“辛苦了!辛苦大家了!”
我鼓励她:“辛苦了,演得很好。”
“何枝哥才是演得好。”她长吁一口气,笑了笑,“只要一对上你的眼睛,我就觉得自己真的是你女朋友一样,不过我不争气,总演不好——”
穆魏雪的话还有说话,我们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声。
“什么女朋友?”
对方声音不高不低,莫名有点笑里藏刀的意味。我清楚地看见穆魏雪颤抖了一下,缩起了脖子。
我们两人同时回头。
——果然是蔚先生。
刚才那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因为看时间,从我告诉他准备回家开始算起,明明还没有过两小时。
他来得比想象中快太多。
穆魏雪认出了蔚先生,脖子登时更加瑟缩:“蔚……蔚总,没什么,刚刚我在感谢何枝哥……”
蔚先生淡淡重复:“何枝哥?”
穆魏雪立刻改口:“何枝老师!”
张导恨铁不成钢地看向穆魏雪:“这个时候,你倒是一点就通!”
第56章 完结
张导话音刚落,穆魏雪便立刻慌张了起来。
她举手保证说:“张导我错了!我会继续努力,认真演戏!”
“行了,回去吧,休息一天好好找找状态。”张导冲穆魏雪挥了挥手,“说实在的,你其实有点演技方面的天赋,就是状态经常不太稳定。”
穆魏雪闻言,顿时备受鼓舞:“谢谢张导肯定,也谢谢何枝老师今天的配合和教育,我一定找好状态,稳定发挥!”
我笑了笑:“说‘教育’就有点太沉重了。”
穆魏雪摇头:“不严重不严重,应该的应该的。”
“肯努力就行,散场了散场了。”张导再度挥挥手,招呼工作人员道,“我们也该撤了,再在这里碍事蔚总该着急了。”
一旁的编导边收拾东西,一边笑说:“难得张导这么积极给大家放假,平时他可一分钟都舍不得腾出来让人喘气,我们是得趁他反悔之前赶紧撤,免得一会儿他忽然心疼钱,把大家又叫回来。”
“怕什么?拖时间浪费的是投资方的钱。”张导豪气十足,“咱们的投资方是蔚总,今天他肯定不觉得亏,不然也不能这么积极来接人。”
在场众人都发出了善意的笑。
最早蔚先生来探班的时候,众人总是很拘谨,后来他多来了几次,剧组的工作人员便渐渐习惯了。在张导和蔚先生互相调侃时,大家还会听个乐呵,说说笑笑。
张导开口之后,导演组的工作人员陆续离开。
我和蔚先生也挥别了众人。
时间紧迫,我们没有多加停留,直接去了车库,驱车离开影视城。
蔚先生就连开车时,唇角都微微上扬。
究竟是什么事这么值得开心?
我仔细观察他现在的神情,再联系到他没用两个小时便从北城来到了影视城,心底总觉得他有备而来,不像是收到我的消息后才动身。
而且,张导这么积极放假的样子,实在十分可疑。
我怀疑,他们两人提前打过招呼。
蔚先生应该在谋划某件事。
最近我忙得顾不上时间,现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才堪堪开始思索近来是否有特殊的日子——比如谁人的生日,比如恋人之间不得不庆祝的年节、活动。
想着想着,我不自觉扭头看向了窗外,掩去唇角悄悄勾起的弧度。
窗外沿途掠过的街巷旁树木早已郁郁葱葱,清亮的阳光透过枝繁叶茂洒在柏油马路上,留下斑驳明白的光点。行人有的步履匆匆,有的缓步而行,可尽管神色再匆忙,也会因为暖热的日光而舒展眉眼。
“怎么了?”蔚先生忽然问我,“为什么一直看窗外?”
我回头:“因为刚刚看到一对爷孙牵着幼犬经过。”
蔚先生目视前方:“在散步?”
“嗯,毕竟天气很好。”我轻笑,“适合做很多事。”
蔚先生深以为然地点头,不知想到什么,他的眼神比刚刚更加愉悦了。我细细观察他的动作,还能看出几分隐秘的、紧张的情绪。
四月末啊。
的确是个好时间。
————
两个小时候,我们回到了北城,蔚先生却驱车前往了和家相反的方向。
我在思考,应不应该问他原因。
蔚先生的小姨因为身体不好,才常年居住在较为宜居的南方城市,后来干脆将生意重心都转移到了居住的地方。听蔚先生说,过去的十多年她很少回来北城,两人只电话联系。
但是从今年春节起,几个月的时间,她却连回了两次北城。
——上一次回来,还是因为听说蔚先生准备求婚。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蔚先生便主动提起了这件事:“先不回家,今天小姨来了北城,我们去找她吃饭。”
“好。”我点头,继而问说,“堂弟妹呢?”
“他们也来,姨妈不放心把他们单独留在那边。”
“他们还小。”
“也不小了。”蔚先生的声音冷淡,“不管什么时候都吵吵闹闹的。”
我笑了笑:“看来蔚先生不喜欢小孩子。”
但是他对两个堂弟妹其实很好。
“不喜欢。”蔚先生一本正经,“我只喜欢你。”
我:“……”
突如其来的告白,又动容又好笑。
“我也喜欢蔚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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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去的仍是上次别墅——因为大部分时间不会回来的缘故,这里已经成为蔚先生的姨妈在北城唯一的住处。
蔚先生停好了车,走上前敲了敲门,然后就自己将门推开。
单这一番动作就令人生疑。
但我没有多问。
有时候,我偶尔会希望自己不是一个敏锐的人,至少不该这么敏锐。
“何枝。”
蔚先生站在门边,忽然叫了我一声。
我看向他,弯了眼眸:“怎么了?”
蔚先生没有说话。
到这时,他开始有点拘谨,握在门把上的手默不作声地紧了又紧,他每次紧张的时候,大拇指都会无意识摩挲。
明明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脸上竭力包吃住面无表情,眼神中却闪烁着无措和期待的神情。
于是我又问了一遍:“蔚先生?”
他一个激灵,立刻看向了我:“我在!”
我:“……”
蔚先生:“……”
我们相顾无言了半分多钟,他才闪开了身子,对我说:“你先进屋。”
奇怪的是,房间里应该是有人的,但是从蔚先生打开门到现在,屋内都没有人出来看情况。蔚先生应该是上了头,所以这些显而易见的细节他都没有发现,还以为自己毫无破绽。
那就当没有破绽。
我点了点头:“好,那我先进去了。”
说完,我抬脚走进了房间。
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客厅原本有着采光极好的大扇落地窗,此时却严密地拉上了。这个时间的光线本就昏黄,此时更是微弱到透不进房间中来,但屋内并不昏暗,反而亮着无数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