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酒店之后,每个人都回了自己的房间,李继书的房间是在8033,他故意走得慢吞吞的,等看到宋时行进去了之后才回的自己房间。
因为宋时行一下午没跟他说话,他没什么心情吃饭,想了想便认认真真打开手机看起了分镜剧本。
隔壁,宋时行刚把衣服脱到一半,门铃就响了。
他无奈又把衣服扒回去,透过猫眼一看,是娄金辉那张苦情脸。
一开门,这人就来了句抱怨:“导演真他么不是人干的活儿。”
宋时行不情愿地开腔儿:“又上我这儿倒苦水?”
娄金辉猛地抬头:“靠!你就不能说句好话?”
宋时行挑了挑眉,意思是我就这样儿。
门口毕竟说话不方便,说不定哪个狗仔躲那儿猫着呢,娄金辉闪身进了门,叹气样子跟个操碎心的老父亲似的:“我刚刚过去找冯耀了。”
宋时行哦了一声:“他又说什么气着你了?”
“什么啊?”娄金辉一屁股坐在沙发椅上,“我摁了半天门铃,一直就没开呢!”
宋时行转身给他递了一杯水,眼神漫不经心垂下来:“他不是从医院刚回来呢,也许是睡了也说不定。”
“我知道,可我怎么感觉不是那么回事呢?”娄金辉在他本来就不怎么茂密的头发上抓了一把,“他以前不这样的啊,挺敬业的一小伙子,虽然是傲了点,但从来没像今天这样一下午都不见人!还一点消息都没有!”
宋时行平静盯了他几秒,接着坐到了桌子对面,说:“你终于发现他不对劲了?”
娄金辉被这话给整愣了:“你说他不对劲?哪不对劲?”
“很难看出来吗?从去年《凶徒》杀青到现在,你就没看出他有哪些变化?”宋时行沉着脸,脸上没有一丝不正经。
操,这突然沉重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你可别吓唬我啊,说得就跟他加入什么□□组织似的。”
刚嘀咕完,宋时行就来了句:“万一有呢?”
娄金辉被这人煞有其事的样子整蒙了:“不是,我看他也没什么变化啊,还是那张脸,人也是那个人,除了……”
宋时行看着他,用眼神鼓励他说下去,结果这人来了句:“他好像瘦了!”
宋时行:“……”
娄金辉还觉得自己说对了,张着嘴在那吧啦吧啦:“所以他是为了演戏专门去瘦身了?靠!我说他最近怎么两眼无神憔悴成这样呢!哎,你说昨天他不会是因为这个去的医院吧?”
宋时行听完,直接把脸转了过去,仿佛在对牛弹琴。
他站到门口,顿脚,拉开门:“行了,说完了就走吧,我忙着呢。”
娄金辉站起来:“不是,这就赶我走啊?我怎么觉得你还有事没告诉我呢?”
宋时行一边把人推到门口一边说:“是有事,但现在说欠妥当。”
“靠,你这还神神秘秘的呢。得,我也不在这儿碍你的眼了,老子回去睡觉去!”
等他转身离开,宋时行并没有立刻回去,他站在门口看了眼隔壁的房门,闹心地啧了一声。
第二天一早,冯耀准时到了片场,他面色蜡黄,像是病还没好透,娄金辉见了他这模样,还担心问:“你确定能演?”
冯耀说:“昨天下午已经耽误大家了,不能再耽误了。”
娄金辉说:“那行,你先去化妆,待会儿准备上场。”
说完又问宋时行:“李继书那边准备好了?”
宋时行说:“进化妆间了。”说完之后就往那边走。
化妆间是临时改造的,大概几个普通化妆间那么大,一共两间,最里头一门之隔就是更衣室跟洗漱台。
宋时行若无其事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乖乖坐在化妆桌前的人。那坐姿就跟个中学生似的,脊梁骨笔直,身上穿着深红的太监服,头上还戴着黑色的帽子,头发全压在帽子底下,衬得那段后颈子又白皙又秀长。
宋时行眼神在那块地方停留了几秒,接着扫了眼屋里,一直等人化完妆才走过去。
路过的人纷纷叫宋导,李继书一转身,看到冲自己走过来的人,顿时有些愣。
没等他反应,男人率先开口:“你跟我过来一下。”
“啊?知道了、好。”他连问都没问,就跟了过去。
走到没大有人的地方,宋时行停住脚,转身,跟学校里的教导主任似的:“我问你个事儿。”
他一脸严肃的样子,李继书立马端正着脸说:“您、您说。”
宋时行压着声音:“你跟冯耀昨天拍了一天的戏,没看出他有什么问题?”
