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行风眼皮翻动了一下,却没回应。
“我在没人的时候喊,行吗?”程渡小心翼翼,内心既卑微又执着。
他等到快要睡着时,边行风终于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程渡睁开眼睛,瞬间来精神了,他在被窝里翻腾半天,滚到边行风跟前,贱嗖嗖道:“阿行我想去解手。”
边行风转过身去面无表情地瞪他。
程渡伸出自己涂满了药的手,眼神无辜:“你得帮我解裤子。”
“太冷了,我尿不出来。”
边行风:“……”
被程渡折腾完,边行风在躺回床上就失眠了。天朦朦亮时,他打开了微信,看到周洲在过年那天就发来了消息。
【新年快乐!老大!】
【老大,听说你在老家出命案了,要不要我和七巧过去?】
最后一条消息是昨晚发来的,边行风实在太困了,于是回了他一条语音。
“不用。”声音里透露着一丝沙哑,性感又迷人。
【啊啊啊!老大居然回我语音,回我语音!】
周洲立刻化身小迷弟,满屏的惊讶表情包。
边行风没再回复,吃完早饭开车跟程渡前往附近的小县城。
团子山往东开几十公里,就到了乡下人口中所谓的城里。这座小县城离五常市不是很远,通了高铁后一个半小时左右就能到。
两人赶到县里的派出所时,赵寒已经在验尸了。由于县里条件简陋,赵寒带的工具又有限,只能给一个初步的验尸结果。
“这具女尸大概死于5-7天前,由于天气原因缓解了尸体的腐烂,需要我带回局里在验一遍具体的死亡时间。”
赵寒带着口罩和手套,风尘仆仆的,大过年接到任务赶过来不容易,边行风道了声谢后问:“那能验出她具体死因?”
赵寒点点头,遂及叹了口气:“说出来你们可能不敢相信,她是被人活活咬死的。颈动脉上的咬痕是致命伤,胸部,大腿内侧的咬痕较为严重。我打开了她的口腔,发现她的舌头也被凶手给咬掉了,这几乎是一场虐杀!”
程渡在一旁听着,瞬间脸色骤变。
“凶手是个变态。”程渡冷静分析:“他不光有特殊的性/癖好,还是个虐待狂。他喜欢像野兽一样撕咬和折磨他的猎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一定会先咬掉她们的舌头,看着她们挣扎却喊不出来,那种快感会让他很满足,女孩死的那一刻,他才会达到性/高潮。”
“他一定会在短时间内再次犯案!”
程渡在分析的过程中,眼神渐渐异变得阴冷骇人。他好似一瞬间化身为了地狱中的恶龙,正在凝视着所有人。
犯罪的欲望,人性的泯灭,还有更多的是他自己的挣扎。
他到底是人是狼?
程渡的理智正在无限下坠时,一双大手突然摁在了他的肩膀上,阻止他胡思乱想,发疯发狂。
“赵法医,那两具焦尸也麻烦你验一下。我得赶回村子,尽快抓住这个凶手!”
边行风一口气说完,拽着程渡跑了。
“赵寒很可能已经认出你的身份了。”
车上,边行风见程渡一直发呆不说话,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无所谓了,哈哈哈……”程渡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的。他打开车窗,冷风灌进来激得他直咳嗽。
真是个疯批!
边行风关上车窗加快车速,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混蛋!你最好给我振作起来,顾茜茜和林毕诚都在等着你为他们申冤,在真相没有到来之前,我不允许你倒下!”
“还有,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你这犯病到底有没有什么特殊规律?!”
说疯就疯,说喊就喊,这哪像是一个正常人?要不是案子急,边行风恨不得现在就给程渡送回精神病院去,打个镇定剂让他好好冷静一下!
程渡闭上眼睛陷入沉默,隔了好久才哑着嗓子说道:“阿行,我是个怪物。”
“从小就是。你知道吗?我七岁的时候,就想出了十几种能悄无声息杀死我爸的方法。我悄悄实验了几次,呵呵,他命大居然没死成。”程渡眼角泛红,断断续续地回忆着,“我爸酗酒,喝完回来就打我妈。他有精神病,每次发作起来对我和我妈来说都是一种灾难。我太想让他死了,怎么办呢?”
