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的憨情人————沐枫漓依

作者:沐枫漓依  录入:12-19

晚饭后,二牛乘着寒漠又跑到房顶上的那会儿功夫,连锅碗都没来得及洗,就跑进屋子里,从床头的大箱子里翻出一堆物什,端过油灯,仔细的来回走着针线。
仔细看看,原来二牛正在绣花!!!
虽说,二牛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干这活儿实在是有点看不入眼,但是,你若是细心看看他手里的活计,你一定会对他刮目相看呢!
二牛正在绣一种白色的花,说不出是什么花,但是样子清秀素雅,在黑色的绸缎面上,更显得格外漂亮!
二牛一针一线细细的走着,油灯下的他显得格外安静,身后的土墙上映着二牛被油灯拉长的影子,一种温馨的感觉油然而生,当寒漠从屋顶上跳下来,刚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居家的图画。
寒漠心里一颤,这番光景,就如同他小的时候,爹娘尚未去世时,娘亲天天晚上的样子一般。每天吃过饭,娘就开始一针一线的为自己和爹爹缝制新衣,一边缝,一边对自己说,漠儿啊,要快快长大啊......
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幸福呢!
眼看如今,人事非昨,但是这同样的感觉却由一个原本陌生的人带来,这种温暖让一贯冰冷的心都渐渐的融化了......
寒漠轻轻的走进屋,屋里正忙的二牛因为太专心,根本就没注意到渐渐接近的寒漠,二牛方正的脸上带着细细的汗珠,但是聚精会神的双眼,依然散发着熠熠的光彩,寒漠坐在床尾静静的看着二牛忙活,平时凛冽的双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忆的缘故变得朦胧,带着些许湿润,让这个冷硬的杀手也显得格外柔弱!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一直坐着,直到二牛绣好了花样,撤去箍圈,仔细打量着,满意的笑了笑,才发现一直坐在床角的寒漠。
寒漠一直看着二牛,但是眼神的焦点似乎又没有落在二牛身上。
单纯的二牛可没发现寒漠的不同,特别不好意思的拿着手里的那团布料,一手挠着头说:"俺......俺本来打算给你个惊喜呢,没想到今天就被你瞧见了,那个......俺手艺不好,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身,俺看你一直都穿那一件,也没个换洗的,就给你缝了一件。哦,还有,那个你放心,这个料子是俺去年养的蚕,结的茧子,俺自己抽的丝,亲手织的料子,浆染也是俺自己找的染料,嗯,花样可能没有人家店里的好看,但是俺给你绣了个花样,你瞧瞧,喜欢不?!"
说着,二牛就抖开手里的衣服,往寒漠身上比去。直到衣服比到寒漠身上,寒漠才反应过来,他下意识的躲开二牛的手,冷声道:"你干吗!?"
二牛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吞吞吐吐的说:"俺给你比个大小,没别的意思......"
寒漠这才发现二牛手里的黑色缎子,他指着二牛手里的东西,有点迟疑的说:"这个......是给我的?"
二牛挠挠头,说:"嗯,是俺做给你的!你穿穿!不合身俺给你再改改!"
寒漠有点激动的接过那团黑黑的衣服,然后在二牛鼓励的眼神下将衣服试穿了起来!
衣服倒是合身,二牛给寒漠左拽拽,右拉拉的整平,然后站远点打量了一会儿,有点不满意的挠挠头,然后,嘭!的一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瓜子,说着:"哎呀呀,你看俺这个记性,还有这个呢!"说着又爬到床头的箱子里翻找着,半天翻出来一条白色的腰带!
二牛赶忙给寒漠系上,然后满意的笑了笑,那条白色的腰带居然绣满了和黑衣领边袖口一样的白花,翠绿的叶子缠绕着,远远的看,就根一条鲜花编成的腰带一样漂亮。可见二牛的手艺之高!
再看寒漠,他穿上了这套衣服,一扫之前阴霾的气息,整个人鲜和了起来,黑白相见的衣服,高贵典雅,完美的衬托出了寒漠颀长的身材,宽肩窄臀,怎么看都像个浊世佳公子!
