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外甥的话又忽然被记起,事实上沈堂也没说错什么,他过去拿邱与溪当一个需要照顾,缺爱到极点的自卑小孩。后来邱与溪爱笑了,也只对着他说那些可爱玩笑,他们之间又覆盖上一层肉体关系,性爱和亲吻足以解决一切难以言说的问题,而宋泠寒也从来没让邱与溪知晓过自己的想法。
偶尔加完班的沉默时间里,他忍不住想着邱与溪会不会在哪一天就要提出要离开,或是要结束他们之间理不清的关系——可那样才正常,他爱邱与溪漂亮的嘴唇,爱和他接吻,听对方小声的呜咽;也爱在一场性事过后听对方玩着手指和自己说些无聊却好笑的话。
宋泠寒知道那能吸引他,同样能吸引无数个人。从小就缺失爱的少年把自己圈在限定范围里,固执地只看着宋泠寒,只想接受他的爱和吻。却忘了抬头看一眼温柔暮色,绵软月光,在早恋一词快要失效的年纪里,邱与溪还没有和让自己怦然心动的少年悄悄牵手走过。
他们之间用耳光,亲吻,拥抱与大雨堆砌出一堵难以摸清的墙,邱与溪因此挣扎彷徨,会拽着他的衣服求他别走,宋泠寒一向的自信同样在这防线前顷刻崩塌。
理智与感情相互戏弄,拉扯不休,他们都放任自己闭上眼睛,只去听因为肉体交叠而涌起的心跳声。他记得那一天海边邱与溪的笑和哭,眼泪的高潮,还有划过湛蓝海面的飞鸟,海水漫过脚底,就像注定在靠近后又要远离的温度。蓝色天际,薄云与朝晖,他明明该把一切过于美好以至于无法珍藏的东西送给邱与溪,再以一句随便的告别,若干年后偶然的相遇来给他们之间畸形又病态的关系画上一个句号。
他和沈堂的赌叫做看邱与溪究竟会怎么选,逼迫与压力之下,温柔和情话当做筹码。他们都是走投无路的赌徒,一切美好又虚幻的假象总要在电水壶沸腾的鸣叫声爆炸,如子弹穿膛般一分为二。
虚实不清。
宋泠寒不会直接问邱与溪想要什么,想要怎么选,他太了解邱与溪了,心太软,没脾气,就连生气都可爱到想要揉几下。又怎么会在有关感情的选择题上做出决绝的判断。
更是因为私心,想要让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主动远离,而邱与溪无论要什么,他都会试着去满足。
无论是不再痛苦流泪的爱,还是介于亲人情人之间的亲密。
那样的珍宝,要怎么舍得分享。
宋泠寒过去爱玩暧昧那套,也用试探与转瞬即逝的吻换来了不少真心。
那会儿他纵情声色,高脚杯是贺礼,无声地讽刺着又一个被虚伪柔情俘获的人。
后来老爷子气进了医院,宋泠寒刚好也懒得应付于那些讨好奉承,脱离一切觥筹交错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资助个孩子证明自己的真心。
那天在福利院外的玫瑰娇艳欲滴,红色花瓣盛着水色,宋泠寒进门时不经意地一瞥,只觉得这花放在门前实在是浪费。
直到看见邱与溪,他才发觉少年的嘴唇和门外孤零零的花束同样艳丽。
适合摘下轻嗅,适合亲吻,只是同样浑身荆棘,利刺里藏着苦涩记忆,靠近就要鲜血淋漓,扎伤一道道血肉模糊的疤,隔着安全距离才是最恰当的选择。
宋泠寒不介意赌出自己的一颗心。
只是关于邱与溪的答案,他又开始迟疑了。
在试衣间里磨蹭了半天才出来,站在门外难得脱下正装的宋泠寒第一眼就看见戴着假发穿着短裙的少年羞怯地低下头,橘调口红像夏日里甜橙味的饮料,轻轻舔食一口就沾了满身甜腻味道。
“说要和我出门,就是想穿女装吗?”
邱与溪牵住宋泠寒的手,尽量不让自己颤抖得太过明显,凑在宋泠寒耳边轻声道:“我可以……做你一天女朋友吗?”
