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小乖怕的要死,整颗花花都哆哆嗦嗦地, 全靠封昶身上的一点热气维持着最后的胆量。
他想,他的人类就在身后,他一定要很勇敢才行。
蒲小乖吭吭哧哧地说完那些话,娇嫩的奶黄色花骨朵都被吓白了。
地灵慢吞吞地点了点头,瓮声瓮气地说,“是这样啦,小乖和人类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因果,他影响了人类的气运,现在人类的气运到了头,要被慢慢折磨……”
地灵温温吞吞地将他所知道的故事讲了一遍,他说的很慢,法则就耐心地等着,慢慢地听。
“小乖积攒了很多功德,”地灵说,“他也改变了小娃娃们的气运。”
那些由灵力和福气幻化的折纸们还被小骷髅们抱在怀里,他们挤在地灵怀里,茫然地睁着黑洞洞的眼睛,听到地灵说起他们,就张开大大的下颌骨头咔哒咔哒,表示是这样的。
感谢小蒲公英赐给他们的小折纸,下辈子他们能过得好一点。
“还有啊,”地灵眯着眼,温和地笑着,“这个人类也很好,曾许愿用自己十年寿命,换他的小精灵修成正果呢。”
“是很好的人类,也是很好的小蒲公英,而且,”地灵慢慢地转过头,仰起头,双眼弯弯地看向法则,扯着一直搭在他脑袋上的飓风晃了晃,“他们有了未来的因果啦。”
蒲小乖眨了眨眼底的泪水,害怕的小表情茫然地凝固住。
什么未来的因果?
法则一直在耐心地听地灵解释,似乎有蒲小乖看不到的目光落在自己被牵着晃了晃的手臂上,闷雷从黑云深处滚过,地灵点了点头,“是呀,都是很善良的孩子们呀。”
又响过几声闷雷,地灵在雷声中点头,应答。
蒲小乖意识到,那是法则在问话。
他紧张地盯着和法则有问有答的地灵,带着点急切和忐忑,小声补充,“害人的黑气是我的人类杀死的!他也给自己积攒了功德!”
“他总是做好事,听说花了很多钱给身体不好的小孩子们!”
“他从来没有做过坏事!是从来没有!没有欺骗,没有伤害,没有阴谋诡计!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上辈子他是个很厉害的将军,打仗是逼不得已的!”
“他真的很好、很好的!”
蒲小乖快哭了。
也许一个刚刚开了灵识的小精灵和一个前世杀人无数罪恶昭彰的亡魂在法则眼里不值一提,法则依照世间运行的规律处置万物,不会偏颇,更不会徇私。
但那一刻,身为弱小蒲公英的蒲小乖和迎着风雨将小蒲公英守护在怀抱中的人类,顶撞着法则,展现出不同寻常的真挚和勇气。
雷声停止。
法则沉默着。
蒲小乖屏住呼吸,等待最后的审判。
空气可怕地沉默下来。
本来还很喧嚷的人群出现诡异的缄默。
过了很久,就在蒲小乖的小心脏就快跳出胸膛的时候,雷云缓慢散开,一束阳光从云隙中利剑般落地。
法则慢慢地后退,发出几声轻微的雷声。
地灵睁大了眼,惊喜地告诉蒲小乖,“他说啦,他可以放过你们,但你们要抓住那个制造黑气的人,以人类的法律让他获得应得的下场!”
蒲小乖的花骨朵嗖地立起来,“好!保证完成任务!”
地灵看着他立挺的小身板,眯着眼笑了起来。
微风吹散阴霾,法则沉默地注视着地灵,缓缓离去。
“我说啦,他呀,他最心软啦。”
地灵恋恋不舍地看着远去的法则。
蒲小乖咂了咂小嘴,在渐渐亮起的天光中,皱起小小的眉头。
法则不可以直接惩罚人类。
无论如何罪恶昭彰的人类,都必须由人类的自己规则来审判,法则无法直接插手。
那个制造黑气的恶人已经被法则盯了许久,可始终无法越过人类的审判进行干涉。
蒲小乖想到江城身上胖乎乎说着想回家的小黑气,心中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
雷云散去,整个工地又亮了起来。
雨水并未落下,墓葬群也没有受到半点损伤。
封昶回过神来,恍惚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他看了看怀里完好无损的蒲小乖,用指腹蹭了蹭小蒲公英的花骨朵。
吩咐众人加快进度之后,封昶准备带蒲小乖回家,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大声说,“哎?这是什么?一个阵法??”
