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阳养的小鬼是你给的。”谢不宁眯起眼,手里的剑握的更紧,“拘我魂的人是你,指使朱三娘夺玉龟和抓小司也是你。”
白先生被揭穿,笑容不变:“如果不是你几次阻拦,他早就是我的囊中之物。”
他跌坐下去,谢不宁提剑上前:“司家的大腿抱着不香吗,你偏偏盯上他,还是说他身上有比富贵权力更重要的东西?”
百先生微笑着举起一个手摇铃:“你如此聪明,不如猜猜我今天为何现真身。”
说完,他摇起摇铃,口中念出一串咒语。
天台上狂风大作,吹得植物伏地。随风出现一只高达数丈的鬼怪,长相十分丑陋,全身皮肤青绿色,头发冒出绿色的火焰。
“是夜叉。”司桷羽皱眉。
他对佛道两教有所涉猎,对比吓得往后退的司景程,一眼认出来。
白先生是个狠人,二话不说,向夜叉祭道:“一香焚请三宝塔,恭迎夜叉至坛前。听吾号令挥刀戟,速速斩敌显神通。”
夜叉不似普通的鬼,倒更像是民间不正经的半神,威力不能小看。之前朱三娘养的几只鬼,恐怕还打不过这只夜叉。
难怪姓白的嚣张现身,原来是有这份倚仗。
风行夜叉速度极快,眨眼间刮着风出现在谢不宁面前,一把巨大的钢叉从空中刺下,谢不宁举剑去挡。
“铛——”兵器碰撞传出巨响。
头冒绿焰的夜叉有两三米高,对比之下,几人在它面前不堪一击。但谢不宁硬生生凭力气扛住,让司桷羽和司景程退到门边。
夜叉铜铃似的大眼,凶恶地瞪着面前渺小的人类,牛一样的鼻子喷出粗气:“小小道士,也敢阻我。”
谢不宁借着巧力,从他的钢叉下全身而退,一缕黑发散乱在颊边,张着嘴唇微微喘气。
“大王英武,力气当然不是我能及的。”心念一动,他忽然一本正经夸道。
那夜叉血色的眼睛转动,动作慢了一点,鼻子喷气:“你个小道士,长得不错,说话倒也好听。”
谢不宁趁机大声说:“大王何必给姓白的差遣,他有包吃包住五险一金吗?我看他自己到处骗吃骗喝,肯定给不了好待遇吧。”
夜叉手上的钢叉忽然一顿,潦草的脸忽然露出些许迷茫的神色。
五险一金?那是什么。但是包吃包住他是听懂了的,姓白的可没说还能这样。
“你敢骗我?!”那夜叉掉头对白先生大吼,一时楼顶飞沙走石,刮起小旋风。
白先生几乎吐血,恨恨地剜谢不宁一眼,赶紧焚香三支,忙道:“勿听那小子胡说八道,阴间,阴间哪来的五险一金!”
语气阴森:“杀了他,我给你立一座庙宇,日日供香。”
这夜叉是他在山林里收来的,时日不久,还不到仍凭他差遣的地步。被谢不宁一挑拨,居然有反水的趋势,逼得他不能不许下重诺。
夜叉一听,眼都亮了几分。空中狂风大作,几股旋风呼呼卷起,朝谢不宁席卷而去。
天上乌云密布,云层形成漩涡,仿佛要随着旋风被吸入进去。
“你们看,星寰大厦顶上的云好黑。”
“哇,奇景啊,漩涡云,快拍下来。”
“怎么就那一块的云特别黑?沉的像要掉下来。”
“不会是有道友要渡劫吧哈哈。”
路人眼中看去,只见大厦顶部有块乌云,而且形状奇特,不少人好奇的拿起手机拍摄。
而靠近大厦顶部的楼层感受就更明显了,风声不断拍打窗户,刮得特别猛烈。有的窗开了条缝,附近桌上的文件被吹一地。
有人上前去关,居然连人都吹跑了。
“我去,这什么妖风?”
“这风刮得鬼哭狼嚎,好恐怖啊……”
一天之内,诡异的事也太多了吧?众人不由不多想,却接到公司的通知,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细想之下更加恐惧。
如果有人来顶楼,会发现精心打理的花园像遭遇过暴风席卷,狼藉得不成样子。
谢不宁狼狈地躲开几道旋风,动作慢下来,有些许吃力。
夜叉挥舞大叉,旋风卷的更猛,他的手往哪儿挥,风就跟着谢不宁往哪儿跑。
“不行,体力迟早要消耗完。”谢不宁翻身躲过,喘着粗气退到司桷羽面前。
司桷羽见他满头大汗,拉住他:“先回去,慧云大师正在来的路上,你一个人太吃力。”
司景程也着急大喊:“打不过就撤,犹豫个鬼啊!”
