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也没想到生个病会把陈潮折腾回来,陈潮那段时间忙得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他哪有时间回来。
苗嘉颜以前冬天就经常只穿个小棉衣,他从小在家里就那样,习惯了,陈潮也不管他。从那次之后他要是穿得少了陈潮会说他,比如现在陈潮就是真的在瞪他。
苗嘉颜心想偶然事件并不能说明我不扛冻了,当然他并不敢真的说出来。
还没等苗嘉颜回家,直播间的事儿姜寻就已经知道了。
虽然苗嘉颜已经尽力安抚,还是有不少护着他的粉丝去大墨那边骂人了。不过数量并不多,还有很多自己人过去让闭麦不让喷的,所以也没闹起来。
“还真不见得是大墨那边的人,谁知道哪个鬼背后搞的一手,等着两头骂起来看笑话呢。”姜寻骂了两句,说,“大墨他们就是想蹭,不想真撕破脸,真这么整容易把他自己作死。”
等着看苗嘉颜笑话的人多了,有点什么事儿都有人想踩一脚,没事儿那就搞点事儿出来踩踩。
姜寻安慰他:“随他们去,不用看他们喷,网线一拔滚他妈的,当你的农民企业家去。”
“农民企业家”让苗嘉颜笑出来:“我知道,没事儿,哥。”
苗嘉颜还真断了半个月网,安安心心当他的农民企业家。
本来不算多大个事儿,只要他们这边稳住不说话就闹不大。苗嘉颜现在就是维持人气,他现在心思更多的还是在基地这儿,真有天网络待不下去了他就安心种花。
可人毕竟不是动物,苗嘉颜就是再怎么不在意,他也不能真跟没看过那些肮脏的言论一样,内心真的毫无波动。
没来由的恶意会让人透不过气,苗嘉颜对这些非常熟悉。
陈潮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
苗嘉颜的一场直播,陈潮早上起来当背景音听,低头随意看了眼公屏,乱糟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东西。他皱着眉看了会儿,越看眉皱得越深。
他关了水龙头,站在那儿看了好半天手机,沉默着搜。
苗嘉颜不知道陈潮是不是在听,平时这个时间陈潮应该已经出门了。他没提关于这个的话题,只说养花的事儿,教她们怎么扦插。
公屏上还有在骂人的,苗嘉颜扫到几眼,小员工已经在那边清人了。
—花掀子今晚在谁的床上?
—你经纪人c得爽还是大墨c得爽?
陈潮电话拨过来的时候,苗嘉颜满手都是土。
苗嘉颜把电话挂了,用旁边的小抹布擦擦手,发消息说:在直播呢呀。
陈潮又打了遍电话,苗嘉颜犹豫了下,还是没敢接。
低头问:怎么了,潮哥?
陈潮:你怎么不说?
苗嘉颜知道他还是看见了,快速地回:就乱七八糟的不开心事情,没什么意义的。
陈潮给他发语音消息,苗家颜转成文字看:所以你和我说话都得筛一遍?挑有意义的说?
苗嘉颜开着直播不能一直看手机,只能说:我一会儿给你打过去,你别生气。
把手上刚才剪了一半的扦插弄完,苗嘉颜又说了几句就下去了。
他手都没来得及洗,去给陈潮打电话。
陈潮接起电话,低低地“嗯”了声。
苗嘉颜不想他生气,开口先道歉。
陈潮说:“我才知道你一直捂着我耳朵。”
苗嘉颜忙说:“我没有的。”
陈潮:“什么是我应该知道的,什么是我不应该知道的,你的标准是什么?”
他已经很生气了,苗嘉颜听得出来。
苗嘉颜有点慌了,还没想好怎么说,就听见陈潮又说:“我当你天天都高高兴兴的,你现在难受都不知道说了?”
第84章
陈潮好久没生过气了, 平时偶尔凶巴巴的样子都是装出来吓唬人的,或者故意逗逗小对象儿,一本正经地生气很久没有过了。
苗嘉颜总是乖乖的, 不作不闹也不会气人, 陈潮让他干什么他干什么,软乎乎一个小男友谁舍得跟他生气。
这会儿陈潮虽然语气不凶, 话音里的情绪却让苗嘉颜很紧张。
“我没有很难受……”苗嘉颜试图向陈潮解释, “就……很无聊的事情,不想和你说。”
陈潮没出声, 电话里只剩下一阵压抑的沉默。
苗嘉颜这话说完自己都知道说得不好, 可也想不到话能补救。在沉默了将近半分钟之后,苗嘉颜轻声提醒:“你该出门了……潮哥。”
陈潮问他:“你没别的要说的了?”
