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接到通知,立即就按照他吩咐的意思去执行。他打过报警电话,示意安保人员将人带离这里,明维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开口提醒道:“房间里应该还有其他人。”
钱总提前吃过药,此时药效发作得不到纾解,大脑已经有些混沌不清。而处于弱势方的那位小明星,在听到明维的话时,眼底情绪变得有些异样。
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摆出惊异不解的困惑神色,在众人的目光里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
值班经理转头吩咐其他人进入套房搜查,很快就在卧室的浴室角落里,找到四肢被捆绑起来,口中塞有酒店毛巾,同样因为药效发作变得神志不清的程小北。
程小北被抬出来的时候,明维视线扫向脸上惧意未消的小明星,而后又似无事发生一般,漠不关心地挪开了自己的目光。
后续的事情全权交由酒店方去处理,几人搭乘电梯下楼,温嘉盛返回二楼餐厅陪客户吃饭,电梯中最后剩下明维与陆封州两人。
电梯在酒店大堂那层开门时,没有与对方说任何告别的话,明维抬脚要往电梯外走,却被陆封州伸手拦了下来,“我送你回去。”
不等明维转身回答,陆封州已经按下电梯里的关门键,转而按亮了停车场那层的数字按键。
电梯门迅速在眼前合拢,又继续朝下降去,眼前光滑平整的镜面上,映出明维那张诧异的脸来。经历过几天前对方办公室中的不欢而散,明维以为陆封州已经不会再想见到自己。
事实却与他想象中的情况有很大出入。此前在楼上的走廊里,听闻对方亲口说在找自己,心中没有丝毫动摇是假,五味杂陈中仍有理智存留是真。
陆封州已经从后方走上来,停在他身侧不远的位置。明维放出余光曲看他,见他的西装外套仍然搭在手臂里,脑中情不自禁涌出那晚在会所的地下车库门边,陆封州面容冷淡疏离地立于墙边的模样。
画面久久定格于当时的场景,明维心中忽然生出堪称荒谬的念头来。那晚陆封州抱着外套站在车库门边,会不会其实也是在等他?
真正的答案是什么,明维自己也无从得知,他在陆封州冷不丁出声的话语里抽离思绪,迅速回到现实中来。
“到了。”对方已经率先走出电梯,停在电梯外回过头来叫他。
回过神来的明维,后知后觉地抬脚跨出电梯外。从电梯门缝上方迈过脚步时,检测到长时间无人出入的电梯门,没有任何预兆地朝中间合了过来。
明维往外走的脚步霎时顿住,电梯外的陆封州已经伸出手来,动作再自然不过地挡在了他的手臂外侧。
两人手臂轻贴的那个瞬间,感知到对方体温在自己皮肤表层的游走,他眼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轻微怔色来。即便是在两人还未闹翻的时候,陆封州都不曾对他做出过这样的举动来。
他心中生出浓浓疑惑与不解的情绪来,陆封州就真的这样想让自己回去吗?
既然已经跟到停车场来,没有再坚持自己搭地铁回去的想法,明维就这样心不在焉地上了陆封州的车。
他从副驾驶那侧车门坐进来,回头关紧车门以后,抬眼望向车窗上倒映出来的自己,陷入了轻微的走神中。
将他拉回现实中来的,是耳边忽然响起的窸窣摩擦声响。明维闻声转过头来,就这样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撞上了陆封州那张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
轻抿的嘴巴擦着对方的脸侧掠过,明维一双浅褐色的瞳孔略微睁大,条件反射般地轻收下巴,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陆封州并未转过脸来看他,只维持着倾身靠近他的姿势,不慌不忙地开口道:“往后靠一点。”
对方的手臂从他肩头上方越过,扯过副驾驶的安全带,动作流畅地插入了卡扣里。
听到这声清脆短促的响动,明维下意识地垂头往自己左侧看去,而这个时候,陆封州又恰巧将头抬了起来。
两人高挺的鼻尖轻轻撞在了一起,不知道怎么的,明维就记起了几个月以前,也是两人在车内独处,也是对方替他系安全带,两人嘴唇与鼻尖轻撞的画面。
眼中微微闪了闪,时隔数月再度撞到对方的鼻尖,明维选择了保持沉默。陆封州反而成了那个率先出声的人,“撞到你了?”
对方从距离极近的地方抬起眼眸,带着几分难以言明的意味,直直望入他的眼底,“撞疼没有?”