谢不宁回头龇牙一笑:“没有撤退可言。”
万一给他跑了,或是追去下面伤到普通人,将形成大麻烦。
“你们照顾好自己。”谢不宁脱下外套,放到司桷羽手上,“小心,不对就撤。”
然后提起青铜剑向白先生冲去。
“不自量力。”白先生轻哼,手轻松一挥,夜叉的一道旋风便直面冲来。
谢不宁目标却不是他,虚晃一招,落到他不远处一株青绿的小樟树前。对他一笑:“就等你了——金生火旺,火布乾坤,速烧邪鬼,急急如律令!”
咒语一落,剑上冒出火光。随着剑挥动,一下点着旁边的小树。被风一刮,迅速蔓延开来。
火性属阳,和雷一样都属于鬼怪惧怕之物。此时火一着,夜叉明显后退几步。
“你!”白先生大惊,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衣服差点被点着。
火势凶猛,灼灼热浪被风席卷得到处都是,眨眼之间,几人全处在火海之中。
司桷羽靠近门,司景程被他们不要命的打法震惊了,脸色变得严肃:“太危险了,我们不能再待在这里。”
他拉开门,看着司桷羽,咬牙:“你还不走?”
司桷羽怀里整齐地放着谢不宁的衣服,只看他一眼:“你走吧。”
司景程脸色难看,透着几分不可置信:“你疯了?为了他连命都不顾……”
风助火势,到如今谁都没能置身事外。风里裹着红色火焰,夜叉的气势一下子弱下去,连身形都模糊几分,大怒地喊卑鄙。
谢不宁和白先生缠斗在一起,若论斗法,白先生不见得会输,却被他耍了个滑头,束手束脚施展不开,搞得好不狼狈。
“他如今自身难保,更别说兑现给你的好处。”隔着舔舐的火焰,司桷羽目光沉沉地射向腾空而起的夜叉。
夜叉本就因利才跟随白先生出山,面对眼下局面,呼地冲到司桷羽面前,铜铃大眼几乎怼到他脸上。
司桷羽纹丝不动,淡色的眼珠对上他血色的眼睛:“如果你这时离开,我可以给你做七天七夜的道场,给你最顶级的香火供奉。”
不知为何,夜叉和他淡如水的眸子相对,心底莫名升起一丝颤抖,仿佛一把利剑悬在头顶。
他退后几分:“我要三米的降仙香,十方天地道场供奉,你也有?”
司桷羽目光不动:“我有钱。”
男人俊美的脸在火光里显得肃杀,夜叉陡然有几分忌惮,心里衡量,觉得不亏。
“……我应了。”退开男人身边,他一挥钢叉,几股旋风消散无形。
火势一下变小,白先生分身乏术之余,见夜叉有撤离趋势,表情再也绷不住:“哪里走?我有令旗,你必听我差遣!”
夜叉飘到大厦边缘,血色的眼珠一转:“大王我今日有急事,来日再任凭你差遣。走也!”
风声一卷,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先生失去一大助力,被谢不宁一剑拍在胸口,喷出一口血。
“你,你……”捂着胸口连连指着他,白先生憋屈得不行,举起一面小令旗,“你等着!”
“点曹兵马,听我号令!”
随着令旗挥动,天台阴风大作,和夜叉来时不同,却是一股阴冷气流袭来。不多时,他养的数千兵马出现在天台边缘。
因着大火,数千鬼魂密密麻麻地停在周围,并不敢靠近。
夜叉离开,谢不宁压力小了许多,见到如此多的鬼魂也不怵。笑道:“火至阳,你的阴兵敢上吗?”
白先生阴恻恻道:“火不灭,你也别想活。”
谢不宁后退一步:“那可不见得。”
说罢几个借力,靠着金光咒护体,居然轻巧地从雕刻路灯上跳出火海。
白先生瞪大眼,又是吐出一口鲜血。
司桷羽立刻上前,把外套披在他身上。
“你太乱来了。”
谢不宁挑眉:“你不相信我吗?”
司桷羽眼睫淡扫:“相信。”
“是了,不然你不会在这。”谢不宁笑道。
司桷羽又看他一眼,这回没再说话。
白先生没法,眼瞅着火快烧到身上,只得挥动令旗求雨:“敕令东方,角宿雨泽,率众水司,施云布雨!”