李继书没想到他问自己这个,先是想了想,接着摇头:“……好像没什么问题,怎、怎么了吗?”
“一点问题都没有?”
“没有。”李继书再次肯定,他是真的没发现什么,昨天一整天他光顾着着自己的戏了,哪还有时间在意别的。
但宋时行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个,尤其是在他们昨天一下午都没说过话的情况下。
他仰着头小心翼翼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宋时行看着他微微担忧的眼神,止住了本来要说的话,回避说:“也没什么,他昨天不是生病了吗,过来问问。”
李继书点点头:“我知道了。”
宋时行:“那行,快开拍了,过去吧。”
“……好。”
按照导演的要求,今天第一场补拍昨天没来及拍的那场,时间紧,任务重,能一条过就尽量一条过。
这一场是室内戏,前头好几个小太监犯了事被处死了,李隆泗身边缺伺候的,敬事房便又调了几个人过来,其中小太监阿良就在里面。
他虽然脑子笨,但一直警醒着,总算没犯下大错。
但李隆泗喜怒无常,因为前朝的事迁怒下人是常有的事,那一次整好让他给撞上了。
“一帮刁民!胆敢骂朕!”碰”地一声,冯耀一脸狰狞地把旁边的破桌子给踢翻了。
他浑身气得发抖,眼眶里充斥着红血丝,透着令人心惊的阴郁和残暴。
监视器后面,宋时行一脸严肃地盯着屏幕,却并没有看出什么。
下一秒镜头切换。
此时,大殿里所有人应声跪地,齐声喊:“陛下息怒!”
“息怒?!”李隆泗大步走过来,扭曲着一张脸,“你们是不是也以为朕是昏君!是不是也在心里骂朕?!”
“是不是?是不是?!”前几个太监都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了,这个谁都没敢接话的,谁接话谁就是一个死啊。
可下一秒李隆泗就一脚揣在了其中一个人肚子上,大概是正中要害,小太监直接咳了血,那人正是跟阿良一同进来的同乡。
李继书看不过去,颤巍巍开了口:“请陛下息怒!”
镜头里,李继书始终低着头,但整个身体却绷紧了。
宋时行的眼神从监视器上移开,抬头看向李继书的膝盖,然后皱起了眉头。
刚刚跪下的时候,动静不小。
但拍摄还在继续。
李隆泗眼睛眯了起来,他走到跪在地上的小太监面前,声音阴冷地像一条毒蛇:“息怒?你倒是胆子不小,你倒是说说朕怎么息怒?他们都说朕是昏君,可嘴上却喊着圣明,你觉得呢,朕到底是昏君还是明君?”
李继书硬着头皮,反问:“奴才斗胆问皇上,皇上是想当昏君还是想当明君?”
话音落地,李隆泗暴虐的脸瞬间变色:“你说什么?”
“好,咔!这条过了!”
娄金辉刚喊完咔,李继书就松了口气,刚刚跪下的时候他没收住力,膝盖直接往地上砸,没疼死人。
他站起来的时候缓了一下才把腿站直。
这个动作幅度太小,甚至连摄影师都没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忘了跟之前的小可爱们报备,文名改了一下,大家不会找不到了吧!(大家多多留言鸭~)
第16章 怀疑02
第一条拍完,紧接着就要拍第二条,娄金辉正要过去给人讲戏,结果有人先他一步走了过去,关怀问:“膝盖没磕着吧?”
几个群演纷纷摇头,笑着说:“哪能磕着?下跪这种活儿,不就看个气势吗,早摸透了!”
李继书在一旁尴尬站着没说话,下一秒男人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你也没事?”
眼神交错的功夫,李继书红着脸,就算有事也不能说啊,太丢脸了。
他嗫喏着:“没事儿,多谢宋导关心。”
宋时行听他这么说,便没再问。
身后,娄金辉完完整整看完了这一出,看宋时行的眼神就跟看什么脏东西似的,操,他这是叫放下了?
“来,说一下待会儿要拍的戏!”