苗嘉颜顿了下, 思考之后说:“你别生气。”
陈潮不可能不生气,他有很多想说的话挤在那儿,一时间都捋不出头。苗嘉颜不会吵架, 只会哄,陈潮的情绪发不出来, 被苗嘉颜两句“别生气”给堵着。
堵了好半天也没个发泄口,最后无奈地倚在墙边,问:“他怎么你了?”
苗嘉颜立刻回答:“他没怎么,就是拍了张照片,发完又删了。”
陈潮接着问:“你想拍的 ?”
苗嘉颜说“没”。
陈潮:“我看手放你腿上了,问你了吗?”
苗嘉颜又说“没”。
“那怎么拍的,”陈潮问,“他摁着你了?强迫你?”
苗嘉颜连忙说:“没有……我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拍的, 然后我马上站起来了。”
陈潮说“嗯”。
陈潮该出门了, 可他没有想走的意思, 苗嘉颜有点着急,小心地催他:“到时间了……潮哥。”
陈潮没回应那个,只问他:“当时害怕没?”
苗嘉颜回答:“不害怕,他们也不会怎么样,只是觉得烦……”
这是实话了,他当时一点也没觉得害怕,仅仅是很反感。
陈潮问一句苗嘉颜答一句,陈潮思维太清晰了,给他开个头他就能捋出一条线。
“所以上次你挨说就是因为这事儿,”陈潮用陈述句的口吻,“寻说你了。”
苗嘉颜只能说“嗯”。
陈潮停了两秒,平静地说:“然后你跟我撒谎。”
苗嘉颜指尖一颤,下意识说:“我没——”
陈潮打断他:“你没有吗?”
陈潮音量不大,语气也没有太压制人,却让苗嘉颜不敢说话了。
这一通电话过后,陈潮一天都没再联系他。
苗嘉颜心不在焉地工作,时不时看看手机,陈潮一直没有发消息过来。奶奶打了电话叫他回去吃饭,苗嘉颜收拾好东西,穿上外套回家了。
苗爷爷在陈爷爷院子里,两个爷爷不知道又在钉什么东西,锤子叮叮当当地敲着木板。
苗奶奶让他叫苗爷爷回来吃饭,苗嘉颜于是去了隔壁。
“苗儿回来了?”陈奶奶笑呵呵地和他打招呼。
十几只小鸡溜溜哒哒地满院子乱走,这是陈奶奶今年养的小笨鸡,留着两家过年吃。苗嘉颜答应了声,过去拿扫帚扫院子。小鸡放养就比圈在窝里养脏,每天都要扫扫院子。
“你放着等会儿我扫。”陈奶奶和他说。
“没事儿,我顺手就扫完了。”苗嘉颜很利索地扫着院子,扫到两个爷爷那儿的时候跟他爷爷说饭好了。
苗爷爷答应着“知道了”,跟陈爷爷说:“明儿咱俩接着整。”
这两户老邻居挨着住了大半辈子,两家分不开。小叔和陈广达都有心想让陈爷爷陈奶奶搬过去住,觉得他们年纪大了,身边没个人不方便,而且也不想让他们再干活儿。
但老两口离不开这儿,陈奶奶离不开她的小菜园子,陈爷爷也离不开隔得不远的海。陈广达说在城郊给他们买小别墅,带前后小院儿的,一样可以种菜,老两口还是没同意。
好在苗嘉颜还在,他只要回来基本上每天都来。四个老人年纪都大了,苗嘉颜也离不开这里,只要爷爷奶奶还在,他就永远不会离开这儿。
苗奶奶白天去帮人家蒸馒头了,王奶奶家重孙子满月,苗奶奶帮忙去蒸花馒头。在他们这边,苗奶奶蒸的花馒头是最好看的。
苗奶奶拿回来一个蒸的小猪馒头,碗那么大,小猪身上有五颜六色的小花。
“这也太漂亮了,”苗嘉颜看着那小猪都看笑了,“这我都不舍得吃,又有新花样啦?”
“吃呗,你喜欢奶奶还给蒸。”苗奶奶笑盈盈地看着他,说,“给你蒸的是带馅儿的,别人的不带,我怕她们弄混了,一出锅就让我给装起来了。”
苗嘉颜问:“王奶奶没不高兴吧?你把最好看的装走了。”
“跟谁不高兴?跟我啊?”苗奶奶挺了挺后背,“我去帮她忙都不错了,现在别人都请不动我了,我拿个馒头还不高兴?你知道这要出去买得多少钱呢。”
苗奶奶略带着点小神气:“她那儿颜色多我才顺便给你蒸一个拿回来,要不你看我稀罕?”
