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川惊奇地发现他那样喊都没清醒的人,在听到孩子的声音时秒醒了,“乖宝不哭,杨杨在啊”
杨林想去抱孩子,但忘了自己还被聂川连被子抱着,更不知道他在梦中把自己折了几折,手手脚脚的都快抽筋了,根本动不了。
聂川松开手,杨林咚的一声又倒在了床上。
聂川……假装没听到,也没有在余光里看到。他转身抱起小侄子,“飞,叔叔在,叔叔在呢,不怕不怕,我们去办个小事儿再睡吧。”
杨林慢慢舒展着自己的身体,拉过被角抹抹脸上的汗。刚才是被男神抱着吗,这算是噩梦的福利?
聂川抱着孩子回来就看到床上的人在傻笑。这是睡傻了是睡傻了还是睡傻了?
小盆友发现了床上的杨杨,高兴的向他扑了过来,杨林睡衣还半湿着,很不舒服,怕着凉也不敢坐起来抱孩子,就直接把小孩揽进了被窝,“乖宝睡吧,还早呢。”
一边轻轻拍着,一边轻轻哼唱:
从来就没冷过
因为有你在我身后
你总是轻声地说黑夜有我
反反复复的就这么三句,低沉温柔。
聂川蹙眉看他,眉眼柔和,一如往日的恬淡。
心疼忽然袭来,绵密如针。
孩子很快又睡了过去,杨林看着去而复返的男神。
聂川递给他刚从小卧室的衣柜里找出的衣服,声音很轻,“这我的睡衣,你先凑合换上,被子没湿吧?”
“没。”杨林笑,“川哥,我又不是小飞,还能给被子画图呢,嘿嘿。”
“做什么梦了,魇得都喊不醒?”聂川轻轻上床,把孩子挪到他自己的小被窝里。
杨林没想到能得到男神的睡衣,但等他回过神,已经失去了换衣服的好机会——男神已经放好了小盆友,正转过脸看着他。
杨林很纠结,他不想在聂川的注视下换衣服,但更不想拂了他的好意。
再没有比这个时候更能体现男神的直男属性了——这人大概从没意识到自己是个对他有企图的人吧。
聂川确实没意识到,他还有些奇怪杨林没行动,这臭美精那么爱干净的,怎么能忍穿着湿衣服睡觉?
杨林假装淡定看手机,“川哥,才三点,你把灯关了吧,还能睡几个小时。”
聂川关上床头灯,他想也许是人不愿意再回想这种噩梦。但接着就听到了淅淅索索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臭美精在换衣服!真够娘的!
转而又想到杨林的小心思,不免叹了口气。
杨林还不知道怎么回答男神的问题就听到一声叹息,他不愿聂川误会什么,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就梦到我小时候的那些事。没事,醒了就好了。”
“。。。。。。别想了,睡吧,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川哥?”明天下午要考试,没时间。
“睡吧,不耽误你考试。”
“噢。”
因为不在自己家,杨林没能像往常那样去冲个热水澡让自己暖起来,但现在身上穿着男神的睡衣,泛着洗衣液的清香,旧的!男神穿过的!
还睡在男神家的床上,男神和他就隔着个可爱的胖娃娃,他感到了幸福安心。
果然,今天做这个梦就是因为太累了,不是心情不好,心情明明好得不得了……杨林想着,慢慢睡了过去。
聂川听着他渐渐平稳的气息,久久无法成眠。
两个人是被小盆友的笑声和爬到身上的重量弄醒的,天已经大亮,应该过八点了。
杨林没睁眼直接把压在身上的胖娃娃塞进被窝,“乖宝醒啦?我们再睡会好不好?还是先办个小事儿去?”
“杨杨!”小胖手拍在他的脑门上,“杨杨!”
“小坏蛋!”两个人异口同声,杨林睁开眼,就对上男神看过来的脸,真帅啊!
然后,他就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眼角嘴角,没有可疑物质和可疑水迹。
天知道他这几天睡在这里有多纠结,每天都要抢在男神醒来前打理好自己,深怕自己有块眼屎巴巴口水巴巴什么的。
聂川“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真是个臭美精,这反应绝了。越想越可笑,他索性又倒回枕头,抬起胳膊遮住眼睛。
杨林……
太蠢了!杨林!你还能再蠢点吗!
