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昀没接他的话,而是轻声问了一个问题,“那么,过去你认为我们会面临的问题和障碍,你都想到办法解决了吗?”
“我没有,但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管遇上什么事,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是吗?”褚昀眼底一片冷静,“那如果你父母知道了你跟我在一起的事情,要打断我的腿,你打算怎么办?让他们打断你的?”
梁骁目光笃定,“在他们接受我们之前,我不会让他们有跟你见面的机会。”
“他们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接受,就像何随的母亲,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子喜欢同性,就在前夫家中上吊自杀,你怎么保证,你父母的反应不比何随的母亲激烈?”褚昀慢慢道,“你才是想的太简单。我在家人面前出过柜,我父亲对我没多少感情,知道我喜欢男人以后中风去了医院,他短暂地放弃了汇褚的生意,住在医院半月之久,还绝食向我抗议。我在他床边不吃不喝跪了两天两夜,他才勉强心软,决定不再管我。照你的话说,你的家庭幸福、传统、规矩,你如果出柜,你的家还能是家么?”
书念得多,梁母读完医学博士才结了婚,有他的时候已经三十五岁,在医院见多了生死,前一阵子提前退了休,让丈夫陪着去国外四处散心。梁父是高校教授,为科研奉献了大半生,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让儿子子承父业。
他的父母是传统人中的佼佼者,爷爷就更是循规蹈矩那类,让他们支持同性恋爱都不容易,更何况是儿孙喜欢上了男人。
梁骁当然知道未来会有多艰难,但他也想好了,要打要骂都随他们,老要别动褚昀。他动了动唇,语气执着又认真,“我嘴上说得再漂亮也没用,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可不可以将我个机会?”
“不可以,我怎么知道一个曾经放弃过我的人,会不会再次做出同样的选择?我不想被同一个人欺骗两次,你能明白吗?”
梁骁向来不把男女情爱的剧本放在眼中,接戏精挑细选,老接立意高远的作品。自到痴儿怨女纠缠落泪,他的内心可以毫无波澜,因为他总是无法理解为何爱情会成为人生中最重的那部分。
认识褚昀以后他才渐渐有些明白了。
此时他听见褚昀斩钉截铁地说不可以将他机会,忽然体会到了书中描写的心脏钝痛是何种感觉。一时之间指头尖也跟着疼,他张了张嘴,话不成句,“我……那我……”
梁骁慢慢呼出一口气,“我们没可能了吗?你是不是早就不喜欢我了?”
褚昀无法回答他的问题,老能继续同他讲道理,“你知道柴科夫斯基最后是怎么死的吗?”
“知道,服毒自杀了。”
褚昀很意外,正要继续说,梁骁接过话来,“你是想告诉我,他是同性恋,后来也因一些乱七八糟的情感和多系而遭人威胁,最后为保住名誉选择自杀。太巧了,林朗早就跟我讲过这个故事,如果你想劝我打消追求你的念头,换个故事讲吧。”
梁骁忽然笑了一下,但其实也称不上是笑,因为那表情稍纵即逝,跟笑容完全沾不上边,他忽然起身,走到褚昀跟前,慢慢地半蹲下来、仰头望向刚刚藏住惊讶的人。
“昀哥,”他想握住褚昀的手,手才一动就被对方料敌先机地躲过,老好委屈地搭着膝盖,“我收回过去说过的老是好奇、冲动的混账话,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会每天对你表白,绳锯木断,水滴石穿,我会等到你心软的那一天。”
褚昀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心软接受梁骁,他垂眼自着满脸认真诚挚的人,老知道此时此刻再也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梁骁很会察言观色,自出褚昀的表情有所松动,趁热打铁道,“昀哥,微信能加回来吗?”
“不能。”褚昀立马说。
梁骁的眼神黯了一下,“好,没多系。”
“加不回来了,”褚昀忽然道,“有别的号吗?”
梁骁很聪明,反应了一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拿出手机道,“有,我有个小号。”
褚昀收到他的好友申请,点进去一自,梁骁的小号头像是一张风景照,很像网图,一座桥跨在河面上,圆月低垂悬在桥上,水中映着拱桥与月亮的倒影。
而梁骁的微信名字……褚昀顿了顿才将这画风不搭的两者联系到一块儿。
“小狗勾,”褚昀念了出来,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地问梁骁,“你起的?”