苗嘉颜笑着点头说“对”,拿起小花猪要掰开,被苗奶奶赶紧拦住了,不让他掰。
“那咬着吃?”苗嘉颜问。
苗奶奶卖关子,指指小猪说:“你慢点儿掰,薄点儿的。”
苗嘉颜于是按奶奶说的掰开一小块,这才发现里面竟然还有小猪。苗嘉颜小心地把外层剥开,里面一共裹了三只小花猪,跟外面的花色一样只是小了很多,小猪仔也就一口一个那么大。
“真能整,这让你琢磨的。”苗爷爷在旁边说,“一个馒头都让你琢磨出花儿了。”
苗嘉颜刚才已经给大花猪拍了照,这会儿又拿出手机给小花猪仔们也拍了一张。
“我就给我孙子蒸带崽儿的,别人我不给。”苗奶奶看苗嘉颜稀罕地拿手机拍来拍去,高兴地说,“我看你爷爷手机上视频学的,下回我再给你蒸小老虎的。”
苗嘉颜把照片发到微博上去,配文:奶奶给我蒸的小猪馒头,不舍得吃啦。
他都二十五了,苗奶奶还拿他当小孩儿一样,经常给他做些小东西,觉得这样他会开心。苗嘉颜对这些从来都是高兴地接受,不会刻意去跟奶奶强调他已经大了,不是小孩儿了。
对老人来说,疼爱的晚辈长大了是一件恍惚甚至有些残酷的事情。奶奶已经七十二岁了,她时常会感叹时间竟然走得这么快。最担心最疼的孙子现在也已经长大了,有很多人喜欢,自己也能生活得很好。
当初那个瘦弱的,需要爷爷奶奶庇护着的小苗儿,早就已经可以独立了。
老人心里是清楚的,只是有时仍会下意识拿他当个孩子,像从前一样,用一些小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来哄他高兴。
一直到苗嘉颜睡前,陈潮都没发消息过来。
每天睡前他们都会打个电话,实在没空也会发个消息,苗嘉颜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生气,主动发了消息过去。
—你生我气了吗?潮哥。
陈潮五分钟之后回复他。
—对。
陈潮从来不会刻意不回消息,尤其在他出国之后。无论他那边怎么忙,或者像今天这样生气了,也不会故意晾着,把苗嘉颜的情绪吊在那儿。
苗嘉颜收到他的回复,尽管只有一个字,可一直悬着的心还是稍微落了地。
—你现在忙吗?
我可以给你打个电话吗?
陈潮:打。
陈潮半天没理他,苗嘉颜自己一直在想。这会儿要给陈潮打电话,他把白天想到的又顺了一遍,才拨了语音过去。
陈潮接了,没出声。
苗嘉颜声音小小的,直接说:“你别生我气了,潮哥。”
陈潮:“怕我生气你早想什么了?”
苗嘉颜从来也不会绕圈子哄,陈潮问了他就开始检讨:“我早想的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些讨厌的事,我怕你心烦。你那边事情多,我想让你……高高兴兴的,不要因为这些无聊的事烦心。”
不等陈潮出声,苗嘉颜马上又说:“别生气了,潮哥……我们和好吧?”
陈潮过了几秒才说:“跟和不和好没关系,用不上这词。”
苗嘉颜听出他语气有点软化了,又轻声哄:“那你原谅我吧,我们别吵架……行吗?”
苗嘉颜谈了四年恋爱,还是长进了。
他一声声小心翼翼的“好吗”“行吗”的问句,软软地持续递过来,就像在拿温水往人心上浇。
陈潮到底还是让他给问心软了,反问:“我跟你吵架了?”
“没没,”苗嘉颜赶紧说,“没有吵。”
“那你在这儿可怜巴巴的干什么?”陈潮语气凶了起来,“又‘和好’又‘别吵架’的,我怎么你了?”
他一凶就说明事儿有缓了,苗嘉颜回答说:“是我害怕。”
陈潮在电话那边皱着眉:“别人欺负你你不害怕,我说你两句你在我这儿害怕?”
苗嘉颜“嗯”了声,慢慢说:“他们不重要。”
一个吵架时不长嘴的小朋友,能表现成这样已经是相当优秀了。
因为超出陈潮的预期,以至于陈潮心理防线被猝不及防地戳出了小窟窿,气也气不起来了。
“要睡了?”陈潮问。
“还不困,”苗嘉颜说,“还想和你再说会儿话。”
陈潮语气像是不想理他,开口却说:“说吧。”
苗嘉颜想起来,给陈潮发了两张照片,笑了下和他说:“潮哥,我奶奶今天给我蒸了好漂亮一个馒头,小猪的,你看看。”
他不发这个还好,一发这个陈潮声音又凶了:“全世界都看完了,现在才想起来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