二牛高兴的看着寒漠,这套衣服配他正合适,真人穿的,果然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呢,现在,怎么看,寒漠都和着破旧的屋子不合衬呢,二牛搓着手,抬头看看寒漠的表情,一副高深莫测,不明白他到底满意不!二牛不知道,寒漠此时心里正翻江倒海呢!
身为绝寒楼首座的杀手,不是没有人巴结过他,什么金银珠宝,珍奇古玩他没见过,什么绫罗绸缎他没穿过,可是,偏偏今天,此时此刻他身上的这件衣服,让他穿的连心都疼了!
真是可笑,自己这样冻心绝情杀手居然也会心疼?
这样的衣服在外面的店里估计值不了多少银子,但是对二牛这样的农户来说,足够他们几年的开销了,他倒是舍得啊......
寒漠看着二牛,高大结实的身体,方正端庄的脸,黝黑的皮肤,常年劳作而粗糙的双手,朴实的麻布衣服,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奢侈,但是,却将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了自己!
此时,二牛又笑了!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没什么原因,他都爱笑,不像自己,连什么是笑都忘了。
二牛还在紧张兮兮的看着寒漠,想问问他喜欢不!
寒漠看着老实巴交的二牛,生平第一次,说了一声:"谢谢!我喜欢!"
二牛高兴极了,他笑着说:"俺......俺也是头回做,等俺以后有钱了,买了好料子,再给你做更好的哈!"
寒漠听了他的话,下意识的握了握拳头,他居然还想到以后了,难道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就要走了吗?离开他,离的远远的,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踏进这柳家村半步?
二牛一个人独自乐着,没有注意到这头寒漠的想法,其实人单纯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起码不用一天到晚想东想西,担心这个,害怕那个的。
寒漠觉得自己对二牛的事情太过在乎了,这不是一件好事。做为一个杀手,应该把自己的弱点扼杀在萌芽之中才对。
想到这里,寒漠攸的眼神一声,拳化为掌,运气举起来,眼看就要拍在二牛的天灵盖之上--
"啊,对了,俺都给忘了,明天还要去隔壁张婶那里取羊奶,昨天俺拜托她给俺留一碗的!寒漠,明早你晚些上山好吧,俺早上取奶回来熬给你喝!新鲜的羊奶特别香!"二牛说着,还咂吧咂吧嘴,仿佛自己已经在喝羊奶了一样呢!
寒漠听了,心头一紧,这掌是怎么也盖不下去!
那,自己又该如何呢?
寒漠望着窗外的明月,真正的沉默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二牛就醒了,可是他刚一醒,就发觉不对了。寒漠不在了。
一直以来,两人都是睡同一张床的,因为二牛家里小,根本没地方支另外一张,再说了,两个大男人也没必要那么麻烦。可是,今天一醒来,身边被褥冰凉的触感告诉自己,身旁的人离去已经多时了。
二牛虽然单纯,但是不傻,他知道寒漠一定是走了,因为,昨晚自己已经说了要早点起来给他熬羊奶喝,若是平常的寒漠,定然是不会不在的,现在他人影都不见,加上他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自然是要走的!自己这穷不拉叽的窝,人家自然是看不上的。
二牛这样想着,心里失落极了,原本想早些起来的,却突然失去力气一样,浑身软绵绵的,动也懒得动。睡下了,翻来覆去,却怎样都睡不着,直到天色大亮,二牛才懒懒的起来!
而寒漠,一直都没有回来。
二牛起来后就一直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满心满脑的想的都是寒漠的事情,什么活儿都不想看,饭也不想吃,就是这么呆呆的坐着。隔壁的张婶一进二牛家门,看到的,就是二牛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这张婶原是来送羊奶的,前个儿和二牛说好的要挤碗奶给他,可是迟迟没见他人来拿,心想着就给他送过来了,谁知道二牛就这样傻傻的坐着,喊了几声都不吭气,就像是掉了魂似的。
"二牛......二牛啊 !"张婶死命晃着二牛。
二牛才回过神来,"哦,婶子啊,怎么了!?"
"哟,你说说你啊,还问俺怎么了,俺正问你怎么了呢!像是被勾了魂儿似的,都喊你多少声了......"