封昶皱眉看去。
墓葬群中央,一块被刚才的飓风掀起的地皮下,露出一大片诡异的红色泥土。
红色泥土散发着浓烈的腥臭,近处几个人被熏地直接晕了过去。
蒲小乖和地灵对视一眼。
那味道他们都很熟悉。
是朱砂和鲜血混杂的味道。
那个人说的没错,那片红色泥土是最厉害的引雷符。
是专门吸引法则的阵法。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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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云开见日, 光照万物。
封昶站在骄阳之下,眼睛望着那摊可笑的红色,浮出一抹冷笑。
李可萌一直关注着有关封昶的新闻, 铺天盖地的雷云笼罩天幕的时候, 整个京市都黑压压地, 李可萌站在办公楼顶层的豪华办公室里,俯瞰着被狂风肆虐的远方。
封昶一定会死的。
大师说了, 封昶一定会死在雷击之下。
因为他前世是个罪恶滔天无法饶恕的恶人, 本就该在三十岁之前气运散尽不得好死,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 阴错阳差竟然逆天改命了。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封昶接下这个项目时, 李可萌敢大肆嘲笑放狠话的缘故。
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断定这项目肯定会烂尾。
他们瓜分封昶气运的计划本是顺应天命天衣无缝,可不知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大师怀疑过是封昶身边那颗小蒲公英的影响,也试图派人毁掉过, 但封昶对小蒲公英保护的太好,几乎形影不离, 无法再次下手之后,大师干脆放弃了小蒲公英, 转头想了个更加阴险的招数。
既然封昶逆天而为,那就上告神灵。
一颗小小的蒲公英, 在神灵面前,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他是这么想的, 李可萌也是这么想的。
飓风从天而落的时候,李振走到李可萌身后, 沉声道,“看来事情很顺利。”
李可萌眼神复杂,解恨道, “很顺利。”
一个骄傲的大小姐,甘愿自降身份卑微到底,可对方竟然一点都看不上她?凭什么!
李可萌妆容精致的脸浮出一点扭曲的得意。
可接下来几天,事情好像完全超出了她的掌控。
先是自己做法人的公司接连突击被查,被请去喝茶,对方将她十几个亿的问题税款拍在桌上,李可萌脸色灰败,整颗心沉了下去。
她做事向来谨慎,这些东西连李振都不知道,是谁……是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全部查了出来?
她心里惶恐不安,而对方也并没打算隐瞒。
封昶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地去监狱看望她。
距离李可萌指派记者去工地,嚣张地逼封昶说出“一周”的时间限制,意气风发地等待看好戏,刚好过去一周的时间。
第七天,所有的墓葬群都清理出来,经过分拣之后埋葬在封昶特意买下的墓地里,地灵依依将所有的小骷髅送走,打着哈欠趴在大地上,百无聊赖地逗弄地上的小草。
蒲小乖跟在封昶身边,不舍地问,“你准备睡觉了吗?”
没有了需要守护的小骷髅,地灵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按照往日的习惯,他会静静沉睡,等待下一次被唤醒。
“不知道呀,”地灵温和地说,“不过,就算睡着了,有个家伙会等我醒来的。”
“实不相瞒,”地灵眯着眼睛笑,“他已经守了我几万年啦。”
要等到这片土地充满怨愤、丑陋、鲜血与恐惧,慈悲的地灵才会再次被唤醒,用温和的力量安抚躁动的亡魂。
和蒲小乖聊了几句,小山似的地灵慢慢潜入安静祥和的大地之下,将世界退让出来,交给人类。
桥桩很快打下去,一切都在顺顺利利地进行。
而在人类的世界里,李可萌素面朝天,眼下是深深的淤青,一头波浪长发被剪地很短,脸颊凹陷进去,看起来竟然和江城的模样有点像。
她再也不是封昶熟悉的那个美艳动人的小女孩了。
隔着泛着冰冷光芒的玻璃窗,封昶在外,李可萌在内。
封昶有种荒诞地的错觉。
他也是这样看着江城的。
李可萌一脸冷漠地拿起电话,轻蔑道,“怎么?来看我笑话?”
