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深眼皮跳了两下,被王旭现在的模样丑到了。
本来就丑,被打了就更丑了。
翟深向对面看去,十三中那个染着黄毛的就是他们的头头,大名陈鼎,长得厚实像个墩儿,估计他出生时他爹想让他顶天立地,没想到最后长成了个鼎。
陈鼎见着翟深,笑得格外阴险,配上他那脸上的横肉,要是去跑龙套当山匪,剧组都得给他加五十块钱。
翟深在心底腹诽了一番,才勉强集中注意力。
眼看那黄毛鼎还想说十个八个来回的废话,大课间快过去了,翟深赶着回去上课,直接抬了抬手,“速度点,你们几个一起上?”
翟深身后的十来个校服都没来得及脱的学生跟着吼,“就是,速度点!”
翟深撇了撇嘴,他有些嫌弃,陶冀临时给他凑的班子全是滥竽充数的。
不过聊胜于无,这几个是带来给王旭抬担架的,不是来帮他干架的。
对付十三中那几个花拳绣腿的废物蛋,他翟深一个人就够了。
事实证明,他对十三中战斗力估算得分毫不差,把对面五六个人打趴,也就是十来分钟之后的事,翟深把手里带着锈迹的铁管丢到一边,这路过工地顺手捡的武器沾了他一手铁锈。
翟深一脚踩在那黄毛鼎的脸上,笑得格外明媚,“还打吗?没发挥好?要不要再约个时间?”
黄毛鼎在他脚下挣扎,翟深挪开脚半蹲下身子,一把扣住他的黄毛,提着他往上凑了凑,声音轻却带着十足的狠厉,“你去别处耀武扬威我不管,一中的人你再敢动一下,别怪我翟深没教你做事。”
说完,他一把丢开黄毛鼎,看着黄毛鼎瘫在地上,胸口不停起伏,他勾了勾唇角,拍掉手中的铁锈,站起身。
跟来当拉拉队的那群男学生哪里见过这个场面,只觉热血沸腾,纷纷叫好,恨不得挽起袖子自己也冲上去来两下。
翟深又开始嫌他们丢人了。
他让那群跟来凑数的把王旭扶回去,自己撇开一众人先走了。
学校北侧的院墙边本来有棵歪脖子树,可上回他被抓着翻墙以后,歪脖子树就被砍了,学校甚至一不做二不休,给那一段院墙上都装上了带电的铁丝网。
翟深抬头看了看,不打算去测试那铁丝网是不是真的带电,绕个弯儿走。
西边的围墙是漏网之鱼,翟深后退几步,然后助跑直接攀上墙头,长腿一抬,跨坐在围墙上。
他低头看脚下的地形,乍然间与一双眼睛四目相对,这一瞬间,翟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头疼。
这双眼睛在几天前他该是毫不认识的,可如今,它被深深印在了脑子里。
时隔几天,他再次翻墙的时候,竟然又遇着这个小白脸了。
小白脸看见翟深的时候眼睛里的错愕一闪而过,他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翟深眉头一扬,气势这种东西此消彼长,那小白脸慌了,他翟深就不客气了。
翟深撑着墙头一跃而下,两步走到小白脸的面前,堵住他的去路,脸上挂着坏坏的笑容,“去哪儿?又想给校长告状?”
小白脸抿了抿唇,一言不发,调头就要往回走。
翟深哪里肯放他离开,拉着他的手臂把人拽回来按在院墙上,“你跑什么?老子还会吃了你?”
两人对立站着,翟深意外的发现这小白脸竟然还比他高了小半个头,心里莫名有点儿不爽,不着痕迹地掂了掂脚。
小白脸依然不搭理他,默默靠在院墙上,手里抱着本书,双眸微垂,一副乖乖学生的姿态,看起来很好欺负。
“这不是上课时间吗?你一个好学生怎么还在学校闲逛?”翟深一只脚踩在墙上,双手抱胸,撑着身体和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对方依然没有回应。
翟深皱了皱眉,一中还没人敢这个态度对待他,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语气阴森森的,“嘿,小白脸,问你话呢?”
小白脸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睛里冰凉凉的,丝毫没有畏缩的影子,有那么一瞬间,翟深竟然被他的眼神震慑住了。
不过也就是那么一秒的事儿,眼前的人瘦得像个竹竿,一看就是没什么力气的菜鸡,虚张声势。
小白脸不肯与他说话,翟深的耐心被磨光了,“前两天就想教训你,一直没找着机会,这回可是你自投罗网的。”
翟深话音未落,就一把揪住他胸前的衣襟,照着平时的习惯,下一秒他的拳头就要招呼在对方脸上。
手臂挥动,手下的人僵滞着身体,一动不动,抱着书本的手关节因为握得太紧而发白,而他的脸色,也已经苍白如纸。
翟深窥见他的姿态,有那么一刹那的出神,还没打着他就已经被吓成这样,这人难不成是纸糊的?