连这样的请求都小心翼翼,宋泠寒以更大的力道握住他的手,把一个轻描淡写的笑当做答案,十指相扣着出了门,在锁上门时把少年压在门板上。他看见邱与溪慌张地闭着眼,微张的嘴唇却像做好了接吻的准备,轻笑在头顶响起。
邱与溪睁开眼,宋泠寒正弯腰看着他,眉眼里又染上二十岁出头时的恣意与张狂,像在嘲笑他的胆怯,讽刺成为下意识反应的心跳。
“不亲你了,口红会花。”
衣服和化妆品都是过去宋泠寒故意逗弄对方时买的,邱与溪不情愿,干脆直接在拆包装袋时就主动勾引他,最后东西拆了一半,床单却被弄得湿泞不堪。
后来宋泠寒再也没在家里看见过那些东西,却没想到是邱与溪都整理好了放在衣柜角落里。
邱与溪说要做他一天的女友,于是宋泠寒包容着对方一切小性子,借着女装的遮掩,邱与溪不再是被困在练习册与情爱之间的少年,而宋泠寒也不是宋家过去放纵而后收心的继承人。他们像一对普普通通的情侣,可以在街头任何一个角落趁无人窥探时亲密拥抱,畸形的身体与情欲的蛊惑都暂时消融在阳光下,手心微微汗湿,然而谁都没有先放开手。
邱与溪嘟囔着要喝东西,于是他们就在人气最火的店铺前迎着烈日排起长队,边靠着男人的肩膀边说笑,此时邱与溪笑得像个普通的女高中生——长相漂亮,笑起来更好看,会在周末涂上新买的口红和好友一起出门逛街,也会因为心动的男孩没回头看自己一眼而沮丧一个课间。
宋泠寒在脑海里为对方构建起无数种未来,像邱与溪这样的人,一生都该被光芒笼罩,被爱意亲吻。
只是没有一个未来里有他的名字,于是宋泠寒将那些让人沉醉的光芒通通抹杀。
爱意于午夜回魂,偶然浮起的歉意无处着陆,可是宋泠寒想对邱与溪好,这点一直没变过。
排了将近半个小时的队才得以避开日头,邱与溪却捏着宋泠寒的袖子告诉他自己想去喝隔壁的咖啡。面对着喜好变化不定的少年,宋泠寒也不生气,笑着答应下来,又拉着他的手走进隔壁店铺里。
邱与溪总算安分地坐在角落椅子上,盯着放在桌上屏幕朝下的手机发呆,宋泠寒问他等下想去做什么,邱与溪就歪着头告诉他想看恐怖片。
“不是最怕恐怖片吗?”
邱与溪怕黑,也怕鬼,这件事宋泠寒一直记着。对方刚搬进他家的第三周,看着对方拘谨的姿态,宋泠寒干脆拉着人和他一起看了部恐怖片,为了气氛还故意把灯光都关掉。
宋泠寒一开始问他怕不怕,邱与溪只小声地说不怕,他也就当了真,直到电影放到高潮部分,目光偏过时才看见邱与溪在微弱灯光里发着抖,眼泪无声地往下流,还要装出一副没事样。
宋泠寒假装没看见,重新问了一遍少年怕不怕,而邱与溪还是一样的答案。
灯被重新打开,满脸泪痕和颤抖的手无处遁形,宋泠寒低声问他:“这就是你的不怕?”
那个时候的邱与溪跟现在没什么区别,遇着什么事情,无论对错就要第一个道歉,就像只要自己承担下一切罪责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秋秋,以后跟我住在一起,就坦诚一点,行吗,”轻轻揉着邱与溪的头发,宋泠寒把电视机调成静音,继续说,“你不用怕,没人会欺负你,更不会看不起你。”
“都说我来做你的哥哥了,对着哥哥就是这个态度?”
“因为哥在,就没什么好怕的。”
邱与溪看着他这样说,笑意混着丝丝缕缕的香草气味,朝着宋泠寒扑面而来。
只是当视线坠入黑暗,脚步声与尖细笑声混在一块儿,邱与溪还是忍不住握住宋泠寒的手,任凭力道抓得两个人都感到疼痛。过去福利院偶尔组织他们看电影时也会放些经典恐怖片,邱与溪忍受不了半点黑暗与血腥场面,他只能一个人抱着膝盖哭,更不能发出声音,会被身边的同龄人嘲笑是个胆小鬼——后来他遇见了宋泠寒,恐惧有了安放之地,一想到对方的名字,连黑夜不再难以忍受。
最后邱与溪实在怕得不敢盯着荧幕,手捂住眼睛,只从缝隙里看着一切画面,他们的座位在最角落,于是宋泠寒的声音理所当然地被他独享,哪怕是笑他胆子小。
再次拉着手走出影院,又按照邱与溪的意思去吃了火锅,邱与溪调调料时手一抖,辣就多放了一勺,偏偏还要逞强地说着“不辣没有灵魂”,最后嘴唇都红起来,还要边擦着鼻子边说好吃。
他们在夜幕里结束一场来得莫名其妙又理所当然的约会,在月光下一步步走回家,邱与溪在心里数着路过几个电线杆,在第五个电线杆前停住脚步。
“宋泠寒,你为什么要顺着我?”
为什么在排了半个小时队后没有半分怨言,为什么要陪他看最无聊的国产鬼片。
为什么要对着他笑。
“邱与溪,是不是只有我说出口,你才能明白?”宋泠寒低头看着他,余光瞥见路灯下的人影,没由来地记起初见时的苍白少年。
“因为第一次见面时你红着眼睛的样子太可爱,因为不想看见你随便几句话就被别人骗走,”气息越来越近,逼迫试图避开目光的人和自己对视,宋泠寒盯着邱与溪问,“还要我说到什么地步,你才能明白?”
