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缙是下意识又抽出一根烟的,闻言一乐,毫无被人阻止的不悦,直接把烟给放了回去,说:“你是烟熏肉,那我是什么?”
顾幼棠也笑:“老腊肉?”
解老板哈哈大笑,说:“刚才我去找你,前台还问我是不是你爸爸,我看起来真的比你大很多吗?”解老板一边说,一边把车上的镜子给打开,左右看了看,怎么看都觉得自己还很年轻,明明不到三十,他这样的,哪里能算老?
结果正自我欣赏呢,一个奶奶灰白毛青年就也把脑袋凑了过来,嫩得出奇了,登时就把解缙给比了下去,真是没处说理去。
但似乎也没有必要说理,解老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跟顾幼棠,是那样的般配,脑袋轻轻挨在一起,像极了结婚证件照。
说起结婚证件照……
“你跟林熙还没离婚?”解缙皱眉。
顾幼棠一愣,真是完全把这事儿给忘了个干净,似乎影帝还是他现任的时候,就在催促这个事儿了:“这个……还在走流程。”
“走个屁的流程,直接起诉离婚,国外起诉离婚方便多了,直接说你跟我在一起了,他要多少赔偿老子都赔他。”解缙这话说完,又看小朋友安全带都没系上,手痒了一下,凑过去帮人给扣上,继续道,“听到没?你要是找不到怎么办理,我让文秘书去办。”
顾幼棠连忙摆手:“不太好,我自己来……”现在可不能离婚,他还指望着跟林熙的这点儿关系去查林熙为什么没有跟猫猫耳朵配件解绑呢,一定是他之前漏掉了什么东西。
解缙深深看了旁边的青年,淡淡说:“不会是还舍不得吧?”
顾幼棠真诚的不能再真诚地看着解老板,说:“可别乱说,要是舍不得,我刚才就该跟他回去了。”
“是么……”解老板启动引擎,开出医院大门,可到了正路却是不知道去哪儿,现在刚十点,吃午饭太早,身旁的小朋友没吃早饭,那不如带人去吃早点?
正想着呢,就听顾幼棠一边扒拉自己的白毛一边感慨似的说了一句:“想换颜色了,最近很流行雾蓝色呢,你觉得怎么样?”
解缙其实不太喜欢头发花里胡哨的:“染得跟驴子一样有什么好的?你这样就行,黑色最好。”
顾幼棠:……你才驴子,你全家驴子。
此时解缙车载电话突然打进来,顾幼棠看了一眼,是文秘书,那个看着很憨厚的大哥哥。
解缙接通电话,那头文秘书在跟柯先生的助理做下午拍卖的信息整合工作,一上来问了好便开始汇报交流的情况,对下午拍卖的价格也做出了预估,和银行方面也达成合作,是万事俱备只欠拍卖了。
两人聊起工作上的事情,渐渐有些比较深入的专业术语,顾幼棠听得跟催眠一样,打了个哈欠,又紧接着打了个小小的喷嚏,跟小奶猫似的,声音黏糊糊带着娇气。
文秘书那边当即愣了一下,说:“老板你在跟女士约会吗?”
解缙:“……嗯。继续说你的汇报,别问其他。”
顾幼棠却是当即无语的看着解老板,也不管自己本身就不乐意被人发现自己跟解缙的关系,开口说:“好哇!我是女士吗?我是哪个女士?解缙你刚才还说要把我介绍给你身边所有人认识,好哇,原来是给我画大饼吗?!”
解缙下意识迅速把电话挂断,车子也不敢停靠在路边,怕一停下旁边的小东西就要自己溜掉:“我这不是还没有准备吗?我肯定是会把你介绍给我身边人的,但电话里多不郑重啊……”
“我再信你一句话我就是小狗。”顾幼棠真的,第一次碰到解老板这样出尔反尔的家伙,气炸就不必说了,家里破产这货也出了一份力也不提了,崆峒更是早期症状,这些都不管了,现在他非要让解缙兑现刚才的承诺才舒坦!
