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很残忍的真相,被他发现了。只有一个项目取得了成绩才会被重视,才有外界的关注。而更多在小热门甚至冷门项目上的运动员,很少得到这些。
20年前,想必也没有人这么关注首体大的背越式跳高吧?是屈向北,打开了2.20俱乐部的大门,让一个沉寂的项目瞬间火热。每一个冷门都在等它创下先河的破纪录者,只有这样,它才能走到大众的眼前,拥有更多的资源。
而在破纪录者出现之前,只能苦苦守候。陈双这么一想就要热泪盈眶,这一切福利和优待,都是屈南的哥哥为他们争来的啊。
发布会开始,陈双认认真真地听着,不打算多说一句。有黄俊和马子平,还有那3个人,什么问题都轮不到自己。简单的几个必问问题之后,陈双听到有记者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这次首体大冲出资格赛的人一共有4个,其中一个是完全新面孔啊。”他看向了陈双,“那么请问一下黄教练,陈双是不是本校保留的王牌呢?”
王牌?陈双想笑了,白队、昌哥、屈南,哪一个不比自己厉害?
“这个,你们自己说说呢。”黄俊不想摊上这么敏感的问题,将话题抛给了白队。
白洋游刃有余地接过来,拿起手边的话筒。“首先谢谢大家对陈双的肯定。他确实是一张完全全新的面孔,也是第一次参加全国性质的大赛。是不是学校的王牌,还需要大家来评判,但作为他的队友,我希望每个人都是王牌。谢谢。”
圆滑又面面俱到,明明说了一串,却又像什么都没说。
可是那位记者却没有坐下。“可是我关注了陈双选手近半年赛季的成绩,他从2.00到2.18,上升的确实太快了。请问这是首体大的特殊培养技巧,还是有意压住了他的分数?”
这什么鬼问题?谁会故意压成绩啊?陈双完全听不懂。
站在场下做记录的唐誉微微皱起了眉,看了那个记者一眼。这问题听上去简单,但实际上全是沟沟壑壑。
“您这个问题,我一下子都不敢回答了。”白洋反手先将一军,“培养技巧方面,没有什么特殊化,别的学校如何培养,首体大也是同样。这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校方也定期展开交流活动,一向秉承公平、公正、公开。陈双的分数是他的实体体现,不存在压分一说。谢谢。“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记者还是没有坐下。
陈双非常想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下。请问你是查尔斯的竞技粉吗?为什么非要针对我啊?
“您请问。”白洋很礼貌地说。
“据我所知,首体大的强劲对手在近年比赛当中多有出现,弗朗切斯科、查尔斯、柯燃、何良、李志奇、金再胜,这次全部参赛,再加上多名留学生正面应战。”
陈双竖起耳朵听,前面3个他见过,后面3个,恐怕是自己见都没见过的对手。
“首体大这次派出4名选手,有多少把握能防住对手呢?”记者又看陈双。
陈双总觉得他的话没说完。
“不少人对陈双的异军突起很感兴趣,不知道他的2.18是偶然,还是长期的分数平均值?”
好嘛,说来说去,这人还是针对自己。陈双不想再忍,刚要伸手问白队要话筒,自己的问题自己答,不想陶文昌先一步将话筒拿在手里。
“你这个问题很尖锐啊。”陶文昌原本不想对外输出,但是联系不到女朋友,多多少少让直男烦躁,“请你先解释一下,什么叫偶然,还有……”
他是想把内心的苦闷借着这个机会发出去,没想到话还没说完,话筒又被屈南给拿走了。
不是吧南哥?陶文昌飞快一瞥,你连这个耍帅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认为,陈双的成绩不是偶然。”屈南拿过话筒,低沉又有力,缓慢又松弛,“我同样认为,你的说法对陈双而言缺少公平性。偶然的对比需要横向数据和跟踪曲线,请问你是否跟踪了陈双每一天的训练?”
记者无话可说,举着话筒哑口无言。
“没有精准的数据分析,请问你的‘偶然’结论是怎么来的?”屈南继续问,“科学能解释一切问题,陈双不是偶然,成绩也不是偶然,他进步快,只是因为他可以驾驭难度,他现在成绩平稳,只是因为他抵达了边缘效应。如果你们认为运动员只需要埋头苦练那就大错特错了,他只是到了该发光的时间。只不过,他是首次参赛,希望大家多给他一些时间用来成长,谢谢。”
哇,这一串话好帅啊!陈双真想拿出个笔记本,逐字逐句记录再全文背诵,以后有人质疑自己就原封不动说一遍。
“现在,请问还有谁想要提问么?”旁边,屈南没有放下话筒,笑着扫视全场,“如果再有问题,希望大家的语气温柔一些,不要太尖锐,毕竟我们首体大没有外国留学生作为外援,比赛期间心态也比较脆弱。没关系的,大家畅所欲言,有问题可以放开问,还有谁?”
