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天,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记忆里那个可爱的小脸。
他想见他,很想,非常想。
可是小鱼真的想见自己吗?这句话宋一在心里问了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而答案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宋国辉不知道他说的是小鱼,问道:“想让妈妈回来吗?”
宋一沉默着不说话,见到妈妈也好,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开心。
宋国辉看他不说话,以为是默认了,接着说:“可以,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在这里好好的过完高三,毕业了我就允许你去美国。”
妈妈是宋国辉一直不愿在宋一面前提起的人,这一次为了宋一让步,应该也做了很多心理准备。
宋一在被子里小声的答了一句,接着又是无尽的沉默,父子之间就像隔着一道墙,明明可以翻越过去,却没人愿意先动身。
宋国辉默默的看着宋一,不动声色的拭去眼角的晶莹。
“爸爸还要开会,记得吃饭,不要不接电话了。”宋国辉说完便抬脚走了出去。
宋一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把头从被子里挤了出来。
支撑着自己生活下去的,只剩下了妈妈,而小鱼却不知道待在世界的哪个地方,了无踪迹。
时间飞转,如白驹过隙,辗转在尘世的人们,被时间带着奔跑,越来越快的生活节奏,让灵魂没有空隙停歇,不觉然,那些散落的陈年旧事,一物一人,一些事,便在某个光阴的门楣之后,慢慢淡化,被人们遗忘。
无声的带走了那么多的记忆,旧时光,如风般的被遗失在来时回不去的路上,一点一滴,犹如银河繁星,藏在时间的背后,只需你轻轻点触,便如飞絮飘雪,溢满每一个不眠的夜。
*
第二天一大早,宋一顶着一张郁郁寡欢的臭脸来了学校。
“大爷你脸色怎么那么不好?我的天呐,看看这忧郁的黑眼圈,啧啧啧。”王原看着宋一狭长的眼睛下一层青黑,摇了摇头,又看向宋一旁边的罪魁祸首,贱兮兮的笑着,凑到宋一耳边问道:“是不是昨天晚上聊了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啊,嘿嘿嘿。”
宋一冷着一张脸,缓缓的抬起眸子,看着王原,眼里的寒气把王原吓得打了一个哆嗦,他沙哑着嗓子说:“我劝你有点眼力见,想死?”
“嗻,小的退下了。”王原打着哈哈,转回了自己的座位,从抽屉里拿了一包纸巾,扯了一张出来,擦了擦冷汗,这暖气又冷又热的。
林与侧着那双好看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宋一,“昨天不是说晚安了吗?怎么像一夜没睡的样子?”
宋一机械的转过头,想掩饰掉眼里那一丝寂寥,刚好被林与抓个正着。
“有心事?”林与不想拐弯抹角,直接说出来可能对他和宋一都好。
宋一干巴巴的吞了吞口水,喉结上下滚动,准备开口,却被门外的动静惊的回过了头。
门外有几个女生正起哄,推着一个短发圆脸的女生进门,女生羞答答的不敢进,手里还捏着一封粉红色的信封。
想也不用想,就是一封情书。
班里班外看热闹的人多了,跟着鬼哭狼嚎的怂恿那个女生,女生本来就害羞,被这些人闹得羞红了脸。
李文是一个爱学习的好学生,从他戴着的厚厚的黑框眼镜就能看出来,坐在第一排,每天听课认真,回答问题积极,身为一班之长,哪能看着这些人这么闹。
他推开起哄的人群,走到女生面前,大家看戏的以为李文是那个女生的心仪对象。
“哟哟哟!在一起在一起!”,以王原为首,大家开始异口同声的有节奏的喊着。
宋一和林与坐在座位上看戏。
“你觉得情书送给谁的?”,因为周围吵闹的声音太大,林与凑到宋一耳边轻声问道,温热的风拂过宋一的后颈,一阵麻酥酥的感觉涌了上来。
宋一强压住心中的悸动,面不改色心不跳,淡淡的说:“不是送给班长的吗?那么明显了。”
林与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转头继续看着他们。
人群里还在起哄,女生眼神瞟了一圈却没看见要送信的人,看到他们班的班长来了,把信递到了他的手里。
起哄声越来越大,李文奇怪的看着她,但是他学习的都是些物理计算分子结构,他还没学过怎么对女生说话,紧闭的双唇缓缓开启,却被女生一句话堵住了。
“麻烦送给你们班的宋一同学,谢谢。”女生红着脸声如细丝的说,尽管声音很小,还是传进了李文的耳朵。
可想而知,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但是李文是个理科生,脸不红,心不跳,“散了!都散了啊!等下老师来了,有你们好受的!”