解老板看得出来小朋友是真的生气了,气自己不给他个名分。
解缙自问是想要跟顾幼棠长久的这样亲密下去,顾幼棠都不在乎之前他们的对立关系,以前所有的过节都一笔勾销,他再说到做不到,当真不是个男人。
而且,说实话,解老板有点怕顾幼棠,就怕这小东西又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整人法子,把他给吓死可不好玩了。
解老板腾出手来捏了捏顾幼棠气鼓鼓的脸颊,触手是一片软乎乎的嫩肉,多捏一下,便出现很深的红印,真是娇贵得不得了。
“行了行了,什么画大饼,爷从不画大饼。”不对,生意人最会画大饼了,解老板又改口,“我不对你画大饼。”
“那你现在就打电话给文秘书,说我是谁,然后现在立马带我去你姐姐家,你说的,要带我见你所有家里人。”顾幼棠此刻胆子贼大,经历了两次分手后依旧没有被找麻烦的盲盒男友,便也忽然觉得哪怕解缙清醒后从别人口中知道自己的存在,也不会做什么事情,甚至可能根本不来找他,就像影帝。
两人都冲动,解缙又是的确不想惹小朋友不高兴,脑袋一上头,给文秘书打了个电话,车子也顺便朝着姐姐家那边开去。
文秘书几乎是瞬间接了电话,但在‘喂’了一声,就听见老板长久的没有吭声,沉默里,老板像是被什么小螃蟹掐了一下,‘哎哟’了一声,这才干咳道:“咳咳,这个,文秘书,我跟顾幼棠在一起。”
文秘书此刻正在柯先生的办公室里跟柯先生的助理小王一块儿检查合同。
电话是下意识外放,结果办公室总共也就三个人,迅速都支起了耳朵,文秘书也是一愣,想到之前顾幼棠打来的电话,说:“我知道的老板。”你gay了,我知道。
“哎呦,我不是在说嘛,别掐我了小祖宗。”对面老板又被折腾了,老实的通知道,“嗯,就是这么回事儿,以后顾幼棠就跟你老板娘差不多,下午拍卖会跟柯先生说一下,我带我家属一块儿去看看,那毕竟是他家以前标志性的大厦,有感情。我说的对吗?”后一句明显是对着身边人说的。
于是文秘书就听见顾小少爷清澈的声音:“哼,马马虎虎。”
电话很快挂断,解老板说是要去姐姐家公开恋情,留下文秘书眼巴巴的看着气势不凡的柯先生,恭恭敬敬的说:“柯先生,那个……老板说下午可能会带顾少爷,您是不是也带女眷或者朋友?”
柯先生摇了摇头,气质冷绝地坐在硕大的黑木办公桌后,他面前摆着一本佛经,左手端着茶,身后墙壁上是大师镇邪的狂草经文。
柯先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比如身边认识的不少人,但凡长得不错,身家不错,本事不错的男性,都开始跟一个叫顾幼棠的小孩牵扯不清,智力直线下降,俗称被爱情降维打击。
现在更离谱了,深度崆峒的解缙被顾幼棠捏得死死的,现在要带回家见家长了。
柯先生拨弄了一颗佛串珠子,一直以来平静且对意外毫无兴趣的死水潭般的眸中有微妙的波动,他暗暗皱眉:或许是得找大师给自己再画几个平安符、辟邪符、驱魔符比较安全。
第40章 叫舅妈(二更)
王家在上海是近年才出头的新贵,照老规矩,近年节的时候,来走亲戚的特别多,从前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那些人,瞬间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如今是十二月中旬,距离过年也就小半个月,一月份儿各处都开始正式进入春假,于是不少头脑灵光的亲戚便打算避开高峰期,提前过来活动活动。
王德法从前家里只是小康,暴富只在一瞬间,青春期又没受到过家长管束,攀比之心至今膨胀得早已没人压得住,现在家里更是上了一层楼,又有个不得了的舅舅,那在从前那些亲戚朋友面前就更是趾高气扬,得意风光。
今天上午舅舅刚走不久,王德法的妈妈就接到了电话,说是老家舅爷的小孩儿们因为有人提前被上海交大录取,过来想串串门,顺便让王德法带着亲戚们在上海随便逛逛。
王德法可爱干这种差事了,但他不自己去接人,喊了成天扒着他吃白食的酒肉朋友去接人,开了三辆豪华宝马商务车过去,接了满满当当十几个亲戚回来。
亲戚们也都不是穷亲戚,只是跟王家比,那是差得远,太远了,其中三四个老头老太太说是过来旅游,两三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比较拘谨,看起来像是刀架在脖子上,不得不过来走亲戚,还有一对小家庭,带了三个小学生,众人一进王家大得跟宫殿似的别墅,眼睛都不知道怎么放,提的年货倒是很多,都是农家新鲜无污染的鸡鸭鹅。
王德法被王夫人叫过去挨个儿喊人,装得那叫一个有礼貌,耳朵听着老家亲戚们对他的恭维,面上谦逊,心里却是高兴极了,很阔气的还要一掷千金,带几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亲戚出门买衣服逛酒吧见见世面。