想到这,他的手下意识地微偏,拳头擦过对方的肩部,砸在小白脸身后的墙壁上,粗糙的墙面硌地他手生疼。
翟深咬咬牙,忍下手上的痛楚,带着怒气地把人丢开,他手上带着力道,小白脸被他一推,后背撞上墙壁,发出一声闷响。
陶冀说,这小白脸身体不好,不禁打,两下就能送急救室。
看在他这么弱的份上,今天不跟他计较了。
大概是意外翟深会如此宅心仁厚得放过他,小白脸一时之间没有动作,目光微诧。
翟深清晰地看见他松开那对方后,小白脸身上那件白色T恤松垮地斜罩在他的身上,一侧的颈肩处裸露,他拳头刚擦过的地方晕染上红色,越来越深,在他那白得发光的肌肤上宛如开了朵花。
目光停留了几秒,细细打量他,心想这小白脸不仅是身体不好,胆子小,而且还十分娇气。
只不过是拳头擦过而已,就有了红肿要淤青的地步,若是刚刚他没收手,那这小子现在岂不是已经要爬不起来了?
注意到到翟深的目光,裴征站直身子,默默把衣服整理好。
他的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不再给人一种他随时会倒下的错觉,翟深手插兜看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衣服,抚平胸口处的褶皱,动作细致,跟个爱打扮的女孩子似的。
“喂,你会说话吗?”翟深问。
人嘛,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要,裴征越不搭理他,翟深就偏偏想跟他说话,问也问了,打也打了,怎么还是不出个声?
软硬不吃?
裴征没看他,衣服上的褶皱被抚平后他就捏着书转身走开,翟深眉头一皱,跟了上去,“已知小明每分钟走一百二十米,一颗石子砸向他的速度是每秒二十七米,小明先走了半分钟,你说,石子多久后能击中小明的后脑勺?”
裴征脚步一顿,“会。”
翟深:“嗯?”
裴征:“会说话。”
说完,他又继续往前走,翟深双手插腰停在原地,歪了歪头。
好家伙,原来威胁学霸开口还得靠委婉的表达方式。
第3章 你过来
翟深从后门溜回教室,讲台上的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见。
陶冀回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问:“哥,解决了?”
翟深手在桌兜里掏了一会儿,摸出一瓶矿泉水,一边拧着瓶盖一边“嗯”了声,仰头灌下半瓶水,喉结滚动,颈部的汗水未干,滑落进领口。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敲了敲黑板,看向他们的方向,目光如炬。
翟深看了眼黑板,粉笔字密密麻麻,写着奇形怪状的图案,他看得头晕眼花。
陶冀听见动静立马转身,继续去做他的乖学生了。
翟深无聊,把空白崭新的书本翻了几页,就着厚实的数学书当枕头,趴下就睡了。
他独自坐在最后排,没有人打搅他,更不用担心他会打搅别人,虽然成绩全校倒数,不过有他爸的钱撑腰,依然能稳稳坐在七班睡大觉。
无论班里的学生如何变动,他翟深,就像个钉子户,凭着一己之力,拉低七班的平均分,硬是让一班和七班两个重点班,分出了高下。
翟深趴在桌上,脑海里蹦出来裴征那副弱不禁风的身板,还有他那张冷冰冰的脸。
猛然间,翟深想起来自己净顾着逼他开口说话,忘了威胁不准再去告状,又被他撞着了一次翻墙,谁知道那个告状精会不会再拨一次校长电话。
他要是再敢打自己的小报告,就别怪他不客气了,他非得把那小白脸拎进男厕所里教训,到时候他哭都没用!
翟深在心里念叨了几句,就被无止境的数学力量送进了梦里。
然而这次不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一只手拽醒,翟深烦闷得挥开那只手,一巴掌下去,“啪”得一声,翟深隐约听见有人“嘶”了一声,他没太在意,随便拉了一本书罩在头上继续睡。
过了半分钟,那只手又向他伸了过来,带着十足的小心和试探,翟深再次打过去的时候,竟然打了个空,收手的速度还挺快。
翟深有些不耐烦得抬起头,“有完没完?”