杨林的尴尬一早上都缓不过来,尤其看到男神嘴角一直可疑的向上弯着——虽然男神很暖,可真不是爱笑的人啊。
早上聂川不让他再看书,先拉他去小公园跑步锻炼,好在经过这么些天的磨合他已经不会一碰就起反应了。
没有了左脚拌右脚的顾忌,杨林的动作更加纯熟,聂川又教他新的内容,对他的努力很满意。
现在的臭美精,一两个人是困不住了。
出了公园聂川伸手拦车,没有去他们常去的早点铺。杨林尴尬的一直不敢说话,自然也不会问什么,抱着孩子上了车。
聂川坐在副驾上,“师傅,去人民东路。”
在一家牛肉粉店门口下了车,杨林看看眼前装修豪华的餐厅,小小的腹诽了一下,在这儿吃碗粉至少要为装修多付两块钱。
聂川熟门熟路地进去,带他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这儿。”
已经九点多,过了饭点,里面的人不多。杨林带小孩子坐下,给他穿上吃饭的小罩衣,抱着他一起看隔断上的花花草草。
吧台点餐的聂川远远看过来,温和了眉眼。伤害了这样的人,凭什么能心安理得地过好日子?
很快,两碗粉端了上来,其中一份没有辣椒,杨林盛出一小碗,又打开小孩子的专用餐具包,准备投喂。
聂川推过那碗带辣椒的粉,“你先吃,我喂。”看杨林摇头,他直接把孩子提过桌面放在自己腿上。
小侄子咯咯笑着,“高高!高高!”
杨林也笑,他把小碗推了过来,“飞宝乖,先吃饭,吃完再举高高,乖啊。”
粉意外的很好吃,肉多汤浓,辣椒很香,杨林又加了一勺,满足的直眯眼。
小盆友也一口接一口吃得很急,杨林笑,今天的早饭有点迟,孩子饿了,不过也是真的好吃。
他飞快吃完自己的份,“川哥让人煮你的粉吧,我吃完了。”
聂川起身让他坐过来,走到窗口说了句什么,然后回到座位上看着他俩,时不时地看眼窗外。
走出餐厅杨林终于缓了过来,他正要问接下来去哪,就被人揽住了肩膀。
杨林吃惊地看向聂川,聂川微微俯下头,“十点钟方向,不要露出吃惊的样子。”
杨林!
他低头假装整了整孩子的小围巾,然后看向左前方。
是个不小的门脸,上面四个烫金的大字“为民超市”,左下角还有一行小字“三十年诚信老店”。
台阶上的一男一女正用方言叫骂,女人声音尖利,隔着棉门帘时不时地露出头骂几句。男人坐着轮椅,可能新近受的伤,他双脚都穿着棉拖鞋。
男人声音低沉,跟不上女人的话,但他愤怒地冲着门砸出什么东西,惹的女人又伸出头骂。
他们离着有二十多米,但听到熟悉的声音杨林还是觉得心跳都停止了。这是噩梦在白天吗?
聂川感到了他手掌下的僵硬,索性往前半步揽着人走,空出来的手还时不时地抬起打车。仿佛两个一起为小孩子遮风的路人,是很平常的街景。
聂川抬手都是在空车走过以后,他一直半揽着杨林往前走,直到走过坐轮椅的人。
他站在那里拦车,注意到杨林半低着头小心地看过去,看了很久,然后才打上车回家。
小盆友早上的活动量不小,刚又吃得很饱,车开动不久就睡着了。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沉默着上楼放好孩子,杨林才看向聂川,“是你吗?”