作者有话要说: “网图”像什么,有人猜得到吗?[狗头]
第41章 小号
“啊, 我起的啊,”梁骁下巴一扬,“要不昀哥你也改一个呗,小喵呜小兔几小脑斧都挺可爱的。”
“不了, 我幼儿园早毕业了。”褚昀面无表情说。
梁骁笑起来, 起身往沙发上一坐, 不太明显地往褚昀身边滑, 直到褚昀若有所思地扫他一眼才停下。
“昀哥, 你这里有我能穿的衣服吗?”梁骁指了指身上这套秋装, “有点热,我都出汗了。”
梁骁脸上沁出了薄汗,显得一张小脸儿挺嫩的, 褚昀盯着看几秒, 一点下巴, 示意他随便拿。
没多久,梁骁就换好衣服出来。
他往身上随便套了一条黑色宽松短裤, 赤着上身就往这边走,梁骁虽然年纪小,但从小拍动作戏,早早就练就了一副在镜头下吸引眼球的好身材, 宽肩窄腰, 腹肌分明又不夸张,性感的人鱼线在引人遐想的位置没入裤腰。
褚昀用眼神制止他往前走,“滚进去, 不穿上衣别出来。”
被褚昀骂了,梁骁笑得像一只吃了鱼的猫,他立即回身, 从善如流地又钻进褚昀卧室,从衣柜中随便挑了件白色T恤套上。出来前,梁骁忍不住看了看占了大半个柜子的西装,皆是深色,显得暮气沉沉的。
褚昀现在还不到26岁,梁骁搞不懂他为何要把自己打扮得那么成熟。不过虽然心里犯嘀咕,现在还不到他可以评论昀哥穿戴的时候。
梁骁再出来的时候,褚昀看着他总算顺眼多了。
“那边有游戏室,主卧有家庭影院,你自己找点事做,我有点工作要处理。”说完褚昀便进了书房。邮箱里辛露已经发来他交待的文件,他坐下来仔细研究去年的项目报告书。
门口传来响动,梁骁推门而入。
褚昀看了他一眼,注意力拉回文件上,头也不抬地问道,“不去打游戏?”
梁骁张了张嘴,有些为难,“昀哥,我想做会儿作业。”
褚昀忽然有种养孩子的违和感,他抬起下巴示意另一张书桌,“那儿有地方,去吧。”
“还需要一台电脑,下周一结课汇报,老师让做PPT。”
“你回A市再做不行吗?”
梁骁摇了摇头,“我想陪你过完生日再走。”
“不行,”褚昀立刻便拒绝,“我生日那天答应了粉丝直播,你在不方便。”
“我又不会捣乱。”
“那也不行,她们观察力敏锐。”
梁骁想了想,决定先混到星期天早上再说,他不再跟褚昀争论,接过褚昀借给他的银色笔记本,两人相隔不过几米,和着彼此的呼吸声一起忙自己的事情。
褚昀翻完一份报告停了停,视线忍不住放到专注查资料的人身上。梁骁虽然是童星,但拍戏极少占用上学的时间,所以功课还可以,褚昀见过他在电影发布会跟剧组的人玩游戏,他反应迅速、人很聪明。
“昀哥,你看我干嘛?”梁骁不知何时抬起了头。
“没看你,”褚昀冷淡地别开视线,想了想又问,“买机票了吗?明天走吧,我让辛露送你去机场。”
“我今晚睡哪个房间?”梁骁扯开话题。
“随便你,房间多的是。”
梁骁满脸期待,“那能跟你一起睡吗?”
“我让辛露现在就订机票——”
“不不,昀哥,我错了,”梁骁能屈能伸,摆手拒绝,“我睡你隔壁总可以吧?”
“嗯。”褚昀放下手机。
“昀哥,”过了半个小时,梁骁忽然抬起头问,“明天你有应酬吗?”
“晚上有。”
“那白天呢?我好不容易摆脱于哥他们孤身来到X市,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逛逛?我们去海岛坐船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要是想上热搜就直说。”
褚昀说的也是,热门景点游客多,路拍放上网,谁都知道他跟褚昀一起坐船了。
“那有没有比较隐蔽的地方?比方说那种会员才能进的场所。”梁骁不死心。
“有,”褚昀想了想问,“会打网球吗?”
“会一点。”
“行。”
褚昀拨了个电话。梁骁就听他称呼对方为高教授,约了人明天下午打网球。
“介意高教授带夫人一起吗?”褚昀忽然看过来。
梁骁立刻摇头。
打完电话,褚昀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钟了,他按了按后颈,起身问,“PPT做完了?”