支开了人群,班里还有人哟呵着,李文置若罔闻,走到宋一面前,把信放到了他桌上,说:“刚刚那个女生给你的。”
说完准备回自己的座位,走了几步又转回来,推了推黑框眼镜,说:“在学校谈恋爱不好。”
宋一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的背影,再看着桌上粉红色爱心的信。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送情书?
【作者有话说:宋一:总感觉你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林与: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小糖:
林与:黑眼圈怎么回事?
宋一:都是你!我想死你了!呜呜呜~
林与:宝贝别哭,么么
宋一:往这里亲(指着嘴)
林与: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宋一:假…唔~唔唔~(林与扑了上去)
】
第七章 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宋一把信丢进了桌子里,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跟个没事人似的,就像刚刚被送情书的人不是他一样。
王原屁颠屁颠的又凑过来,宋一一记眼神把他杀了回去。
林与看着他,淡淡的道:“不打开看看么?”
“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宋一难得的把书拿出来,铺在桌上。
对于他这种反常的行为,肯定有猫腻,嘴上说着不喜欢,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吧。
“我能看看吗?”
宋一闻言抬头看他,对上了他那双深邃的桃花眼,有恳切,有期待,还带着一丝……爱意?
宋一愣了一秒,微微瞥开了眸子,不自在的说:“凭什么给你看啊?又不是什么霸道总裁小说,”想到这一点,灵光一闪,顺势扯开了话题,“话说,你那小说是从哪儿看来的?怎么把你教的那么非主流?”
林与没被他的话题扯过去,定定的看着他,眼里看不出一点情绪,宋一被他盯得烦了把桌里的信丢给了他,“自己看。”
林与满意的打开了粉红色的信封,余光瞄着宋一的神情,宋一满不在乎似的抖着腿。
哟呵,装的还挺像?!
“咳咳。”林与清了清嗓子,捏着信,装模装样的对宋一说:“要我给你读两句吗?情诗写的挺不错。”
摇晃的腿,停了下来。宋一绷不住了,涨红着一张脸,把林与手里的信抢了过来,把信揉成一团丢到了座位里。
怎么一到林与这里就崩了呢?
讲台前,某人目睹了他们所有的举动,捏着的钢笔死死攥紧。
宋一浑浑噩噩的过了一个上午,准确来说,是睡了一个上午。
中午跟王原一起去食堂吃饭,又看到了林与,王原兴致冲冲的跑过去,宋一把他拉了回来,去别了的窗口打菜。
“大爷,你怎么不去打招呼?”王原边问,边吃着嘴里的红烧肉,嘴巴周围裹着一圈油。
宋一给他递了张纸,把碗里芹菜挑了出来,淡淡的说道:“人多,不去。”
王原拿纸擦着嘴,脑补了一部穷小子遇上千亿富婆的狗血偶像剧,一脸猥琐的笑着。
“笑屁啊!吃完了没,吃完了赶紧走。”宋一炸毛的揪着王原回教室,路上不忘翻了个白眼。
王原知道的太多了,得把他拉出去灭口,新仇旧账一起算!
教室里没什么人,这次去食堂去的挺早,还能回来休息一会儿。
“大爷,你看贴吧了吗?”王原剥着桔子,给宋一递了一半。
宋一面带厌恶,摆手拒绝:“跟你说了几遍了,我不能吃桔子。贴吧又出什么事了?”
