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不和康遥拌嘴,不管康遥嘴上怎么说,实际上都是他的体力远胜过康遥。
他只想:这小崽子,就会使唤他。
可惜徐曜目前只有被使唤的命,他叹息一声,对康遥招招手,让康遥踩着花坛台阶上了他的背。
重量落下来,徐曜顺势托住康遥的腿问:“行吗?”
康遥很满意,却不说自己满意,他“噗噗噗”地在徐曜的耳朵边吹气,气道:“就你话多。”
两个人的身影叠在一起,行走在树木从立的校园小路上,月光也落下来。
徐曜避开大部分的人流,避免撞到人,他走的很慢,而康遥似乎也真困得很厉害,没有一点声响,只有呼吸落在徐曜的脖子上。
这样的光景对于他们两个都很难得。
徐曜虽然背着上百斤,却头一次进入了一种完全放松什么都没有思考的状态。
他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开心,既不介意这段路再长一点,也不介意康遥睡得再久一点。
走着走着,出了校门口之后,徐曜在街边迎面遇上一个短发的年轻女性。
因是距离远面容又模糊,他并未在意,继续向前走,不想走得近了,那女性忽然看着他渐渐放缓了脚步,双方快路过之时,女生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回过神来,叫道:“……徐曜?”
徐曜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眼前的人是谁,他静默地看着她好几秒,才迟钝地想起她的名字。
文乐——他早年在国内曾经认识过的朋友。
不过确切说来,文乐并不是徐曜圈子里的人,不管是徐曜赖星维还是俞炎,都没有和她太多接触过。
之所以认识说过话能被称为是朋友,其实是因为她一直在燕来的身边,是燕来为数不多的同伴。
在和燕来闹掰之后,徐曜断绝了和燕来的一切往来,也隔绝了燕来的所有消息,其中自然也包括本来就不熟悉的文乐。
因此现在算起来足有七八年未见,徐曜是真的直到对方主动叫他才认出对方的脸。
但凡他能早发现一两秒,徐曜都会选择避开。
和徐曜的想法不同,文乐的观感主要是惊讶,她刚刚远远就觉得前面的人有些像徐曜,想着应该不可能,不想越看越像,走近了再看,竟然真的是徐曜本人。
过去了这么久,徐曜没怎么改变,虽然身材高大健壮了不少,可那张脸,那副锋利寡情的容貌,好似没有一点变化。
还是徐曜。
明明她和燕来都渐渐长开,面容和气质都变得柔和成熟,但徐曜却像是维持了原样,甚至看着比高中时候还要逼人锋利。
“好巧啊……好多年没见了,真没想到今天能碰上,我之前在聊天群里听说你回国接手满星了?”
文乐叫住了人,却也有些语塞。她有点局促轻笑了两声,说着说着又自己想了起来,“你应该是来这边出差的?看看海薇拉?”
徐曜有些沉默,过了些许功夫才应道:“嗯。”
他的声音很低,似乎不想把背上的人吵醒。
徐曜的回答略显冷淡,文乐自然能轻易感觉出徐曜的态度。
对方既然不想要叙旧,她也没有强求的意思,本来也只是路上遇见,觉得很巧罢了。
她从衣兜里翻出一张名片,递给徐曜,想了想,跟着压低了声音道:“我最近在帮燕来办画展,花了不少心血,终于办到了E国,你要是有时间可以过来看下……燕来也在,你们也有好些年没见了。”
那张名片写着画展的时间和位置,还有文乐的名字和电话,徐曜静了下,没有伸手去接。
偏这时,背上的康遥似乎醒了,‘嗯’一声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问徐曜:“站着干什么,还走不走。”
名片就在康遥的眼皮子底下,徐曜怕他看到,赶紧单手接了过来,也是这时,文乐看到他背上的男生微微侧过头,瞥了她一眼。
文乐其实早看见徐曜背着一个人,但那人埋头在徐曜的肩上,她一直看不清,出于礼貌也不好多问。
但这一眼的角度实在是太过巧妙,以至于文乐忽地一顿,心脏猛然跟着震了下。
那是什么?美人痣?
