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嘉颜犹豫了下,还是把手机给了陈潮,说:“你们别乱说话哈。”
陈潮一只脚不能用力,他倚着另外一棵树,帮苗嘉颜拿着手机。
屏幕里苗嘉颜踩在小梯子上,端着小盆摘海棠。
这些他驾轻就熟,单脚踩着梯子去摘更高的海棠,陈潮皱眉提醒他:“你小心点儿。”
苗嘉颜扬声说:“没事儿!”
—我靠这谁啊!
—不是寻哥!
—你是谁你跟我老婆什么关系啊?
陈潮都没看公屏,他一直在看苗嘉颜。
苗嘉颜摘了一小盆海棠,从梯子上下来,陈潮把手机还他,苗嘉颜和他说:“你别站着了,潮哥,你回去躺会儿吧,一直站着不行。”
陈潮问:“你呢?”
苗嘉颜说:“我等会儿洗完这些就下播了。”
陈潮确实坐着站着时间有点长了,脚腕发胀,但是也没走,只说:“我坐那等你会儿。”
苗嘉颜只得说:“好,那我快点洗。”
他俩都没看公屏,苗嘉颜去水池那边洗海棠,才往公屏上看。
—潮哥!!
—刚才颜颜是不是叫了声朝哥!
—我记得这个朝哥!凶了吧唧那个!
—我靠别啊!我要寻哥!!!be了???
苗嘉颜已经把画面调成了前置镜头,他冲着手机比了个“嘘”。
他都躲了陈潮两天了,肯定不会当着陈潮面说任何关于感情的话题。
苗嘉颜晚上挺晚了还没过来,陈潮站起来往窗户外面看了眼,苗嘉颜房间的灯还亮着。
陈潮已经没脾气了,他还从来不知道苗嘉颜能躲他躲成这样。
—不来了?
陈潮发消息过去。
苗嘉颜很快回复:马上!
陈潮:你躲我干什么。
苗嘉颜:没!
苗嘉颜又过了会儿才来,来的时候已经换好了睡衣,也洗完了澡。
陈潮视线从手机上抬起来,扫了他一眼。
苗嘉颜来了就要睡觉,问陈潮:“我关灯了,潮哥?”
陈潮说:“关吧。”
灯一关,屋子里瞬间黑了下来,陈潮放下手机,就只剩下了月亮从窗户透进来的光。
苗嘉颜躺在他的枕头上,毯子拉上来盖好,一点声音都不再出。
陈潮翻身过来,看着苗嘉颜的方向。苗嘉颜背对着他,头发扎在头顶,躺得老老实实的,好像睡着了。
“苗嘉颜。”陈潮叫他。
“嗯。”苗嘉颜肩膀不明显地一颤,小声应了。
“你怕我什么啊?”陈潮无奈地问他。
苗嘉颜没转过来,回答说:“没怕。”
陈潮躺在床边,伸手过去,手指点了下苗嘉颜后背。
苗嘉颜藏了那么多年的心事,是他自己的秘密。能跟陈潮保持着像现在这样的关系,苗嘉颜很知足。有些话一旦戳破了就没法再继续保持现状了,与其说苗嘉颜怕的是陈潮,不如说他怕的是这个。
苗嘉颜这几天拼命想把陈潮走前的这几天挨过去,就是怕陈潮温柔地跟他说一些话。上次以后他们三年没怎么联系过,苗嘉颜怕这次再一说,可能以后就都那样了。
陈潮点点他后背,苗嘉颜没转过来,陈潮又在他肩膀上敲了敲。
“这两天我就想跟你聊聊,你老躲着我。”陈潮一只手枕在脸下,跟苗嘉颜说。
苗嘉颜这次没有再沉默,而是低声说:“我不想聊,潮哥。我们就像现在这样行吗?”
陈潮的话还没等起好头,又让苗嘉颜噎了回去。
“你……”陈潮想发脾气还没那么生气,想笑又笑不出来,“我要说不行呢?”
苗嘉颜用毯子遮着半张脸,说话声音听起来都闷着一层:“潮哥,我真的只想这样,我没想过更多。”
陈潮果断地说:“我想了。”
俩人思路根本都没在一条线上,陈潮知道,苗嘉颜不知道。
他吓得不敢翻身,藏在毯子里不敢吭声。
陈潮也不愿意再吓唬他,感觉跟苗嘉颜没法正常聊了,他根本不听。
于是陈潮看着他,干脆地问了一句:“你还喜不喜欢我了?”