“不是,”封昶认真地看着她,“可萌,那个大师被抓到了。”
蒲小乖靠在封昶怀里,皱着小眉头,严肃地看着李可萌。
依照江城身上小黑气的指引,他们很快找找到了小黑气的家。
小黑气只是一个刚出生就夭折,被父母按照当地习俗埋葬在深林里的小孩子而已。
那个所谓的大师就在这里盗取了好几个小孩子的尸骨,将他们炼成黑气,假装泰国佛牌卖给有钱人。
案发之后,警方跨省合作抓捕,但狡猾的“大师”已经坐上了去往泰国的私人飞机,可刚起飞没多久,雷云滚滚而来,将飞机逼回国境线内,人赃并获。
据他交代,需要修建高架桥的那块地风水本来就有问题,桥桩怎么也打不下去的地方是聚阴之地,甚至已经滋养出能和人类对抗的地灵,封昶非要在那里动工的话,一定会触怒地灵,遭到反噬。
就算地灵没有震怒,他还有后手——他用封昶的八字准备了那个吸引法则的阵法,只要封昶出现在那里,法则会立刻发现他,并狠狠惩治这个逆天改命的人类。
可不知为什么,地灵没有震怒,法则也没有真正对封昶下手。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永远也不会想明白了。
在被人类审判之后,法则纵容曾经被欺负的小黑气们报仇,据说“大师”死的时候,表情惊恐,整个人骨瘦如柴,在监狱里被看见的看不见的东西折磨地发了疯,最后活活把自己吓死的。
封昶和蒲小乖终于完成了对法则的承诺。
李可萌静静地听完,整个人忽然被抽去精神一样,颓败地捂着脸抽泣起来。
封昶看了他一会,用手指蹭了蹭怀里的蒲小乖,小蒲公英柔软的花瓣让他抽紧的心脏缓缓平和下来。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封昶失望道,“我都不认识你了。”
李可萌呜咽着趴在臂弯里,不想再看见任何一个人。
封昶叹了口气,起身准备离开。
“昶哥,”李可萌忽然抬起头,怔怔发问,“你喜欢过我吗,哪怕就那么一丁点?”
封昶皱眉,轻轻摇了摇头。
李可萌失控地大哭起来。
在哭声中,封昶决绝地抱着蒲小乖离去,准备回家。
车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封昶粗重的喘息声,还有微微发红的眼眶。
蒲小乖被安置在副驾驶上,发愁地想,答应法则的事情已经做到了。
法则答应他的事情呢?
蒲小乖皱着小眉头,一路郁闷到了家。
封昶今天高兴,给蒲小乖调制了很多种饮料和酒水,五颜六色地摆开,自己则坐在沙发上,惬意地打开新闻。
为了地灵,封昶自己又砸了几个亿,在附近开发了一个免费的森林公园,小动物们多了起来,地灵被吵醒,从地下探出一双眼睛,惊喜地看着从面前跑跳过去的一只兔子。
有小动物的世界实在太有趣了,地灵想了又想,决定帮封昶守护这片沃土。
所有新闻都在夸赞小封总的善良和大气,无形地气运慢慢生长,很快,封昶身上再次出现零星的福气,再也不用蒲小乖一点一点攒起来养他了。
被封昶吸引而来的黑气慢慢散去,一切都在变好。
而呆在封昶身边的蒲小乖却越来越困越来越困,直到冬天的第一场雪降临,小花粉们睡在蒲小乖的花骨朵里,暖融融地挤在一起,和蒲小乖一起睡了过去。
封昶被吓了个半死,忙去追问秦歌。
秦歌向他解释一通,蒲小乖虽然是颗花,但花花也是会冬眠的呀!
原来是冬眠。
封昶胆战心惊地守了一整个冬天,每天都浇灌一点蒲小乖最喜欢的泉水和红酒下去,直到第二年开春,春雷乍响。
封昶做了个梦,梦见看不出形状的黑暗问他,愿不愿意用十年寿命换蒲小乖苏醒。
封昶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愿意!
黑暗散去,脑袋上顶着绿叶揪揪的少年鼓着白嫩的包子脸质问他:喝了你的水,怀了你的崽,你养不养?
封昶:养!
第二天他是被吵醒的。
封昶混混沌沌地睁开眼,一张萌版蒲小乖脸闯入眼帘。
是个和蒲小乖一样顶着同款绿叶揪揪的小男孩。
小男孩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欢天喜地地大喊,“粑粑醒啦!!”
封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