那个位置怎么会和燕来……
然而徐曜没再给她多看的机会,点了下头,背着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文乐一个人站在原地,有些呆愣地看着徐曜的身影走远,好半天都没出声。
双方分开之后,这场偶遇并没有成为一个被忽略过去的插曲。
文乐打车去了画廊,一路上脑子都有些乱乱的。
她认识燕来和徐曜的时间比较长,自然知道当初徐曜暗恋过燕来的事,当初她还和燕来提醒过几句,顾忌徐曜的身份,没明说,只暗示。
不想燕来当时的心思不在徐曜身上,竟硬是没有发现,事情闹到最后,弄得脸面撕破,连朋友也做不成。
事情过去了这些年,文乐本以为双方不相往来应该就是徐曜那种高自尊的人选择的最体面的处理方式。
而燕来这边也不好过,对徐曜始终心怀歉疚,文乐深知这一点,这才接着递名片的方式想搭个桥,给双方一个和解的机会。
可她真的没想到会看到刚才那个画面。
……
到了画廊是在半个小时后,文乐推门而入,燕来正在座位上整理着他的邀请函。
这几年他游学了好几个国家,非常辛苦,能熬到E国办画展,也算是小有所成,终于达到了一定的成就。
文乐一直觉得他很不容易。想着,文乐唤道:“小燕。”
燕来抬起头,露出了微笑,等看到她神情有些不自然,立刻收住,询问道:“怎么了?”
燕来的声音关切又温柔,在熟悉他的文乐的眼中,他的人也和他的声音同样温柔。
燕来生了一张清秀俊雅的脸,自小受周遭艺术氛围的熏陶,气质也是一等一的干净,他的上唇边缘生了一颗痣,算是整张脸上痕迹最深的地方,但却并不突兀,反而让他看着有些冷淡疏离,很有观赏性。
往日里,文乐看他这颗痣早就看惯了,可今天却像是头一次见似的,燕来觉得有几分奇怪,又看文乐脸色不好,不由得越发担心起来。“出什么事了?”
文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我刚刚见到徐曜了。”
燕来闻言微愣,神情出现了短暂的讶异。
文乐怕他多想,忙补充道:“就是碰巧,我们办了这么多次画展,第一次来E国,徐曜那边又已经回国了,哪里能想到这样都能刚巧碰上。”
燕来对此没有发表意见,徐曜这个名字这几年已经很少有人和他提起,但他却并没有将这个名字忘掉。
像徐曜那样一个人,想来也很少有人能忘掉。
燕来点点头,多少静了下,才问:“你脸色不好,他为难你了?”
文乐摇头:“哪会为难,他可是徐曜,都不爱理我。”
燕来忽地笑了,点头道:“你没事就好。”说完这句确认了文乐没事,他便不继续问了,只低头继续忙他手里的卡片。
文乐等了好几秒,没等到回应,不由忍不住道:“你不问吗?”
燕来反问:“问什么?”
文乐也不知道她在等什么,在今天遇到徐曜之前,她其实也没想过会掺和徐曜和燕来的事。
可偏偏就是让她看见了,某些事到底还是不吐不快。文乐凝重了神情,道:“我今天在徐曜身边还看到一个人,和徐曜关系挺亲密的,应该是在谈恋爱,可那个人……”
她斟酌一下措辞,道:“我觉得和你有些像。”
燕来道:“是吗,人和人之间像的多了。”
文乐见他还不明白,强调道:“那不是单纯的哪里像。”
她没单独说那颗美人痣,只说她的第一反应:“只要认识你的人都能懂,见到他肯定会想到你,我刚才冷不丁看到,被吓了一跳,你说徐曜他会不会现在还喜欢你?”
‘喜欢’这两个字停住了燕来的动作,燕来顿了顿,但没有直接回应。
他问文乐:“你的工作忙完了吗?忙完了就来帮我打扫卫生。”
燕来明摆着不想提,文乐也不好继续说个不停。
她略微叹一口气,自言自语一般道:“这样好吗,你不是一直想找机会和他和好?”
第38章 我装的
燕来本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最后听见这话,有点迟疑地多问了一句:“和好?”
文乐也有些惊了,她一直都是这么以为:“不是吗?”
燕来很难回答这个问题,他轻声道:“我只是……”后面的话他没说,停了下来。
文乐跟着静了静,终于发觉自己今天这番对话其实有些自以为是,她略有些尴尬,道:“也是。”
虽然她的本意只是让燕来和徐曜解开心结重新做朋友,但现在徐曜貌似已经有了新的对象,再重新见面哪怕只是做朋友也显得有些不对味。
再者,她连人家新对象的脸都没看清,只看到一颗美人痣,就算徐曜的选择背后有什么深意,也不是她应该管的。
文乐有点后悔自己多管闲事,她拍了拍燕来的肩膀,转移了话题:“对了,等这场画展结束,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燕来的行程目前只剩下E国这场画展,文乐知道他手头上有几个不同国家的offer,同时也在被俞炎大力邀请回国,但之后到底去哪里还尚未确定。
想到俞炎,文乐这时倒是又想了起来:“徐曜谈恋爱的事情,俞炎没和你透露过?”