脆弱个屁啊,陶文昌后悔让他拿走话筒,只求千万别有记者不开眼往上撞,否则屈南要当着全国人民的面现场泡茶。
--------------------
作者有话要说:
屈南:我就问问还有谁?
第173章 比赛前夜
白洋低了下头,嘴角却往上抬了抬。屈南啊,永远不会吃亏,开了大招,这里面所有人都是他的小茶包。
不仅回应了记者的质疑,还把外援运动员的问题挑明,现在话题上升高度,谁再针对陈双就涉嫌针对本土运动员。
可以,很可以。白洋想把手放在桌下鼓鼓掌。
“还有什么问题么?”屈南仍旧没有放下话筒,笑着扫视一圈,“请问,还有什么问题么?”
记者席上短暂安静了几秒。
“没有问题了,谢谢。”刚才提问的那名记者正要坐下。
“请等一下。”屈南朝他笑了笑,你没有问题了,我有说过你可以坐下了么?
“其实我倒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大家。”此刻的屈南,在陶文昌的眼中就是一位开麦选手,阴阳怪气非常适合去搞电竞,“首先我很感谢赛方给大学生运动员提供良好的环境和比赛平台,我们学校很重视,也承诺会在比赛进程当中全力以赴。”
陈双看着前方,只敢用余光关注屈南,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他该不会直接指责主办方通过了留学生比赛申请吧?这可不能放在明面上说啊,惹祸的。
“但是我们每个人的压力都很大。”屈南的话,将所有记者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很少有运动员在发布会显露出负面情绪,特别是赛前。
陶文昌立刻坐正,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怕一会儿茶太浓,齁着自己。
“一方面是,小运动员的表现在近年来越来越突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迹象,我国的体育事业马上要迎来新的小高潮,是国家和学校双重重视下的结果。”屈南说。
陈双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屈南这样说就没事了,说的都是好话。
“另一方面,外国留学生的加入也为各个大学增添了新鲜血液。”屈南皱着眉头,仿佛精疲力尽,“留学生确实在某些方面先天超越了我们本土运动员,在参加比赛的时候,确实能够造成金牌断层碾压……”
除了白洋和陶文昌精神放松,其余的人都捏了一把汗。屈南的谈话好像越走越歪,要去踩那个雷了。矛头直指主办方和参赛学校,将不公平的现状公布于众。
“但是,我相信这是主办方、领导和学校的辛苦用心,每一步,背后都一定有我们没想到的深刻用意。”屈南话题一转,音量减小,“这可能就是一种反向养狼的手段,将狼引进来,才能激活我们这些羊。只有当我们深陷困境,才能想出办法超越对手,毕竟,我们没有外国学生的人种优势,也没有他们各方面的优待,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大学生。”
陶文昌含着的一口水差点喷出去,这就叫普普通通大学生吗?你根本一点都不普通好吗?
唐誉原本还在做记录,这下连录音笔都关上了,认真地听屈南在全国观众面前泡茶。
“他们的状态太好了,不像我们,总有支撑不住的时候。但是请大家放心,我们会努力的,哪怕最后……”屈南还停了一下。
陈双赶紧看他,以为他哽咽了。这块金牌确实对屈南来说很重要。
“咳,对不起,只要一想到和老对手查尔斯同台竞技就紧张,所以我最近有些上火。他禁赛期过了,确实是一种无形施压。大家放心吧,首体大一定全力以赴。”屈南不仅没哽咽,还轻松地笑了一下,将话筒还给白队时不轻不重地嘀咕了一声,仿佛是无心之举,在自问自答,“奇怪,他为什么会被禁赛呢……“
由于话筒有扩音功能,声音刚好传送出去,连唐誉这个刚换了助听器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白洋微笑着接过话筒。“请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底下再没有人举手,也没有人站起来。于是,背越式跳高队的采访顺利结束,陈双重回轻松,跟随队伍坐到后方等候区。原来发布会也是大赛的一种环节,是无形硝烟,严重到会影响运动员心情。怪不得奥运会时运动员最不喜欢应付发布会,因为战斗从这一刻就开始了,各方面潜移默化施压。
跳高队下来了,上去的人换成了三级跳。直到薛业带着两个人坐上去,陈双才想起来,这也是首体大的优势项目,单单因为薛业一个人。
他制造了这个项目的断层。
可是遭受了刚才的对待,陈双不禁替薛业捏一把汗。果然,有一名刚才没发言的记者提出了那个问题。
“薛业选手你好,这次是你第一次参加全国性质的大赛,首先恭喜你拿到资格。”她举着话筒说,“我们也注意到,几年前你深陷兴奋剂风波,还为此禁赛两年,请问这件事会影响你这次的成绩吗?”