他的声音因为没睡醒带着浓浓的鼻音,语气里满满都是淡漠。
陶冀见翟深这模样,讪笑一声,“哥,有事,有大事。”
翟深揉了揉眉心,半倚在墙壁上靠着,“说,说不出大事我给你脖子扭折了。”
陶冀甩着被一巴掌打得通红的手,语速飞快,像是话烫嘴一般,“你刚被广播点名批评了。”
翟深眉头微皱,“翻墙不是写检讨了吗,老杨事怎么这么多。”
陶冀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是,是批评你今天在校外斗殴,让再写份检讨,明天课间操时间检讨。”
脑海里闪过裴征那张脸,翟深脚猛地踹向课桌腿,“操!”
狗日的小白脸,竟然还真敢举报他!
翟深提着板凳大步走出班级,看热闹的同学纷纷涌上,翟深一脚踢开十班的门,冲里面喊道:“裴征,给老子出来!”
难为他了,还能记得那小白脸的名字。
翟深在学校混了近两年,整个学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是换个人来叫嚣,十班的为了面子也得对峙一下,可来的是翟深。
十班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人站出来,甚至从后排跑出来俩高个儿男生,冲翟深笑道:“翟哥,怎么了?”
翟深没搭理那俩人,他的目光在十班里面扫视一圈,直接迈步进了教室,站在讲台上,在一众缩着脑袋的学生里轻易找到了裴征。
裴征坐在倒数第二排,手里还拿着笔,坐得挺端正,或许是做题太专注,这会儿才意识到班级里气氛的不同。
他迷茫地抬头,正对上翟深含着火气的双眸。
翟深下巴微扬,“你过来。”
裴征没有动作,班级里静悄悄的,翟深丢下板凳,木头砸在地面的瓷砖上发出不小的声响,前排的学生肩膀都不自觉抖了抖。
他走向裴征,一步步靠近,裴征的同桌咽了咽口水,颤抖着腿摸索离开了自己的座位。
翟深走过去,隔着一个座位一把揪住了裴征的衣服,将人拉扯到他面前。
裴征的身体撞上桌沿,带着桌子往前移动了一段距离,桌角的铁片刮在地砖上声音刺耳。
令人心悸。
也许真的是裴征太瘦了,翟深几乎都没费什么力气,就让裴征以一种不太雅观的姿势半趴在桌上,他仰头看向翟深,眼睛里有些疑惑。
他竟然还在奇怪自己为什么找他麻烦!
翟深舌尖顶了顶上颚,这狗东西这么快就忘了自己做过什么了?
在众目睽睽下,翟深克制着没有直接出手,他理智尚在,背着人打他一顿算不得什么,可有这么多旁观者在,他如果动手,就不是一份检讨能解决的事儿了。
翟深虽然不爱学习成绩也不好,但人不傻。
他松开手,看向还表现得无知的裴征,“跟我出去聊聊。”
说罢,翟深迈步离开。
十班人的目光都落在裴征身上,除了寥寥几个女生眼睛里有担心,其余人并没有表现出半分同情。
裴征是五月份转来他们班的,现在也才过去一个月,而且裴征不爱说话,很少与同学交流,如果不是因为他成绩太好,颇受老师们看重,就跟个十班的透明人没什么区别。
没人和他关系交好,自然也没人告诉他别胡乱招惹七班的翟深。
翟深不怕裴征不出来,如果他不动,十班的人也会想办法把他弄出来。
他站在走廊上,无数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翟深刚睡醒没多久,脑袋上还顶着有些凌乱的头发,不过他坦然地接受着四面八方的目光,没半点在别人地盘上的拘谨感觉。
果然,没等多久,小白脸拢着校服外套走了出来,看向翟深的目光冷淡中带着隐隐的茫然。
翟深抓着他的手臂,连扯带拽把他拉到了阳台角落,那地儿旁边是几个空调外机,正好阻隔了走廊上人的视线。
翟深看向裴征,对方没有半点要主动解释的样子,似乎还在等他先开口。
翟深差点被气笑了,这新转来的小弱鸡,真当他脾气这么好不会揍他?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看起来有些不羁。
小白脸被堵在拐角里,除非他有胆子从这三楼跳下去,不然今天他别想在他翟深手下讨着好。
裴征的校服袖子捋起一节,他的手撑在背后的空调外机铁架上,手臂上青筋明显,有正在用力的痕迹。
翟深不经意看到他的手臂,嗤笑一声,眼前的小白脸,表面上故作高冷镇定,心里却是慌得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