苗嘉颜一瞬间连呼吸都停了,脸埋在枕头里,几乎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我不……”
他话还没落地,被陈潮沉声打断:“想好再说。”
苗嘉颜攥着毯子的手指都在抖,眼泪洇进枕头里,想说不喜欢了,却张不开口。
就是喜欢啊。
陈潮清了清嗓子,有些话实在有点说不出口,他们原本太熟了。
“我现在……”陈潮又伸手轻轻碰了下苗嘉颜的肩膀,苗嘉颜紧张地一缩,陈潮别扭地说,“咱俩好吧。”
第57章
陈潮一句“咱俩好吧”, 让画面如同静止了。
苗嘉颜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自己眼前的地面,好半天都没出声。陈潮每次点他后背他都往前再躲躲, 躲到现在陈潮已经够不着了,再往前快掉地上了。
陈潮索性坐了起来。
苗嘉颜终于回了头, 在黑暗里眼睛亮晶晶的,还挺明显, 他眨着眼睛问陈潮:“怎么……好啊?”
陈潮也没经历过这种场面, 要不是因为苗嘉颜这几天躲他躲的,陈潮也不会一个冲动现在就说出来。现在苗嘉颜这样问他, 陈潮不知道话得怎么说才能不腻歪人。
苗嘉颜呼吸都轻轻的, 没有明白陈潮的意思, 也像是不敢明白。
他也坐了起来, 仰脸看着陈潮,声音更轻了:“你是……什么意思,潮哥?”
“在一起, 谈恋爱, ”陈潮低头看着他, 感觉每个字都烫嘴, “这种好。”
毫不夸张,苗嘉颜被陈潮几个词吓得整个人往后一仰, 脑子里所有神经像是都断了。他完全在状况之外,不明白陈潮为什么会说出这个,连这几个词的意思都不明白了。他甚至觉得这像陈潮开的一个玩笑, 调侃他们俩在这段时间里“反常”的密切联系。
苗嘉颜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 他看着陈潮的视线里甚至有一点点探寻和防备, 对他来说一切都太突然了。
陈潮看着他的反应, 也不知道得怎么办了。他也是第一次经历这个,也没有经验啊。
“你别那么害怕,”陈潮一时间愁得慌,“我怎么说什么都能吓着你。”
苗嘉颜也不吭声,只直愣愣地看着他,眼睛在夜色里水汪汪的,睁得溜溜圆。
俩人一直是一高一低地坐着,陈潮跟苗嘉颜说话得低头,这样真的挺别扭。陈潮脚腕又不能回弯,只能跟苗嘉颜说:“我下不去……你上来坐着?”
苗嘉颜倒是听话,沉默着坐了上来。
俩人终于变成了平视,这就舒服多了。
“我本来没想现在和你说这个,但你天天慌慌张张的……”两个人中间隔着差不多一米远,像两个学生一样坐着说话,陈潮说,“现在说都说了,也收不回来了。”
苗嘉颜坐那儿听着,看着听得挺认真,也不知道都听进去了没有。
“我没谈过恋爱,我也不知道得怎么谈,”听得出陈潮已经尽量让自己说话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可还是有一点不明显的拘谨,“我可能会做得不好……我是说刚开始的时候。”
苗嘉颜听得手心都凉了,大气都不敢喘。
“我哪儿做得不好你跟我说。”陈潮说这点只言片语已经费尽心思了,还是吭吭哧哧的。
苗嘉颜坐在一边,陈潮看他紧绷着的模样,不知道得怎么说才能让他放松,能想到的词刚才都说完了。
陈潮略带挫败地问:“我是不吓着你了?”
苗嘉颜第一时间摇头。
陈潮也说不出更多的了,于是空间再次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苗嘉颜才出声,试探着叫:“潮哥。”
陈潮看过来:“嗯?”
刚才陈潮那一句句的话就是在苗嘉颜本不清醒的脑子里持续地灌,这会儿苗嘉颜才回过神来,轻声问:“你……为什么这么说啊?”
陈潮说:“这有什么为什么。”
苗嘉颜隔了会儿又问:“是因为我……喜欢你吗?”
陈潮刚开始没明白,反应过来后看着苗嘉颜,反问:“因为你喜欢我我就说这些?”
苗嘉颜轻轻抠着床单布料,听见陈潮说:“非得听肉麻话。”
还不等苗嘉颜回神,陈潮几乎是有点凶地说:“因为我天天看着你心里就越来越不对劲儿,一天看不见你心难受,行不?”
苗嘉颜心跳错了一拍,陈潮话音落地那一秒钟,心脏像是被什么动物给吞掉了。
陈潮用凶巴巴的语气掩饰自己的紧张和不自在,苗嘉颜在旁边数自己的心跳。
这是陈潮人生中第一次表白,表白对象是自己从小认识的苗嘉颜。
然而这第一次表白最终却失败了。
陈潮后来碰了碰苗嘉颜的手,手指敲敲他手背,问:“跟我好吗?”