明维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在彻底被吸入以前,他从对方绵长而深邃的目光里,努力地将自己拔离而出,“没有。”
什么话都没有说,陆封州直起腰坐了回去。
控制自己不再去回想记忆中的画面,明维重新将脸转向身旁的车窗玻璃。车从光线昏暗的出口通道中滑过时,明维从车窗上看到了陆封州模糊的侧脸轮廓。
猜想对方并未记起以前的事来,明维在沉默的氛围中逐渐放松下来。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对方忽然将车停在街边的路灯下。陆封州从驾驶座上转过头来,视线自然而然地滑向他的脸,“晚饭吃了吗?”
眼中迟疑了一秒,明维慢慢点头。
算得上是已经吃过,也能算是没有吃。晚上在酒店餐厅里的那顿饭,明维始终是抱有防备之心的。
“那就陪我吃。”陆封州目光直勾勾地锁住他道。
已经不再是单独与对方吃饭的关系,明维张口想要找理由拒绝。然而未等他想好合适的理由,对方又再次轻描淡写地提及道:“温嘉盛看见你被人带进了酒店房间,我接到他的电话,就直接从饭局上赶过来了。”
言下之意就是说,现在还没有吃上晚饭。而这个局面,又恰恰是明维直接造成的。
对方仅凭三言两语,就堵掉了他没有说出口的拒绝话语,明维最后还是解开安全带,在陆封州的注视中开门下了车。
原以为他要去价格昂贵的餐厅,不想等明维下车,才发现他将车停在了一家馄饨店门口。明维心中逐渐升起轻微的异样来,而这样的异样感觉,在他们进入店内坐下以后,就变得愈发强烈起来。
店内如其他小店那般,摆着放满饮料酒水的便利店冰柜。明维在桌边坐下以后,就没有再起过身。反倒是陆封州去了冰柜那边,面不改色地问他要喝什么。
在这愈演愈烈的违和感中,明维原本谢绝的话到了嘴边,又临时改为中规中矩的回答:“我都可以。”
说完这句话,他开始低下头来专注地玩手机,直到耳边传来玻璃瓶底轻磕桌面的声响——
从这样的声音里抬起头来,明维眼眸略带愕然地看见,陆封州在他面前放了一瓶维维豆奶。
豆奶的瓶盖已经打开,玻璃瓶中亦插好了塑料吸管。视线贴着桌面缓缓挪向对面,他看见陆封州的面前,也立着维维豆奶的玻璃瓶。
对上他那双浅褐色的漂亮眼眸,陆封州慢条斯理地拿起豆奶喝了一口。
“我担心你。”没有任何预兆的,他忽然缓缓开口道。
“温嘉盛说你被人下了药,我担心你,所以来找你。”对方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叫他名字,“仅此而已,维维。”
而这样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却在明维心中掀起了大片绽开的水花。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陆封州是在回答一个小时以前,他在酒店走廊里的问话。
第75章 婚约
吃过东西以后,两人重新回到车上。对之前去过的地址仍有清晰记忆,陆封州直接将他送回了老城区里。
车从老旧的巷口缓缓驶入,最后仍是停在上次的位置。从陆封州的角度看过去,楼上明维住的那一户,房子里没有任何灯光。苏媛娜似乎还没有回家。
观察到这个细节,他神情略微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
并未留意到他的视线落点处,明维转头向他道过谢,解开安全带要开门下车,却被陆封州从驾驶座上叫住,没头没尾地出声道:“刚刚那碗馄饨有点咸。”
明维停下手中开门的动作,回过头来陈述事实道:“我的不咸。”
拙劣的理由被当场拆穿,陆封州面上神色分毫未变,“我的咸。”
大约是对方说得太过理所当然,明维的态度最后还是略有松动,“需要我去帮你买瓶水吗?”
“一杯就行。”陆封州看着他淡声强调。
便利店里不会有杯装的水卖,没能立即反应过来,明维眼中泛起轻微的困惑情绪。
陆封州倒也不生气,只略略抬高了眉毛,面不改色地提醒他道:“上次你倒的那杯水,我走前忘了喝。”
话说到这个份上,饶是明维再怎么克制自己不去多想,也终于听出了他明晃晃的言外之音。似乎想不到能够拒绝对方的理由,明维最后把人带回了家。
尚未结束工作的娜娜不在家中,明维率先开门进入玄关,摸到墙上的开关将灯打开。没有与陆封州有过太多的言语交流,他转身要去厨房里拿杯子倒水。
陆封州独自站在门外光影中,嗓音低低地开口叫他:“维维,不让我进去吗?”