"俺......俺......"二牛张了嘴,又闭上了嘴,不知道说什么,索性什么都没说。
张婶看他这副模样,心知也不方便说什么,就放下了羊奶,交代了几句,就走了。
二牛看了看搁在地上的那碗羊奶,眼神里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二牛病了。
病的很严重。
柳家村的人很担心,因为二牛平时对大家都好的没法子说,于是,村长就叫了几个年轻可靠的小伙子,大家一起凑了钱,把二牛放进牛车,一起拉进城里去看病。
城里好大啊,一辈子都没进过城的柳家村村长都傻眼了,三问四问下才找到了一家医馆,白胡子的大夫给二牛把了脉,看了看,叹了口气说:"这是心病,要病人自己想通才好啊!"说完,给二牛开了药,吩咐村长要给二牛按时吃药,告诉他,其实二牛只是略感风寒,可是他气结于胸,邪火攻心,才这样半死不活,回去多劝劝他吧,年纪轻轻的,有什么事情想不开呢!
一行人千恩万谢的谢过大夫,又用牛车把二牛给拉回去了。
十多天后,在村民们的照顾下,二牛的病终于慢慢的好了,人也灵活过来了,只是平常爱说话的二牛,再也没开过口了,大家都以为他可能是发烧烧坏了嗓子,但是,乡下的,能保住命都已经很不错了,哑了,都只是小事,大家安慰着二牛,二牛只是点点头,表示他听懂了。
二牛的家也没了。进城里看病的钱是大家伙凑的,说什么都要还给乡亲们,二牛只好典当了家里的东西,把房子和地都卖了,才还清看病欠的钱。
二牛没地方住,只好去住村头的城隍庙,村里有人好心收留他,但是二牛却不愿意,说什么都只愿意住在城隍庙。平日里,二牛只有帮村里的乡亲们看看孩子,农忙的时候帮把手什么的,赚点糊口的饭。穷乡僻壤的哪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二牛用手比划着说,只要给顿饭吃就成了。
乡亲们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也扭不过二牛,只好答应。
二牛再也没去山上打猎,不然,以他的经验一定能过的更好。二牛平日里没事的时候,总是坐在城隍庙门口,远远的打望着那座山,却从来都不上去。
每天在村里帮完忙,吃过饭,二牛都重新窝回他的城隍庙。没有人知道,二牛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彻夜彻夜的跪在城隍老爷的面前,碎碎念着,不知道求着什么。平日里,乡亲们给的干果什么的,自己从来都舍不得吃,都放在城隍老爷的供桌上,最终便宜了那些耗子!
原本壮的像头牛似的二牛,渐渐的憔悴了下去,孩子们也不再和他闹了,原本还亲切的喊柳妈的孩子,现在看到二牛,都会嘲笑着向二牛扔石头,大声的喊,哑巴,哑巴!!!
二牛每当这个时候,那原本清澈的大眼都会格外晶亮,却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样的酸楚!!

再说寒漠。
江湖上没有人不知道绝寒楼的寒漠。
谁都知道绝寒楼的寒漠一身黑衣走遍天下。
如今,变了。
寒漠虽然总是一身黑衣行遍江湖,却在领口和袖口绣上了不知名的白色的小花,系在腰间的白色腰带也是白花缠绕,让寒漠看上去格外的与众不同。
以往的寒漠如果说杀人不计代价的话,现在的他就是斤斤计较的杀人。
为什么这么说?
自打半年前寒漠重新出现在绝寒楼之后,他杀人的加码就高了一倍不止,而且,他身上的衣服,始终没有变过,就是那件白花的黑衣。
寒漠拿了二牛给他绣的那件衣服去了绣庄,要求做同样的衣服一百件,但是衣服做好之后,他却亲手撕毁了所有的衣服,说是不符合要求,花色不对,花样不对,连布料的手感都不对!一气之下,他砸了那间已经有百年声誉的老店。
一夜之间,这件衣服的故事传遍了这个江湖,没有任何一间绣庄敢收下这件衣服的生意,于是,一个月内,江南江北不知道多少间绣庄被拆,成衣的价格一飙再飙!