苗嘉颜把手抽回来,结结巴巴地说:“不、不行啊,潮哥。”
陈潮一口气吸进去好半天才吐出来,可也没强逼着他,过会儿说:“不行不行吧,是我欠考虑了。”
苗嘉颜声线哆哆嗦嗦的,听起来还是有点慌,却也听着难过:“我从来都没想过这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会说这个,但我觉得你现在……不清醒。”
陈潮刚要说话,苗嘉颜又说:“是我让你为难了吗?”
他抬手抹了下眼睛,轻声说:“潮哥,我真的只想这样。”
他一抹眼睛自然有心里难受的,陈潮一晚上豁出去地说了一堆,可最终什么也没成,搞砸了,这会儿看着苗嘉颜缩着肩膀说自己什么都不想要,这会儿心里让人掐着似的。
陈潮抬手在他头上弹了一下,不想折腾他了,说:“那就先这样,你别天天躲我就行了。”
苗嘉颜连连点头。
陈潮呼了口气,说:“睡觉吧。你还愿意在这儿睡不?我去楼下睡也行。”
苗嘉颜连忙说:“不用,潮哥。”
陈潮腿蹲不下去,也没法说让苗嘉颜睡床,俩人只得维持原状。
这注定是谁都睡不着觉的一宿,又都装着睡了。陈潮脚腕疼,却没翻几次身。苗嘉颜一整夜心脏都没恢复正常频率,始终跳得很快,天亮之前苗嘉颜心想,我是不是心脏出毛病了。
苗嘉颜答应了陈潮不再躲他,接下来的几天果然没再躲,每天都在陈潮眼皮底下。
这一宿让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了点微妙的变化,像是隔着一层都有点别扭,可无意中对视上的眼神又分明好像更近了,多了点若有似无的复杂意味。
陈潮确实是坦荡的,而且之后的几天也没逼苗嘉颜去思考这些,他都没再提过这事儿。那晚属实是冲动之下欠考虑了,苗嘉颜说了不行,陈潮没再勉强他。
陈潮走的前两天,丁文滔回来了。
他跟朋友去西藏玩儿了,回来仿佛晒成了一坨泥。陈潮现在不用在床上垫脚躺着了,丁文滔看着他就跟正常人一样,所以也没能笑话成。
但陈潮现在走路基本上得靠慢慢挪,走快了跛脚。丁文滔问他:“你以后还能不能打球了啊?”
陈潮说:“能吧。”
“你回学校了也好好养,没课你就躺着。”丁文滔说。
“嗯,”陈潮看了眼刚从外面进来的苗嘉颜,“我不躺着也不行,坐不住。”
“寻哥呢?”丁文滔问苗嘉颜。
苗嘉颜回答说:“我不知道啊。”
“你咋能不知道,”丁文滔还一门心思地觉得当初姜寻豁出被开除也要保着的那个小男生是苗嘉颜,“你老跟我欲盖弥彰。”
苗嘉颜脸上都写上问号了:“我们这两天没联系。”
丁文滔还转头跟陈潮说:“也不知道他俩瞒啥,都这些年了。”
陈潮伸手去桌上拿了盒抽纸,扔在丁文滔身上,说:“别说胡话。”
“什么胡话?”丁文滔接住抽纸,抽了一张,剩下的扔回去,“我早八百年就知道了。”
“你知道个屁。”陈潮在苗嘉颜身上扫了一圈,苗嘉颜看着他,眼神有点无辜。
陈潮伸手叫他:“过来坐。”
苗嘉颜于是过来坐在椅子上,挨着陈潮。
苗嘉颜虽然那晚理智地说了句“不、不行”,可这几天每天垂着视线眉眼温柔,看着很乖,又听话。
陈潮把水果盘子递给他,看他拿牙签扎菠萝吃。
“他早八百年就知道你们好了,”陈潮不带表情地问,“你俩好了?”
苗嘉颜赶紧说:“我可没有。”
“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丁文滔说。
“你可别在这儿瞎说八道了,”苗嘉颜看着丁文滔,又转头看看陈潮,摇头说,“我俩没好。”
“嗯,没好。”陈潮逗老实小孩儿说,“那你跟谁好了?”
苗嘉颜哪能受了他这么逗,话怎么说都不是,抱着菠萝盘子不敢说话。
“吃你的。”陈潮说。
丁文滔神经向来粗,或者也是缺心眼儿。
可再缺心眼儿也觉得他俩这气氛有点怪,却也说不上来哪儿怪。
看了半天,瞄来瞄去,问:“你俩干啥啊?”
“干啥了?”陈潮问。
“你俩坐那么近干什么啊?”丁文滔咋看咋不对,“咋回事儿啊。”
这真有点冤枉人了,苗嘉颜就是正常坐,丁文滔找不出来哪儿怪,就说他俩坐得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