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会如池夏从小看的书籍里那般美好,它充斥着各种变味的现实与人性。
夜深了,在哄睡了池夏后,池兰雁疲倦地走到了客厅坐下。
她轻皱眉头,心情一落千丈。
苏姨给她端来了一杯热水,轻声说:“小姐不知道是在外面吃了什么苦头,完全不是从前那副样子了。”
第43章卷2
就好像是换了一个人。
池兰雁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小夏是一个人回来的?”
“是季家的人送回来的,说是去那边接的小姐。”苏姨本想池夏一到家就给池兰雁打电话,但她见外边的雨这么大,池兰雁又快到家了,所以便没打过去,怕打扰到池兰雁开车。
苏姨接着说:“季家的人还说了,少爷也在那边,要晚点回。”
“小秋?他不是去给陆鸣送饭?”
“开始是,后面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去了季家。”苏姨也不好问,拧着眉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池兰雁不是个傻子,她早知道池夏在外边能过那么久,肯定有池秋私下的帮助。她也早知道,池秋会帮池夏,那么季家两兄弟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是她自己和女儿之间的误会太深,以至于必须依靠他们才能照顾到池夏。
她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事不宜迟:“我去一趟季家,你照顾好小夏。”
面对雷厉风行的池兰雁,苏姨哪能说不行。但她见外面天色很暗,委婉地阻拦:“池总,要不明天吧,我看您也很累了。今晚就早些休息,小姐现在也回来了……”
“我看着小夏这样,我睡得着吗?季家那两兄弟肯定知道出了什么事儿,我必须要过去问清楚,顺便把小秋接回来。”
这是池家最忙碌的一个雨夜。
池兰雁的登门拜访,并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信息。
季飞宁避而不答,只说:“池姨,您来晚一步,宴琛已经将池秋送回去了。我知道您很着急,但这件事我知道的也不多,就不方便多说了。”
池兰雁没反驳他。
他便礼貌地继续说道:“关于池夏,我们也只是在帮池秋的忙。其余的,我们季家不会过多参与。”
这是池家的家事,季飞宁摆明了不想插手。
而他们会做到如今这个地步,归根结底,是因为当年的那起绑架案。池秋是季家一辈子的恩人,季飞宁知道孰轻孰重,分得清该帮谁不该帮谁。
季家对池家,已经还得够多了。如今,他们只欠池秋一个人,全因这是救命之恩,于季宴琛而言,是一辈子都还不清的恩情。
池兰雁对季飞宁这种隐瞒的态度十分不满,她在平时是个极其冷静的人,可一到了自家孩子的问题上,她会变得焦躁不已。
见季飞宁缄口不语,她几乎是悻悻而去,一路飙车回了家。
她迫不及待地要见到池秋,问个清楚。
待池兰雁一到家,比起她心中的疑惑,更让她诧异的是,池秋就坐在别墅门口淋着雨。她差点连车子都没停稳,慌慌张张地下车,惊声喊道:“小秋你在这干什么?!”
第43章卷2
池兰雁是伞也没来得及撑,就跑上前,她看到池秋在雨中瑟瑟发抖。
幸好现在的雨已经不大了,不然池兰雁真怕池秋会淋坏。
她看池秋不说话,立刻伸手去拽他,生气道:“起来!”
池秋还是不动。
池兰雁只得匆匆忙忙地回车里拿了伞,撑在池秋上方:“小秋你和妈说,到底怎么了?宴琛呢?不是他送你回来的吗?”
听到季宴琛的名字,池秋怕池兰雁迁怒,这才稍稍出了声,嗫嚅着说:“我让他回去了,他不知道我在这儿坐着。”
“你为什么不进屋?”池兰雁蹲下身,不停地抚着池秋的脸颊和脖子,感受到异样的温度后,她的声音越来越严肃,“小秋,你别吓我,赶紧和我进去!”
池秋摇了摇头,面色苍白。
雨水打湿了他的脸颊,不过他没有再哭了。他的目光空洞晦暗,似乎什么都没有了。连续几个小时后高涨又低落的情绪波动,将他折磨得精疲力竭,他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大有了。
池兰雁不再和他废话,她果断地丢掉了手中的伞,一把抱住池秋,拽着他往里拖。
她就是这样,一言不合就动手,性格强硬得不行。
池秋挣扎着不配合,身为男性,他再瘦小也比池兰雁的力气要大。他瑟瑟地推开了池兰雁,缩到角落里。
他没办法见池夏。
陆鸣做了那么大的错事,他居然是其中一方的受益者。陆老爷子巨额的财产,将他直接推成了“共犯”。池夏本来就对他心有嫌隙,眼下事情发展至此,她又怎么会相信他?