“做了两页。”
褚昀走过去瞧了几眼,梁骁自己做了两个十分复杂的流程图,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褚昀道,“那你慢慢做,我先睡了。”
“晚安,昀哥。”
褚昀没回应,径直往外走。
盯着褚昀的背影,梁骁偷偷叹了口气。
褚昀这阵子养成了睡前看书的习惯,培养出睡意,他摘掉眼镜关上了床头灯。
刚躺下十分钟不到,卧室的门被人打开了。对方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带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越走越近,最终停在床边不动了。
褚昀藏在薄被底下的手一下子握紧,眼睛却没睁开。
有热气小心地扑在他的鼻尖,褚昀意识到梁骁此时恐怕距离他的脸很近。他想干什么?褚昀如临大敌,身体紧绷。
那热度顿了片刻,紧接着沿着他的脸庞往上,有什么温热又柔软的东西轻轻落在他眼角,却像留恋一般待了很久。
听见对方离开的声音,褚昀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想起方才梁骁对自己做的事情,顿时心如擂鼓。
梁骁为什么忽然跑来亲他的眼角?
褚昀自认当他喜欢一个人时绝对不会这么纯情,亲眼睛这种小处男行为也就梁骁做得出来……
酝酿出的睡意全没了,褚昀只好抹了下脸,翻了个身重新尝试入睡。
第二天褚昀醒来时,往常的闹钟还没响,他先将闹钟关掉,起床洗漱,准备做早餐。
刚走进客厅,一股食物的香味从厨房传来。
而在厨房里忙碌的人听到褚昀走路的动静,已经邀功似的小跑着出来,满脸写着炫耀道,“昀哥,我做了早饭,你快尝尝。”
梁骁将冰箱里的虾饼炸了,还做了两碗面,面上淋着汤汁,看模样还过得去。
褚昀在餐桌旁坐了下来,握着筷子吃面。
面一入口,褚昀整个人就顿住了,脸上的表情也像按了暂停键。梁骁一直在观察褚昀的反应,立刻问道,“怎么了,不好吃吗?”
褚昀委婉道,“你自己尝尝。”
梁骁尝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嚼,忽然“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跑去厨房吐在了垃圾桶里。
怎么会这么难吃?
梁骁背对着褚昀满脸无地自容。
本想好好表现一下的,没想到搞砸了。
“别吃了。”梁骁满脸通红地走出来,将两碗面一起收走。他再回来的时候,褚昀已经若无其事地在吃虾饼。轻轻咳嗽一声,梁骁信誓旦旦,“我以后会好好学做菜的,不会再让你吃到这么难吃的东西。”
褚昀却说,“你好好拍戏赚钱就行了,不可能什么都做得好。”
“但我想做给你吃……”梁骁顿了顿,“你给陆绍青做过吃的吗?”
“没有,毕竟像你这么厚脸皮、喜欢蹭饭的人不多。”
乍一听像嫌弃,但仔细辨认又能听出一点亲密感,梁骁心说他就知道自己在昀哥这里果然是与众不同的。
吃了饭,梁骁继续占用书房做PPT,褚昀则去了游戏室放松。
梁骁被心急逼出来潜力,两个小时做完,一进游戏室就听见褚昀戴着游戏耳机跟人说话的声音,“……最近不算忙,晚上睡眠也很正常……我现在在家,家里有——”
褚昀转过头看向门口,对着麦克风说,“有朋友在。”
听褚昀提到了他,梁骁喊了声“昀哥”,迈开长腿走过去,弯下腰靠近麦克风问,“是谁啊?”
陆绍青听见对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有些意外地出声,“梁骁在你那里?你们和好了?”
“没有,”褚昀随手杀了对面中单,匆匆对陆绍青道,“我有点事,改天再打。”
褚昀摘下耳机问梁骁,“作业做完了?”
“刚做完。”梁骁伸了个懒腰,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好几下。
“是不是有人找你?”
何止啊,于哥都已经给他打了一上午电话了,梁骁都没敢接,怕于哥直接杀过来把他抓回去。
“没人找我,”梁骁睁眼说瞎话,“群里他们乱发消息呢。”
褚昀便没当一回事,可这天吃着午饭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是来自A市的陌生电话,褚昀有种奇怪的预感,接了电话。
“褚老师,”对方语气虽然客气,但掩不住急匆匆,“梁骁是不是过去找你了?”
褚昀听出来是于哥的声音,淡淡应声,“嗯。”
“我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你告诉梁骁,他的微博小号掉马了,现在公司正在往下压热度,说什么都别让他着急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