结果话刚出,就被王夫人给揪住耳朵,说中午就在家里吃,刚好把带来的鸡鸭鹅给炖了,大家提前吃个团年的饭。
王爸爸在家里一向很疼夫人,又因为其实自身没什么本事,家里有点儿底,但他只是个刘备,诸葛亮是他小舅子,所以夫人说什么都表示赞同,秉承一句家和万事兴的格言。
王德法也就不敢造次,领着几个大点儿又腼腆的少年去三楼他的电竞室炫耀,又叫来几个狐朋狗友富二代,说过来吃新鲜无污染的乡村鸡鸭,于是今日王家着实热闹非凡。
王德法素来很爱炫耀自己有个牛逼的舅舅,在打游戏的时候便也会跟几个从老家来的弟弟们说一说。
老家来的几个弟弟其实都是一早被家里的大人念过这位远房亲戚,说是叫解缙,上海大老板,手里许多大公司,随随便便吃顿饭恐怕都是上万,又说这个解叔叔都快三十了,也没成个家,大概在外面有不少情人,还说这个解缙早年也是穷得吃不起饭过,十三岁的时候就出去打工,睡过桥洞,被骗过钱,不过老人们又说,一早就看出来解缙是人中龙凤,迟早得出头。
十八岁的小伙子乔之星家里是普普通通的双职工家庭,自个儿学习好,去年就考上上海的某学校,随后一直听家里人念叨他奶奶的亲弟弟有个儿子在上海是老总,虽然几十年没来往,但到底是亲戚,论辈分,他们也得喊那个老总一声表舅。
乔之星在网上一早就查过解缙了,没搜到多少照片,但偶尔能看到一些商业杂志的访谈,一个侧影,一个冷漠的谈话,一些成熟又充满权势簇拥的气质,瞬间纷纷成为乔之星理想型的具象。
他甚至有些过于激动,想着要是自己去走亲戚,见着那位表舅,表舅对自己一见钟情可怎么好,哎呀,真是刺激,害羞。
乔之星在老家一代也谈过男朋友,本身气质属于较为明显的基佬气质,因此王德法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个基佬,还总是对他舅舅的话题格外关注,他娘的,笑死了,就这还敢肖想我舅,我舅铁直!要是知道家里远房亲戚还是个男的对他有那种龌龊想法,那可是会不留情面直接骂恶心的。
王德法突然有个很有趣的想法,中午舅舅应该也回回家吃饭,到时候他就安排这个乔之星跟舅舅坐在一块儿,到时候舅舅敏感的发现身边这个小辈居然对自己有那种想法,估计得当即摔碗,喊乔之星换到旁边坐,然后在桌子上发表恐同宣言,表示家里任何一个人最好别搞基,会得病。
这不是王德法臆想,而是从前舅舅也这么干过。
因着他朋友是gay,王德法又跟这个朋友玩儿的怪好,舅舅知道后就直接在饭桌子上面色恶寒的教育他敢碰这些,就不认他这个外甥。
从前王德法也会跟舅舅据理力争,说又不是老古董,那性向是人所不能控制的,还说科学证明,所有人都是颜性恋,舅舅现在喜欢大胸美女,以后说不定就喜欢平胸美男,这都说不好。
那天舅舅直接把筷子摔了,说,就是天塌下来砸死他,都绝不可能改口喜欢男的。
王德法笑眯眯的,看了一眼乔之星这亲戚。
嘿,有好戏可看了呢。
中午十一点多,楼下传来动静,王夫人让家里帮忙的阿姨上来叫他们下楼,说是解缙在小区下面,马上就开上山了,大家都到客厅迎接一下。
王德法习惯了,舅舅在他们家基本就跟皇帝差不多的待遇,他爸都对舅舅十分尊敬,他以后肯定也能成为跟舅舅一样牛逼的人物。
怀着炫耀的心思,王德法领着老家亲戚还有几个狐朋狗友下楼迎接解缙,在客厅跟众人等了一会儿,大门口才响起门铃声。
王夫人最是跑得快,跟个姨奶奶说,肯定是小缙回来了。
姨奶奶们凑在一起也是眼睛一亮,大家都是巴不得跟大老板亲近的。
于是大一家子外加王德法的狐朋狗友,几乎二十多个人都在客厅站着,眼睁睁等待大门打开,然后就看见门外站着个高高的身材修硕的男人在微微弯腰给身边潮流模特儿似的青年整理头发。
外面风大,顾幼棠最是不喜欢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喊解老板帮忙看看,解老板倒也不含糊,顺手帮小爱人整理起来,手触碰到的发丝都柔柔软软,像极了他小爱人给他带来的微妙感觉。
正是爱不释手呢,门从里面打开,解缙顺势搂着他的小棠,刚要张开嘴给姐姐介绍一下自己以后要结婚的伴侣,他娘的屋内居然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盯过来,认识的,不认识的,目瞪口呆的,个个儿都是愣在原地,谁也没率先开口。
解缙被这么多人看着,身体反应永远比思维更快,直接松开搂着小爱人的手,但下一秒就被顾幼棠给踹在小腿上:“哎!疼疼疼,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