燕来道:“没有。”
文乐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做想,想来燕来对徐曜谈恋爱的事情没有大反应,她更必要去在意,道:“没事不着急,你慢慢决定。”
然而不等这话说完,燕来便像是已经想好了,对她微笑道:“我还是先不回去了。你有俞炎的邮箱,帮我拒绝吧。”
……
和燕来文乐对话的同一时间,徐曜背着康遥终于下了出租车。
康遥一直睡着不肯起,等徐曜成功把康遥放在酒店床上,身上已经出了一身汗。
然而徐曜顾不上这些,给康遥脱了鞋脱了外衣,心情依然沉重。
他之前就已经被俞炎告知过燕来的画展和海薇拉大秀时间相近,但从来没有想过会那么巧合地遇见。
徐曜心情有些烦闷,他刚才走的很快,其实并不确定文乐到底有没有看见康遥,但那种可能性但凡存在,便让他觉得不舒服。
而这次的感觉比上次被赖星维那次还要复杂。
徐曜既不想让别人觉得他对燕来念念不忘,又有些担心和后怕——万一康遥没有犯困,万一康遥当时清醒的,康遥那么聪明,类似的事情发生第二次,他还能一无所知?
为什么康遥偏偏就长了颗美人痣呢!他明明和燕来一点都不像。
徐曜一时忘却了美人痣才是他最开始选择康遥的原因,破天荒地烦起了燕来和康遥的共同点,甚至连万一文乐将话传到燕来那边他会不会更掉面子都没有空闲去思考。
这时,康遥睡得不够满意翻了身,叫道:“徐曜。”
徐曜回过神来,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但还是马上凑过去,问道:“怎么了。”
康遥道:“开空调。”
徐曜如言做了。
康遥又道:“要喝水。”
徐曜任劳任怨接了水来,还用身体挡住了台灯的光,避免灯光刺到康遥的眼睛。
康遥被当成祖宗一样伺候,仿佛这一切都是应当的,看不出半点惊喜,等徐曜放下了水杯,他直接搂住徐曜的脖子,粗鲁地把徐曜拖进了被窝里。
康遥道:“一起睡。”
徐曜心中有事,哪里睡得下,他低声道:“你睡吧,我去忙会儿工作。”
康遥并不松手,嗤笑一声,道:“忙你个大头鬼,你就是想猝死,死吧死吧,等你死了,看我拿不拿你的房子搞个比你更年轻更有力的。”
徐曜:“……”这说得叫什么话?
这是人能说的话吗?
徐曜一下子被康遥给气笑了,他被气得分了神,倒也不再一直想刚才的偶遇,他推了下康遥的腿,想把康遥推得稍微远一些。
但康遥身体的柔韧性实在是优异,一个翻身,就把徐曜抱得死紧,一时掰不下来。
徐曜无计可施,只能道:“遥遥……我还没洗澡。”
康遥笑:“你洗不洗有什么区别,等我睡醒了,你还是要出一场汗。”
徐曜:“……”
徐曜没了声,康遥可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对的话,他手臂一甩,径直关掉了灯光。
黑暗之中,徐曜感觉自己的嘴唇被人重重亲了一下,康遥的声音带着笑传过来:“守寡,我还怪期待的。”
徐曜:“……”
明知道康遥是故意的,徐曜还是立刻、马上、一秒钟便决定睡下了。
不过和徐曜构想的不一样,躺下以后,他倒没有因为心头的烦闷而失眠。
他的身体好像已经渐渐习惯了顺应康遥的要求,只要康遥要他睡,他就一夜无梦。
到了第二天早上,情况也没给徐曜思考的空间,甚至他一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被康遥搂着脖子从床上一路肉搏到卫生间,充分验证了舞蹈生的柔韧性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等缓过神来,徐总再没有什么烦恼可言。他的每一寸皮肤都在战栗,因为从康遥那里获得的快乐太多,连康遥姓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张嘴就是‘遥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