“贴吧里有人拍到林与晚上在小李烧烤打工,虽然图很模糊,但是一看就是林与,气质这种东西,学不来的,他穿个围裙都能把那些小妹妹看的啊啊直叫。”王原嚼着嘴里的桔子含糊不清的说。
宋一愣了一秒,从桌里拿出手机,细长的手指飞速的打开贴吧,找到学校贴吧,翻到了那条帖子。
照片确实很模糊,毕竟是晚上,光线也不是那么好,林与站在桌旁,穿着一身格格不入的粉色围裙,手里拿着本子和笔在对客人说些什么,的确不管怎么拍,气质就摆在那里,尽管看不清脸,修长的腿衬的人影瘦长,背脊挺直,好像这白杨树一样挺拔的身材中,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宋一看着照片心里有些难受,他并不排斥穷人,只是好奇,到底是什么家庭能让他这样在外面早出晚归的打工。
“你知道林与他家的情况吗?”宋一抬头看着王原。
王原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欲言又止。
“快说!”宋一作势要打他。
王原抱着头,急忙说:“我只知道他转学过来之前家里出了变故,他可是全校第一名,我们学校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就是看中了他的成绩。”
喝了一口水,接着说:“你们之前不是一个学校的吗?”
“我怎么可能关注这些有的没的东西,我爸把我弄来这个学校你又不是不知道原因。”宋一没好气的说着。
要不是他爸在这个学校有股份,能更好的看着他,不让他闹事,他才不会来这个学校,全是只会学习的书呆子,一点意思都没有。
林与从食堂出来已经没多少人了,他养父给他打了个电话,叫他回去跟他们一起住,林与依旧是拒绝。
养父一直舍不得林与,抚养的时候,把林与当亲生儿子对待,只是没想到半路他的亲生父亲冒了出来,要把他接走,自己不想让林与跟着他父亲去受苦,但毕竟不是亲生的,迫于无奈,还是让他走了。
那段时间,听闻了不少林与的事,亲生父亲赌博欠了巨款,孩子跟着受罪,去看望的时候,人也瘦了许多,偷偷给他塞钱,孩子不要,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就随他们去了。
直到那天,来看望林与,屋里坐着几个警察,当着林与的面,说他父亲被高利贷殴打去世,他知道孩子家里没什么亲人,他不忍心让林与一个人遭罪,林与却拒绝了。
这些年花园的那块地被市里承包,盖了几栋大房子,养父那边发达了许多,希望能资助他好好生活,每次给钱,林与都不要,养父只好把钱打到林与卡里,但林与一分钱都没花,还是继续打工兼职。
回到教室后,林与感觉有个眼神一直在偷瞄他,他转过了头,轻挑着眉说:“男人,看我干什么?”
宋一还没回过神来,闻言差点吐了一口老血,撑着桌子说:“你能不能正常点?”
“你偷看我还有理了。”
“哪是偷看,那是光明正大的看!“
“那请问看我干什么?”
宋一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直接问他家庭状况也不太好,一般人都不太喜欢别人问自己的家事,想着找个合适的理由说出口。
林与见他不说话,两人干瞪着眼,许久,宋一吞吞吐吐的开口道:“听说你晚上也打工?”
“嗯。”
“你为什么要打两份工,不累吗?”
林与轻笑道:“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关心我吗?”
宋一没想到林与会把话题往那啥方面扯,反应过来涨红了脸。
每次只要谈到这种情啊爱啊,宋一都会绷不住,尤其是林与,他在林与面前就像是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小雏鸡。
不过确实,高中初中根本就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过,出去玩也是跟一群大老爷们打游戏,看到美女也没动过心。
王原他们几个都已经把他的取向自行掰弯了,毕竟同性婚姻已经合法,说明人们的接受观念已经很普遍,至少在外面牵手接吻都不会受到别人的冷眼。
两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做呢,上下是自己安排好的吗?
宋一在脑海里越扯越远,想法即将往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
林与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嗤笑道:“想什么呢?耳朵都红了。”
“没,没什么……”
宋一发现自己脑子里关键时刻总是一些黄色废料,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话,总往那啥方面想,朋友也可以互相关心嘛。
想到这里,宋一吁了口气。
林与看着宋一眉毛一会儿皱起,一会儿放下,像是要演川剧变脸,笑出了声。
“别笑,我问你呢。”
“那你先回答我,你是在关心我吗?”
宋一已经有了之前的结论,朋友嘛,关心一下很正常,脱口而出:“是关心你。”
林与听着满意的笑了,回答道:“不累是假的,转学之前没有在食堂打工,就只有晚上烧烤店的那份工,要轻松很多。”
“那为什么要转来这个学校呢?学校食堂也赚不了多少钱吧。”
“多锻炼也是好的,而且在学校也没什么朋友。”
宋一定定的看着他,说道:“我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