“我往他酒里兑农药,甚至想好了如果被人发现就辩解这只是小孩子的恶作剧而已。他没死,我又想办法在他回家的路上做手脚,那次他摔瘸了一条腿。”
边行风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开始打颤,心脏仿佛窒息那般闷酸痛楚,哽咽道:“程渡,别说了。”
“每次我想杀他时,我妈都会在暗中救他。我妈说我不能为了个畜生变成这样,所以她代替我做了那个刽子手。她大概是太恨我爸了,那样一个善良温柔的人,居然会选择用虐杀的方式了结了她丈夫的生命,了结了这一切。”
“后来我变成了孤儿,流浪到其他城市,名字也换了。”
边行风垂下眼眸,内心恍然大悟。原来是虐杀这两个字刺激到了程渡,让他记起了那些不堪的回忆,导致他发病。
吱——
边行风猛踩急刹车将车停在了山路上,身子向程渡逼近,大手捏住他的后脖颈,直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你记住,无论你是什么,从现在开始,你归我管了!”
话落,边行风没给程渡任何反应的时间,一口咬住了他的唇瓣。
他的吻来得急切又炙热,车里的温度被瞬间点燃了。程渡反客为主,胳膊抵在车座上,眼神宛若饿狼一般,发疯似的扑了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边行风大脑空白,舌尖发麻时,程渡才停止了攻池掠地,眼含笑意,精神状态像是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
“阿行,你管我要收保护费吗?”
程渡趴在边行风的肩上,闷头乐了半天。
边行风气得一拳挥过去,铁青着脸骂:“程渡,你个无耻的王八蛋!”
第49章 第 49 章
小凉山,后山某空地。
接近晌午十二点,太阳正烈。昨晚的一场大雪掩盖了整座山脉,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的一片,除了风带来的些许响动之外,四周荒凉得不见人烟。
林嫂裹着厚实的棉衣,带上头巾遮挡住脸,挎着篮子步伐艰难地从不远处的山坡上下来。她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确定没人了以后,鬼鬼祟祟地跑到空地中间,徒手开始在地上挖深厚的积雪。
她挖了个篮子那么大的小圈,把带来的苹果和猪蹄都摆上,紧接着跪倒在地,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喃喃自语道:“山神大人啊,请你原谅我的罪过。这阵子我总做噩梦,幸得大仙指点前来忏悔赎罪。我不是故意要害那几个女孩的,我实在是身不由己,我是被先师选中的人,我不想死后下地狱啊!”
“山神大人开恩,原谅我的过错,千万别把账算到我已经死去的孩子头上,我知道错了。”
“求求山神大人……”
林嫂一边哭求着,一边冲着大山的方向磕头。足足磕了一百个响头之后,她站起来扫了扫身上的雪碴,拎着篮子刚转过身,吓得妈呀一声张倒在地。
边行风和程渡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林嫂身上,前者拿着手机录音,后者一个劲眯眼笑,把林嫂吓得心脏病差点发作。
“你说你不是故意害那几个女孩的?到底有几个女孩?!”边行风全程开着录音,语气不自觉加重。
如果不是他们剑走偏锋,恐怕短时间内根本没办法拿到林嫂拐卖女孩的证据和其他女孩的下落,假设凶手再次兽性大发,还有女孩会惨死他手!
边行风凌厉的目光盯得林嫂直发怵,她眼神左顾右盼地闪躲着,磕巴道:“俺……俺没说,俺啥都没说。”
“还想撒谎!”边行风点开录音重放一遍,冷声威胁道:“现在已经有录音证实你与少女被拐案有重大关联,请配合我们的工作,知情不报要付法律责任!”
现在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林嫂拐卖少女,但多亏林嫂反侦查意识比较低,又不懂法律,给了边行风诱供救人的机会。
“你可别吓唬俺,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林嫂说着就要逃,一副铁了心嘴硬到底的模样。
边行风正要拦人不放时,程渡突然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问:“林嫂,你的孩子是怎么没的?”