“巧了,这招我也会。”谢不宁立即放下青铜剑,结印施咒。
不过他念的可不是求雨,而是求雷!
路上的人不明所以,只见星寰大厦楼顶一时狂风呼啸,一时阴沉欲雨,一时雷龙翻滚,整个搞得异象环生,不禁惊叹。
要不说白先生气得吐血。只要他敢降雨,谢不宁就要降雷,一旦他的阴兵走进雨里,一个天雷劈下能让他全军覆没。
“姓谢的——”法师生涯遭遇滑铁卢,恨不得仰天长啸,白先生眼睛都红了。
正这时,司景程一把推开顶楼的门,带着援兵杀回来。
“嚯!还养兵马,是个狠角色。”
司家一行人到了,他们也是大手笔,居然一次喊来十几个法师,有和尚,有道士,还有民间的法师,一副群殴的架势。
“兵马?我也有。”不知哪个法师,一挥手召来一队兵马,整齐划一,训练有素。
“在下不才,只养了四只家仙。”胡黄白柳,四只家仙虎视眈眈。
“那在下就只能请罗汉神通了……”
围在大厦边缘的几千兵马,衣服破破烂烂,原本呆滞的表情,在十几个法师各显神通后就更呆滞了。
说好来以多欺少,但是没想到是被以多欺少……
几千兵马来时呼啸而至,逃跑时你推我搡,有的鬼胳膊和腿都被挤掉了,一时过后空空荡荡。
看到大势已去,白先生悲愤至死,白衣白发被烟熏火燎成灰色,狼狈得像只小土狗。
“你等着,终有一日我会回来报仇!”
说完,天空降下大雨,他走到边缘纵身一跃,从楼顶跳下去。
“嗡”地一声,众人炸开了锅,这都还没动手,怎么就跳了?
谢不宁以为他不过是使诈,找到坠落的地点,才惊觉是真的断气了。
白衣染上鲜血,脸色灰败,死得透透的。
谢不宁试着召他的魂魄,也没有一丝反应。刚死的人,按理说魂魄不会离得太远。
因为坠楼被人目睹,大厦顶楼一行人坐上警车去做笔录。
幸亏他提前通知瞿泽,才没引发误会。
“也是误打误撞,这位白先生,我们追踪调查了很久。”警车上,瞿泽和谢不宁与司桷羽同乘。
他有点可惜:“不过他一死,很多线索就断了。”
“是呀。”谢不宁正拿着从白先生身上掉落的那面小令旗把玩,这东西和寻常令旗不太一样,他一时辨认不出是什么东西。闻言望向司桷羽,“他还没说,为什么非要取你命。”
“这种人,唯利是图……”
司桷羽和他对视一眼,两人都想到某种可能:“停车!”
车子急刹,瞿泽皱起剑眉:“怎么?”
“下去看看他的尸体。”谢不宁率先拉开车门。
其他车的人见状,纷纷下来。
载尸体的车走在最后,门一开,众目睽睽之下,是空的。
瞿泽这时才反应过来:“唯利是图的人,怎么会轻易自杀。”这样的人他见过太多了,他们会想尽办法地求生存。
由于前面驾驶位和后箱隔开,驾驶员一点也没发觉,一具尸体从车上消失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没有人进来。
“没有多一个人,难道是他自己逃走的?”
在场的人都靠玄学吃饭,脑洞就往这上面靠。
“刚才分明看他死了。”再牛的玄术,也不可能让死人复生。
“用了障眼法也说不定。”
谢不宁摇头:“不对,我亲手确认了他的心跳。”
众人一时犯了难,瞿泽更是头疼。
有个年长的民间法师沉吟:“这事,挺像我之前听过的一种术法。”
众人一齐看过去:“是什么?”
“藏魂坛……”
……
马路上,几辆警车靠边停,一伙和尚,道士,还有几个打扮怪异的人聚在一起。
路过的人见了,大为惊奇:“这是怎么,和尚和道士聚众斗殴被抓了?”
“真的欸,你看里面有个人好狼狈,不是被他们一起打的吧。”
路人拍下图片,传到网上。因和尚道士和人民警察的组合太过混搭,配上旁边的警车,效果十分有戏剧性,引发好多人围观。
网友:法治社会斗什么殴,说不定是两派聚众斗地主被抓呢。狗头。jpg
转发的人多了,就有人认出谢不宁来。
“这不是谢老师吗?”
“哇,好凄惨。”
“被一起打了?”
“不是吧,你们仔细看,谢老师虽然像在灰堆里打滚,但脸上没有淤青一类的伤痕,表情也很平和,不像是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