看到池秋如此固执,池兰雁一团怒火落下:“到底怎么了?!”
池秋发着抖,整个人紧绷着神经,死死地盯着地面。
池兰雁没辙了,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站到池秋面前:“好,你要这样是吧?那我陪着你淋雨,看我们谁先倒下。池秋,你确定要这样?”
池秋猛地一抬头,入目的是池兰雁气得发颤的嘴唇:“小秋,妈知道你这么多年来都过得不开心。既然你难得任性一次,那我陪着你。”她是抓准了池秋的性子,笃定池秋会与她妥协。
果不其然,不到一分钟,池秋便“缴械投降”了。
他舍不得池兰雁淋雨,他求池兰雁不要管自己。
池兰雁却重新抱住了他,用力抚摸着他的背。她的语气从厉声到逐渐温和,融入到夜色和雨幕中:“进去吧,小秋。”
池秋几乎要咬碎了自己的一口牙。
第44章卷2
池兰雁心疼得要命:“我保证,我什么都不会问你。今晚,我们都好好休息一下,好不好?”
在她怀里的池秋摇着头,又点着头。
淋了那么久的雨,池秋的脑袋早就混沌不堪。池兰雁搂紧着他,带着他进了屋。因为池秋站不稳,池兰雁又力气不大,两人双双跌倒在前厅。
池兰雁费劲地起身,高声呼喊苏姨。
苏姨年纪大了,入睡后很难及时清醒。反倒是睡眠较浅的池夏,先一步踏出了房门。她看着无比狼狈的两人,目光慢慢地落到了池秋的身上。池秋也看到了她,模糊的视线彼此相对。
“小夏……”池秋嗓音喑哑地唤了一声池夏。
池夏目光复杂地看着池秋,犹豫了一会儿,几步上前和池兰雁一起扶起了他。
8282.“不要找他。”
【82】
看到妹妹还愿意来搀扶自己,池秋羞愧万分。
如果不是陆鸣,池夏现在说不定已经跟着池兰雁在公司实习,按照曾经的计划步入正轨——工作,恋爱,结婚。反正,绝不是今天这样落魄地回到家中。
池秋的额头滚烫,不知不觉中发起了高烧。在神志不清的状况下,池秋对池夏充满愧意,不禁苦声道歉:“对不起……”
分明不是他的错,他却潜意识里仍旧将陆鸣与自己绑在一起,不争气地替陆鸣道歉,渴望得到池夏的一句原谅。唯有这样,他的心里才能好受些。
池兰雁听他陆陆续续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胡话,心想不好,伸手一摸池秋的额头:“糟了,真是发烧了。”她焦急起来,对池夏连声催促道,“快帮我扶他去卧室!”
慌乱之下,谁也没注意到池秋这个“盲人”能看到池夏这一细节。
屋外雨声嘈杂,池秋还在不断地说着对不起,沙哑的嗓音低沉,磨着池夏的耳郭。
池夏有些困惑,她不知道池秋在道歉什么。
为此,她不自在地拽紧了池秋:“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池秋依然是道歉。
池夏拧了拧眉,别扭地移开了目光。这次她私奔的事情,该道歉的人是她,她不明白池秋为什么要对自己道歉。
而从小到大,她被迫迁就和照顾池秋无数次。每一次,她都无法拒绝。无奈之下,她对这个眼盲的哥哥很少有耐心,却也不得不有耐心。
第44章卷2
因为她清楚,家中最有话语权的人是池兰雁。而池兰雁对池秋的偏爱,是所有人都不能改变的。
所以从她懂事起,她和池秋的关系其实并不亲近,甚至可以说是刻意疏远。
渐渐地,池夏加快了脚步,这使得虚弱的池秋很难跟上。
池兰雁忍不住道:“小夏,你慢点,小秋有点不舒服……算了,我一个人就好,你快去休息吧。”说着,池兰雁将池秋往自己这边靠了一些,小心地扶着池秋往房间走去。
池夏不禁委屈,她刚要辩解,池秋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胃里一阵翻腾,连连呕出了几口酸水,大多吐到了池兰雁的衬衣上。
池夏脚步一僵,瞬间不敢靠近。她仓促地往后退了两步,任由池秋有气无力地靠在了池兰雁的身上。
对于这种情况,池兰雁是丝毫不介意,她也压根没指望池夏能来帮把手。
池兰雁不由得着急起来,一鼓作气地把池秋放到了床上,用力揉了揉他的手后,再次抚上他的额头:“小秋,听得见妈妈说话吗?”