他一嗓子吼出来,演员的注意力都转过来了。
娄金辉先是看冯耀:“待会儿戏也不难,你喊完那句之后就掐他脖子,记住,是从上往下掐,别真用力,也不能完全不用力,要不然很假。”
他抬起右手,往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冯耀点点头表示理解。
“然后是李继书,他掐你的时候你要憋气,表现出呼吸困难的样子,但两只手要放松,他是皇上,你不能违逆他,但你的眼睛要盯着他,先是不认命,接着是回忆、悲哀,最后是平静,要有层次感,这种感情负责的心理戏不大好演,你先体会一下。”
李继书闭上眼睛想了想,说:“我试试吧导演。”
“行,准备准备,注意还是刚刚的地方,别穿帮!”
各部门重新就位,场记打板:《皇城》第十四场,第二镜,Action!
“你说什么?!”冯耀接上面的台词,接着怒气冲冲地出手,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就算没用力,气管被堵住的感觉也并不好受,李继书迅速涨红脸,他憋气,却在抬头的时候晃了一下神。
“咔!重来!别走神!保持之前的状态!”
娄金辉在监视器后面喊。
李继书面皮微红朝他点了点头。
只是第二次依旧没过。
都是停在掐脖子那地方,原因还是走神。
“不是,李继书你看哪呢?!又走神!”娄金辉的暴脾气出来了,对演员来说,这明显就是不该犯的错。
“对不起导演,我很快调整好。”李继书硬邦邦地说,又抬头看了冯耀一眼,对方盯他的眼神带着不耐烦。
李继书吸口气调整状态,很快就入了戏。
先是脖子被掐住的窒息感,接着是不屈地抬头跟人对视,然后回忆过去,那个被皇子们合伙欺负的小小身影,与眼前暴怒的男人重合在一起,接着睫毛一抖,所有的悲哀都归于平静。
“很好!咔!”
拍完之后,娄金辉总算是满意了:“这才对嘛,小李,拍戏的时候最忌讳走神,你可别怪哥骂你啊。”
李继书有点不好意思:“我知道了娄导,不会再有下次,那我先过去休息了!”
“行,你去吧,下一场两小时后拍!”
“嗯!”
李继书说完就往殿外走,每走一步布料都摩擦过膝盖,应该是破皮了。
可他没在意这个,抬头转了一圈儿,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奇怪,明明五分钟前拍戏的时候还在这儿的啊。
此时,宋时行刚从药店买完药回来,为了避免误会,还避着人把药放在了车上。一出来,正好看到人群外四处张望的一张小脸。
他不动声色地过去,压着声音:“找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宋导?”李继书一副收到惊吓的样子,白皙的脖子上汗毛都竖起来了,怪可爱的。
“您去哪了?”李继书眼巴巴问了句。
“随便转了转。”宋时行说完盯着他的膝盖瞧了一眼,“膝盖伤了就回车上拿药。”
李继书摇摇头:“宋导,我是来找你的……我有话说。”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宋时行嘴唇抿了抿:“你先跟我过来。”
房车上,宋时行从卡座下面的储物盒里拿出一个简易的药箱,里面双氧水棉签创可贴什么都有,他把双氧水和棉签拿了出来,接着朝坐在对面的人说:“把裤腿撩起来。”
李继书有些着急说:“学长,我真的是有事找你说,我刚刚……”
话没说完就被宋时行一个眼神摄住:“不管什么事,先把伤口处理了,你上午的戏NG了两次,下午还想犯同样的错?”
李继书还想解释:“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你不是?拍戏不知道掌握技巧,除了弄伤自己还耽误拍戏进度,你还有理了?”
宋时行完全不给人说话的机会,他一向强势惯了,尤其面对李继书,他就不能跟这人心平气和地说话。
把药水跟棉签放桌上后,宋时行低头冷着脸:“自己处理好。”
他说完就毫不客气地下了车,也没去看车上人是个什么表情。
宋时行走后,李继书愣是一动没动在在那儿坐了好几分钟,明明娄金辉扯着嗓子骂他他都不伤心,可宋时行不痛不痒的几句话却让他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真的是有话要跟他说的呀。
宋时行却根本没有反省的自觉,他虽然语气凶了点,但纯粹也是做好事儿,够顾着以前的情面了。
再好声好气的哄,那他可真就是犯贱了。
下午的拍摄进度比较顺利,除了郝梦真的一场爆发戏之外,其他戏份都比较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