完了,陈双紧张地看向薛业。
完了,陶文昌紧张地看向祝杰。
现在,陶文昌只希望薛业能够成熟地应对自如,毕竟祝杰可不是屈南,能茶遍全场面不改色,茶人于无形。把薛业欺负哭了,祝杰那个野逼一定抽风。
薛业缓慢地抬起眼皮来,看着那名记者。也是在这一刻,陈双才搞懂为什么有人会觉得薛业没有精神,他平时的样子像睡不醒,
看了几秒记者之后,薛业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纸来。“我没碰过药,现在也愿意随时接受抽查血检。这是我当年那件事的通报,一会儿你自己看,我不想再多说什么。谢谢。”
一张全新的A4纸从前往后传,最后落在了女记者的手里,无声打脸。
呼,还好,薛业做得不错。陈双稍稍放心一些,只要有国家的通知就能解释一切。
可陶文昌却不怎么认为,有些事即便解释清楚了,仍旧会有人持反面意见,还美其名曰让子弹飞一会儿。他一直看着祝杰,只要祝杰一有动作,自己必须上去制止。
好在祝杰没有冲动,面对这么多镜头,他选择坐在座位上。可是就这么轻易地结束了?陶文昌仍旧不确定,这俩人才不会放过秀恩爱的机会,哪怕在大庭广众。
“如果没有其他的问题,我先下去了。”几个普通问题之后,薛业已经想抬屁股走人了,丝毫不给记者脸色。可是底下的杰哥还没点头,他也不敢乱动。
终于,祝杰拧紧眉头看了看旁边的座椅,薛业才再一次请假,提前从采访台下来。只是他一转身,背后的拼音却不是XueYe。
而是ZhuJie。
哇,他们换衣服穿耶!陈双羡慕极了。
屈南眉头一皱,可恶。
这才对嘛,陶文昌就猜一定会有惊喜。
接下来,各个项目依次上台,祝杰作为1500米项目的热门还上了两次,因为他还参加了接力。两次上台他都一言不发,只是第二次下台前,他拿起了面前的话筒。
“请大家,务必尊重本校运动员。”祝杰没有指名道姓,而是看向刚才那位记者,声音冷冷冰冰,态度说不上好,但也没有越界,“已经有明确通知的事,再多说就是诬陷。”
最后,他没有说谢谢,而是放下了话筒。陶文昌紧张地抹了把脸,很好,祝杰也成长了,没有直接把话筒摔在记者脸上。
发布会上的插曲过去,运动员可以回酒店休息了,明天是自由活动,后天开幕式。开幕式当天尿检,然后是为时两天的田赛比赛。
也就是说,3天过后,背越式跳高的这块金牌尘埃落定。
到了酒店门口,唐誉将大家叫住了。“先别走,学校官网要发宣传照,拍完再回去。”
于是,刚刚解散的人群立马聚集,运动员本身就是一群行动能力超强的队伍,半分钟内就站好了4排。
陈双左侧是陶文昌,右侧被安排了白队。
唐誉举着相机,忽然说:“白洋,你往最旁边站站,给后面的人让地方,怎么这么没眼色啊……”
白洋眼睛眯着,就知道唐誉在公办私仇。原本位置靠中间,现在挪到最旁边。但是这么多人他也懒得和唐誉计较,换位置的时候,还不忘把后面一排的屈南拽过来。
屈南顺利地站到了陈双旁边,拉住了他的手。前后都有人,挡住他们的小动作,他们在第一张参赛合影当中偷偷牵手,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陶文昌叹了一口气,这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啊?大三大四可千万别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