明维脚下步子顿了顿,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将对方留在门外似乎不太礼貌,他又面色略有迟疑地走了回来。
陆封州站原地没有动,一双好看的眼眸微微低垂,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光影划过他高挺优越的鼻梁,将他的脸部轮廓分割成两半,一半在明亮的光线里,一半隐没在沉寂的黑暗中。
而他脸上惯有的冷锐与凌厉神情,皆在这样无声模糊的光影交织间,尽数化为了乌有,消散得干干净净。
说不上来是怎样的莫名感觉,可就是在那个瞬间,明维心中忽然前所未有过地清晰意识到,面前的人是在主动朝自己放低姿态。
这副模样的陆封州,在过去每日相处的那两个月里,是明维不曾见到过的。
稍稍定住心神,明维弯腰打开鞋柜,在里面给对方找一次性拖鞋穿。
陆封州换上拖鞋进门,在客厅里坐下来。明维从厨房里倒了两杯水出来,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恰巧这个时候,手机上有新消息进来。放下水杯以后,转头去拿自己的手机。娜娜给他发来信息,工作要很晚才会结束。
明维回复完娜娜的信息,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陆封州已经喝完了水。看清被对方拿在手中的杯子样式,他面上轻轻一愣,“那是我的杯子。”
陆封州看上去不甚在意,伸手将另一杯水推向他的位置,“你喝这杯。”
明维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端起剩下的那杯水喝了两口。他仰头喝水的时候,陆封州就坐在沙发里盯着他看。
察觉到对方明晃晃投来的视线,压下心底异样的情绪,明维弯腰放下手中的杯子。陆封州的视线紧跟而来,落在了他沾湿后变得水润的嘴唇上。
稍稍偏脸错开他的目光,明维神色镇定地舔了舔嘴巴,下意识地舔干嘴巴边残留的水珠。从茶几前直起腰的那一刻,陆封州上半身略微前倾,从沙发前站了起来。
两人中间的距离缩短为茶几的宽度,明维定在原地不再有任何动作,担心车上鼻尖相撞的意外事故会再次发生。
陆封州亦停在了距离他脸边不远的地方,两人谁都没有先动,唯有耳旁似有若无拂来的温热呼吸声,无时无刻不在昭示着,对方此刻就离自己很近。
玻璃杯底嗑在茶几上的动静清晰响起,一声低沉悦耳的“谢谢”随之落入耳中,陆封州神色沉稳而又克制地退了回去,面色如常地朝他道:“我该走了。”
猛然从他的话里回过神,明维有些心神不定地点了点头。
对方就真的这样走了,从他进门坐下再到起身离开,也不过才短短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仿佛就好像,陆封州真的只是上楼来喝杯水,再无其他任何打算。
他没有送陆封州下楼,心不在焉地在客厅里站了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推开卧室的房门,穿过房间里的黑暗,悄无声息地走到窗帘边,透过帘布间的缝隙往楼下的马路边看去。
他来得不早不晚,恰巧捕捉到陆封州倒车离开的画面。对方走得异常干净利落,似乎没有半点的留恋。说不上来是平静还是失望,目睹那辆车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以后,明维拉上窗帘转头往外走。
此前对方离开的时候,明维并未分出多余的心思,去留意客厅里陆封州的沙发。眼下从房间里走出来,看清沙发角落里凭空多出来的饰品时,明维眼中神色骤然顿住——
陆封州在他这里落下了一枚袖扣。
他走过去捡起那枚袖扣,在灯光下翻来覆去看过好几眼。结合今晚陆封州的态度陡变,以及对方离开时的毫不拖泥带水。
上楼喝水的理由实在太过随意,定定望向拿在指尖的袖扣,明维甚至忍不住开始在心底猜测,这枚被遗忘在沙发角落里的袖扣,到底是对方的无意行为,抑或是有意为之。
明维那颗已经沉寂下来的心,似乎又轻轻地小小地,被这枚袖扣拨动了一下。
但这依旧无法改变什么,他将袖扣收进房间里,心绪很快又恢复平常。不再去想任何与陆封州有关的事情,他打开衣柜拿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没有立即上床睡觉,明维待在房间里研究和摆弄那些乐高零件。娜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明维沉浸在乐高的拼接中,并未留意到时间已经走过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