“嗯。”
“你会有事吗?”杨林神情带上了紧张。
“不会。”聂川很肯定。
“男的就是潘为民,女的不是于虹,他们09年离了婚,不过他生意倒是越做越好,从新月路搬到这边五年了。”
“川哥,”杨林的声音有点哽。
“在医院我问过你后就找到他们了,不过那会只有早上有空,摸不清楚,十一前我跟了他几天……他才出的院。”
看杨林眼圈发红,心疼的感觉又充斥胸口,聂川轻声说,“粉碎性的,神经也有问题,普通复健恢复不了,他吃不了那种苦,这辈子都离不了轮椅拐杖。”
“你会有事吗?”杨林又问了一遍。
“不会。”聂川摇头,认真回答。
第44章 那么,就深爱吧
44、深爱
杨林勐地抱住他,力气大到他都被勒疼。
聂川迟疑地回抱住人,在他背上轻轻顺着,“你今天看到他这个样子,以后就不会再做那些梦了。因为他其实就是个没本事的人,就是个窝里横,我们没必要怕他了。”
聂川感到了肩头的湿意,人却没有一点声音。
这是第一次,总是笑笑的人流下眼泪,心疼的感觉瞬间扑天盖地,他使劲揉揉怀里战栗的身体,“都结束了。”
良久,杨林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坐在桌前,杨林看屏幕里的老师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一点声音。他的所有感官还在恍惚,直到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段话。
“为什么要爱上一个人呢。
那是本能。
他就在那里,很少笑,不说话,满眼深情。
那么好,那么好,只想牢牢抓在手中,永远也不放。每天每天看着他,总也不够。”
那是他弄明白自己后看到的一篇文。很好的文,两个男人都在为对方付出,全心全意,充满了人间烟火,美好的不比任何一对恩爱夫妻差。
那就是他向往的一粥一饭的爱情。
那时的他就无限期待能够遇到这样一个人。
今天真的遇到了。
聂川的举动让他意外极了,也感动极了。法律之外给他找公道,就算以暴制暴不对,但他那么多年吃的苦就是活该吗?就真的过去了吗?
并不。杨林,你只是没能力报复罢了。忘不掉又摆脱不了,十几年了还时常要被噩梦湮没,怎能不恨?感谢男神做了你一直想做没做的事。
这是你从未奢望过的,更是你从未体验过的。爱上这样的人实在是太自然太容易,即使他永无回应。
又怎能放得下?
那么,就深爱吧。
做他的兄弟,做他的亲人,永不逾距。然后,在他身边一辈子,每天每天看着他。
考试很顺利。也许准备的太充分,也许这是注册会计师考试中偏记忆的最简单的一门,总之,感觉不错。
考场就在锦业区,出来后杨林直接去了单位。周天的办公室,安静,网又好。今早起得晚,算是很好的休息过,马上就是初级审计师的考试,他没有放松的时间。
聂川有点疯。看看手机,凌晨三点十分。以为今天考完就能轻松下来的人依然坐在床边。
“你今儿不是考完了吗?”
“川哥,把你吵醒了?”杨林听到声音回头。他是挣扎了几分钟才起来的,开灯开电脑,男神应该是被光刺醒的。
“我九点多就睡了,醒不醒的无所谓,倒是你,还学什么?”聂川坐起来去看小侄子。
“20号21号有两门初级审计师的考试,12月15号考四级。”杨林小声说。
“杨小林,你一天能睡几个小时?”聂川给小侄子掖着被角,声音很冷。
“川哥,这两门都有点儿赶。”杨林听出了他话中的不满,开始忐忑。
“跟你说多少次了,我哥就……你以为你是超人?”聂川确实不满,或者说,很生气,虽然也不明白自己气个什么劲儿。可能是起床气。
“川哥,我”
“有必要这么急吗,你还不到二十岁,照这样你熬不了几年就垮了。”就像哥哥。
听出了声音中的关心无奈,杨林忙解释,“没事的川哥,现在住在这儿,每天你又给我换着花样订饭,条件好哪儿去了,以前我”
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以前他怎样,但想来只有比现在更辛苦,聂川觉得完全不能忍,“我不管你以前怎么回事,现在,去睡觉。马上。”
杨林……
他的作息没改,还是三点起,初级审计师他是一定要过的,虽然已经看过三遍,但他前两天又买了一套题。两大本习题光是看完五天都紧张,他现在也只挑难题做,一看就会的都跳了过去,
而且,快一周了,他一顿饭都没做过,家务也做得很少,甚至为了不打扰他,男神每天早上都会带着小盆友出去流浪。
他是决心要照顾他们的,现在却鸠占鹊巢的给人添着麻烦。而“不能麻烦人”这一认知,在经年的自省后早已成为本能。
所以他一直很不安,原本还计划今天就恢复做饭的。
聂川看人不动,只眼巴巴地看他,开始不耐烦,他还是头一次发现,臭美精这么倔!
“我说着不听?”
“不是川哥,我,这两个考试很重要。我”
“比你的命都重要?”
“川哥你别生气,我,我这就睡。”这是杨林第一次见聂川生气,他有点无措。
聂川看他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却越发气闷,胆子这么小还倔什么!这么睡别又做噩梦!
想安慰人两句的,但他刚发了飙,实在张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