“你想让我明白什么?”
“秋秋,你不是傻子,”鼻梁碰住鼻梁,宋泠寒叹了口气,薄荷糖的味道在呼吸里被邱与溪闻到,“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呢?”
“要怎么说,你才会相信我爱你这件事?”
在无数个日夜里都憋住的眼泪在这一刻彻底决堤,看着宋泠寒轻而易举地就将他从来说不出口的几个字以质问的语气说出口,邱与溪连情绪都失去,无论是诧异还是狂喜通通失色。
“你不用骗我。”
忍住声音的颤抖,邱与溪推开宋泠寒转身就要走,却被宋泠寒一把抓住手腕,他被推到电线杆上。吻在下一秒不由分说地落在被辣红的唇瓣上,辛辣与凉意混合成满是咸湿味的眼泪,也再次弥散在野蛮亲吻里。
直到宋泠寒放开人时,看见邱与溪脸上被照亮的湿痕,推着宋泠寒的胸膛就要走,“你放开我……”
那点微不足道的力气被宋泠寒通通压制住,整个人都被搂进宋泠寒怀里,他们再次在月色里拥吻,心跳声无数次放大。
邱与溪听见来自男人心跳的声音,头顶传来声音喑哑的问句。
“这样呢,足够你相信了吗?”
今天依旧是老宋专场。其实老宋和秋秋都是挺矛盾的人。要是没有俩小崽子也不可能he。
说实话这进度都还没赶完我已经想好等完结说什么矫情酸话了。
在超话看见有姐妹安利我还挺开心。然后下一秒发现这位姐妹把我名字打反了哈哈哈哈哈哈操。
反正就。明天更新见啦。又是喜欢小黄灯的一天。咪咪大。
第三十章 雨夜湿吻
“蠢,”宋泠寒又一次这样骂他,“秋秋,我不会逼你。”
哪怕他想要用爱意俘获收下邱与溪的全部,连带着畸形的情欲和错乱的关系,他不介意他们之间的距离被弯绕着、看不清的荆棘阻挡。宋泠寒愿意用更为赤诚的爱,虔诚的吻来破开一切阻拦。
无论是可以牵着手走在街上拥吻,还是躲在人群背后偷偷纵情欢愉,他本有足够的能力把少年想要的一切幻梦都打造成现实,再双手奉上。
邱与溪像月光,总是明亮干净,挂在枝头,落在眉间,又在深夜堕于肉欲。宋泠寒一抬手就能抓住,甚至只要几句哄骗意味的话就能骗走一颗胆怯的心。
如果邱与溪愿意,他不介意把自己强行塞进少年的未来里;如果每一个过于美好的结局里无法出现他的名字,就带着甘愿闭眼的少年一起在独属于两人的乌托邦里重新命名情爱。
他确实给邱与溪请了一周假,原本的计划是把人锁在家里,他的秋秋喜欢做爱,那就让他尝快感滋味尝个痛快,不加掩饰地将暴力与欲望凝成湿腻的吻。他知道邱与溪无法拒绝,也会听他的话远离两个痴心妄想的小崽子。
然而这世间爱情有千千万万种,现在宋泠寒更想把良辰美景,风月骤雪都还给邱与溪。选择与被选择,占有与被占有,一切既定的规则都在顷刻间颠倒重来。如果当下的爱让他痛苦,那就换种方式重新开始。
“明天下午送你回学校。”雨在恍惚间骤然落下,细碎雨帘里宋泠寒再次吻住他的少年,嘴唇相依,与过往无数的春色回忆、抵死缠绵杂糅在一块儿,这个吻带着雨夜的湿润,枝叶的嘶哑,和宋泠寒第一次退让的脚步。
撩开邱与溪被雨打湿的发丝,宋泠寒看着他的眉眼笑起来,声音在雨声里破碎又重组,男人说什么都像情话,都温柔缱绻,邱与溪一开始就是被那样温柔的问句给引诱,自此被爱捆缚,不得解脱。
“别犹豫,往前走,好不好?”
因为你永远被偏爱。
邱与溪因为淋了雨晚上发起低烧,床上翻来覆去半天之后又红着眼眶看宋泠寒,本想处理的工作也就暂时搁置,只有小部分时候才会露出肆无忌惮性子的邱与溪更让他想要轻轻舔吻。
宋泠寒干脆捏着少年的手给他讲第一次见到对方时的事,邱与溪小声问他那一天为什么要去福利院,本想直接回答,又想起真正的原因——他和邱与溪都彼此隐瞒下一切阴暗与淤泥,于是宋泠寒从来没告诉过邱与溪自己过去那些荒唐事。
想要转移话题,发着烧的邱与溪却坦诚大胆不少,小声开口:“我知道你以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