池秋微微呼吸着,没回话。
“苏姨——苏姨——”
池兰雁大声喊着苏姨,边喊边奋力地脱池秋湿漉漉的衣裤。好在苏姨及时赶到,她瞧见池秋这副状况,顾不得什么了,心急火燎地上前,同池兰雁一起,快速地给池秋换掉了已经冰冷的衣衫。
池夏背靠着房门外的墙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为难地杵在原地,想帮忙又不知道该帮什么。
苏姨接来一盆热水,手脚麻利地给池秋擦身体,边擦边说:“小姐,这有我呢,您看您这黑眼圈深的,赶紧去休息吧!”
池兰雁有做过自我反省,她不想因为池秋而再次忽视了池夏的心情,忙不迭地转身说:“对,小夏,你去休息吧,你哥哥这有我和苏姨就行了。”
可眼下,她实在是无力分心给池夏,说完便继续关心起池秋来。
池夏抿着唇,在门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走进房门帮着端水递东西。她看着近乎昏迷的池秋,心里五味杂陈。
苏姨摸着池秋的体温,越擦越不对劲,她催促着池兰雁:“池总您快去把自己的衣服换了,咱们得马上去医院了。”
池兰雁也不停歇,她回房间飞快地换了一身简单的便服。她连头发都来不及擦,就跑到池秋房内,半蹲下后弯着腰:“你们把池秋扶起来,我背去车上。”
“您哪背得动啊,我、我去喊老林!”
苏姨叨叨着要去给别墅的保安室打电话,被池兰雁阻止了:“小秋才多重,别耽误时间了!”
这天夜里,池兰雁和苏姨彻夜未眠。
她们连夜将池秋送到了医院,其间,苏姨着急地给陆鸣打了两个电话,无人接听。池兰雁就近挑了一家医院,及时让池秋挂上了点滴。
第45章卷2
幸亏这家医院的空病房多,池秋不至于在简陋的输液室打点滴。他昏沉地躺在病床上,睡得很不安稳。
池兰雁一整晚都守在他的床边,滴水未进。她时不时地抚摸着池秋的手,忧心地看着他。
池兰雁不知道池秋是为什么才这样,但能够让池秋失魂落魄的,除了陆鸣,她真的想不到别人了。
难道是吵架了?可池秋这脾气……哪能和陆鸣吵得起来?
池兰雁对池秋的性子了如指掌,她满心的困惑,拿起一旁的手机打算给陆鸣打个电话。
然而病床上的池秋突然干咳起来,池兰雁顾不得别的了,她连忙拿起一旁的水杯,小心地给池秋喂了点进去。
她抚着池秋的胸膛,让他慢点喝,温声问:“好点了吗?”
池秋迷糊地摇摇头,一双眸子微微睁开又闭上,嘴里默念着什么,池兰雁没听清。池秋深吸一口气,愁眉不展,挂着点滴的手冰冰凉。
为此,池兰雁特地去弄了个暖水袋,裹上了毛巾,垫到了池秋的手下。
早晨六点多,苏姨拎来了两份早餐:“池总,您歇一歇,稍微吃点东西。”
“我不饿,吃不下。”
苏姨揪心极了,二话不说地将她赶去吃早点,并叮嘱她最好休息一会儿。接着苏姨回身,看到池秋惨白的脸色,心疼地拿着一块拧干的热毛巾给他擦了擦脸。
或许是动作稍稍重了点,池秋不舒服地发出一声梦呓,苏姨立刻放轻了力道。
初秋早晨的窗外还是漆黑一片,朦胧的景色里,藏着大雨过后的宁静。
病房内,池秋微微呼吸着,看似醒了又没有睁开眼睛。苏姨轻声喊了他,他也不答应。苏姨以为他还睡着,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烧退下去了,才放心地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