无奈之下,寒漠一直都穿着二牛给他做的那件衣服,格外小心的穿着。
特别是在他走任务的时候,如果有人不小心划破了那件衣服一丝一毫,那么他一定会生不如死!!
所以,江湖盛传,这寒漠八成是一位娇滴滴的女子,爱美以臻化境!
不过,没有人证实过这件事情。因为,除了绝寒楼的主人,见过寒漠真面目的人,都已经去阎王那里报到了!
此时,距寒漠离开柳家村已经一年有余了。
当寒漠身上这件黑衣实在是破的不能再破的时候,寒漠又踏上了柳家村的地界。
根据记忆中的路,寒漠站在了二牛家的门口,却迟迟没有进去。
一个妇人背着孩子在院子里喂鸡。
寒漠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这个妇人还有孩子,他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意!
杀!杀!杀!
不是知道为什么要杀!可是满腔的愤恨打哪里来?
正当寒漠准备出手的时候,一个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他招呼着女人,抱着孩子,一家子其乐融融,却分明不是二牛!!!
寒漠原本红了眼,此刻却突然如同一盆凉水浇过,冷静了下来!二牛呢?这里分明是二牛的家!
从来不屑和旁人说话的他,第一次,放下身段打听二牛的下落。
农村的人总是分外的淳朴,他们热情的从头到尾把二牛的事情给寒漠说了个遍。尤其那个妇人,一边说还一边擦着泪,说可怜的二牛,现在什么都没了,说着,又开始责骂她男人,说当初如果知道他是这么占了二牛的便宜,买了人家的房子,说什么都不肯嫁给他!林林总总说了一堆,寒漠越听,越是觉得气愤难当!
当下,一个纵身就往城隍庙奔去。留下呆若木鸡的夫妇二人。
到了城隍庙门口,寒漠止住了脚,怎么都迈不进去。居然有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直到里面传来阵阵咳嗽声,寒漠再也忍不住的冲了进去,可是他没想到,死都没想到居然看到这副场面!
城隍庙里面除了一座城隍老爷的石像,外加一个供桌,什么都没有了,供桌下面,有一堆厚厚的稻草,上面凌乱的堆着一团黑色的破棉絮,而供桌前面跪着一个形销骨立的人,咳嗽声就是由他发出的。
他那么虔诚的跪着,嘴唇动着,却发不出除了咳嗽以外任何的声音,而他拜的城隍老爷座下,有一个长生牌位,上面写的名字不是别人,就是他--寒漠!
而这个跪着的人,也不是别人,正是--二牛。
寒漠那一刻,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二牛!那个人居然是二牛!他不是应该好好的在他的家里喂两只母鸡,绣他的花,织他的布,打他的猎吗?该死的,甚至就如同刚才他看到的那样,他应该有了一房媳妇儿,有了孩子,一家子美满幸福吗?
为什么是这样的?为什么?
二牛!!寒漠的心,无止境的痛了起来!让他难以呼吸的痛!
二牛!二牛!!寒漠心里嘶吼着!
二牛!二牛!!他的二牛!!!
在二牛又一次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咳嗽时,寒漠再也忍不住的冲上前去抱住了二牛!
然而,这再一次让寒漠认识到了自己的混蛋,手底下的骨头硌的自己生疼!这哪里是当时从深山里把自己背回来的二牛!!
好端端的人,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
倒是被抱住的二牛呆了呆,回头看了看,没想到这一看,二牛就跟见鬼了一样,拼命挣扎着!
寒漠怎么也压不住他,他真的不明白,二牛这样病弱的身体怎么会迸发出那么大的力量!
无奈之下,寒漠只好点了二牛的昏穴!
抱着昏睡过去的二牛,寒漠的心酸楚不已。
环顾着城隍庙,自己再也不愿意二牛再呆在这里一时半刻,顺手牵了那长生牌位,就抱着二牛往城里奔去。

客栈里。
送走了大夫,寒漠又做回二牛的身边,熟睡中的二牛显得格外安静。寒漠静静的打量着二牛。
分别的这一年多来,自己发现二牛在自己心里的样子居然一点都没有模糊。二牛浓浓的眉毛,方方正正的脸庞,略显厚重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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