林嫂瞬间睁大眼睛,身子僵住在原地,没过一会就捂着脸小声抽泣起来。
“我真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啊天哪!我可怜的孩子,我的阿毛被熊瞎子给吃了,啊啊啊我的孩子……”
“都怪我一时大意,竟然放他一个人跑出去玩。我真傻,真的,我明知道野兽在下雪的时候没食吃会跑进村子里来,还放他一个人出去堆雪人。阿毛他那么听话乖巧,怎么就……”
林嫂呜咽着,几乎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的前任丈夫死了以后,她和她的儿子都被恶毒嫂嫂赶出了家门。后来遇上一个年老的人贩子,看他们母子可怜,就特意给买到了一户好人家里。
林嫂年轻模样又端正,嫁给老实人刘海柱以后总算过了两年好日子。但好景不长,自从她儿子阿毛死后,她就变得疯疯癫癫的,时不时的精神失常。
“林嫂,你说你死后不想下地狱,想要赎罪,是真心话吗?”程渡威胁说:“要是你不诚心悔过,到了阴曹地府判刑永世不得超生,你可就再也见不到你儿子了。”
“啊,这样……”
林嫂表情木呆呆的,眼神逐渐变得惶恐不安,喃喃自语道:“真的有地狱吗?一个人死后,真的还有灵魂吗?”
她像是陷入了某种境界里,把程渡当成了能抓住的一颗救命稻草,痛苦挣扎道:“他们说我死后到地狱里会有两个丈夫抢我,阎王会把我劈成两半,我不想……”
“不想就跟我们说实话,村里到底还有几个被拐卖的女孩?!”边行风听不得这些封建迷信,忍无可忍打断。
林嫂神情恍惚,站在那遥望着远处的山头,沉默不语。
“地狱空荡荡,恶鬼人间行。从你害了那些女孩开始,你已经身处在地狱当中了。”程渡作为一个距离地狱仅有半步之遥的人,规劝道:“哪里有人,哪里就有地狱。天堂和地狱之间的界限或许很小,如果你真的想赎罪,就救救那些可怜的女孩。她们如今身处在地狱当中,生不如死。”
林嫂张了张嘴,悔过的话哽咽在喉。
“是、我是被先师选中的。先师说前一任的护法病死了,让我接替她。年前,也就是一月初左右,先师送来了三个女孩,有两个被村里的富户孙大能买走了,说是他跟他弟弟一人一个媳妇。还有一个……让村长给他家傻儿子买去了。”
林嫂断断续续地说完,又啊了一声,拍手想起道:“先师说了年后还有一批货,到时候他会给我打电话,我约莫着也就是这几天了。”
“我知道的可都说了,你们不会抓我吧?”
林嫂用眼神小心翼翼地瞄着面无表情的边行风,有点害怕。这人模样虽然生得俊俏标志,但性子是个不好相与的。
边行风看了一眼手机,答应给林嫂戴罪立功的机会。
“你说的那个先师是什么人?他在你们村子里吗?”
程渡留意到了这个所谓的‘先师’,什么屠龙勇士先师护法的,听起来像是□□组织一样,真是够可笑的。
“不在的,我也是大概两年前进县城偶尔认识他的。他说我们村之前有个李婶跟他做生意赚钱给儿子娶了媳妇,李婶死了以后生意就断了,想让我接替李婶的位置。我、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
林嫂小声支吾着,几乎抬不起头来。
“能形容一下这个先师的长相吗?”程渡继续盘问。
林嫂迟疑了一会,边说边用手比划:“他大概有这么高,圆脸光头酒槽鼻,眼睛跟柳条似的,还有点胖。”
程渡大概记下了长相,默默在心里画着像,给边行风使了个眼色。
边行风很快会意,对林嫂说道:“你可以回去了,今天的谈话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那个人跟你联系,就让他如期把货带到交易的地点,并且你要告诉他,你已经找好了买家,需要确定货的数量。对了,看看这张照片。”
边行风微信正好接受到了赵寒发来的图片,是关于那名被害少女的,他拿起来给林嫂看了一眼。
图片显示,女孩脸色苍白如纸地躺在验尸台上,大半身被撕咬的伤口已经腐烂,这不难想象她在临死之前遭遇了怎么样的虐待,承受了怎样的痛苦。
“真是造孽啊!”
林嫂眼眶红了,不敢再看第二眼,目光坚定地指认道:“我认得,这是先师送来的三个女孩中的一个。当时这几个女孩哭得厉害,我害怕想要反悔,先师把我赶走了,自己和村长他们交易的,事后给了我五千块钱,还把我骂了一顿,我真的不知道她被谁家领走了。”
“好,你可以走了,如果那个人跟你联系,你知道该怎么做。”边行风最后郑重地又提醒了一遍。
“是,我明白,我明白!”林嫂再三保证之后,攥紧手里的篮子,头也不回的跑下山了。
边行风给赵寒回了消息,让他明天联系李圆,把尸体全部带回分局进行准确的尸检。
赵寒回了个OK,不一会又给边行风发了个卖萌的表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