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玖晃了一眼,恰巧看见严倾的小动作,又在严倾看过来之前收回视线,笑着说:“你有看过这种杂技团吗?”
严倾掩在黑色围巾下的声音有些闷:“是类似马戏团的那种吗?”
“差不多?”周侧欢呼讨论声太大,裴云玖往严倾身侧靠,笑着解释道:“这些杂技团大多是在各个小城市和小乡村里游走,没有正轨的场合,和农村的露天电影一样,哪有人就在哪表演。”
严倾低低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解释是能解释,但裴云玖在黎家村待了半年也没看过杂技团过来,这一次算是饱了眼福。
他和严倾个子高,混迹在人群里面走哪都是最佳观看席,两人就干脆站在最后排倚着榕树看表演。
铺红毯的人走了一圈,分了一个略显驼背的人拿着碗出来,站在村民前面,后头是他的伙伴在敲锣打鼓,村民看到纷纷起哄,“小伙子你们什么时候开始?”
驼背男人敲着铁碗道:“很高兴来到黎家村为大家表演杂技,咱们个辛辛苦苦来到这儿也不容易,就靠表演图大伙儿一个乐呵。大家看爽了看足了,那有钱的就捧个钱场没钱的就捧个人场,现在这里谢过大家伙了!”
村民连忙叫好鼓掌。
裴云玖低声对严倾笑:“是不是很有古装电视剧街头表演的感觉?”
严倾默默点头。
交谈间,后头准备的杂技团人已经上前,分配道具,第一个道具是玻璃碗。
那个驼背的男人把铁碗放在地上,右脚往前脚跟垫着脚尖翘着,上放一个玻璃碗,旁边类似助手的人还在给他递碗,他接一个往天上接一个,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一连四个玻璃碗如同变魔术般被他稳稳的抛到空中然后接在手上化成一道圈,他不断接不断抛。然后右脚一踢,又一个碗稳稳当当的加入空中。旁边的助手还抓紧时间给他往右脚上架碗,天上的碗不一会就到了七个。
观众们看得眼花缭乱连声叫好。
齐大爷不断够头往前看,还抽空回头向裴云玖比一个大拇指,“这就是手艺人!”
裴云玖笑眯眯点头认可,学大爷样儿比一个大拇指:“手艺人!”
之后的节目更是精彩,样样考验技术活,但驼背男人绕着观众走了一圈又一圈后,铁碗里的钱却几乎没有增长。
裴云玖偷瞄一眼全程望着表演却没多少情绪的严倾,准备从口袋里拿出一百现金准备结束这场观看的时候,就见侧面的货车里走下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
那人叼着支烟往铁碗里看一眼,又无波无澜地收了回来,朝身后的人摆摆手,然后又走上车去。
前方的喷火表演结束,村民们还在卖力鼓掌,驼背男人又走了上了。
他撤走了地上用来规划表演场地的红毯,然后扬起笑容道:“接下来,是本次演出的最后一项节目——”
他身后的人应声蜂拥而上,有两个大男人齐力搬上一块大不规则的褐色石头,目测有半人长一臂宽,高度看过去坑坑洼洼就有二十厘米的样子。
裴云玖拿钱的手一顿,惊讶道:“这不会是胸口碎大石吧?”
石头“轰”地被砸在地上,砸起一片扬尘,离得近的人不住拿手扑灰尘,震惊的看那造成如此大面积灰尘的石头。
很显然,货真价实的大石头。
驼背男人的介绍踩着石头落地声响起:“最后一项节目——胸口碎大石!”
随着他的话音,搬石头其中的一个男人回身拿起身后放着的大铁锤,扬起,朝四面八方的观众示意。
观众的欢呼停顿一秒,然后以超越之前近一倍的欢呼声响彻天际。
裴云玖眨眨眼,问严倾:“最后一个节目还看吗?”
严倾看一眼他攥在手中的百元大钞,默了默点头,“继续看。”
裴云玖就把钱又放回了口袋,饶有兴趣的看了起来。
就在大家以为眼前那两个男人要展现真正的技术时,驼背男人又拿起刚刚拿出的另一个大铁碗,然后将里面的东西均匀的扑在地上。
欢呼声骤然停止。
初升的太阳光平铺在地,落在地上那棱角分明的绿色碎玻璃上,闪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光。
裴云玖瞳孔一缩,猛地往前一迈。
另一个沉默站在一侧的男人已经先一步躺下,规规矩矩的躺在碎玻璃上。
他脱掉了保暖的棉布大衣,赤身躺在上面,而此时,大石头被待命的其余人搬起,找好角度,放在他的身上。
石头放上的那一瞬间,裴云清楚的看到他猛地紧绷的胸膛。男人牙关紧锁,眉头紧皱,伸出双手扶住石头,然后低吼道:“来——!”
周遭一切,已然鸦雀无声。
众人眼睁睁看着拿捶的那人冲手心吐一口唾沫,然后抓起锤子,怒吼一声砸向石头。
“砰——!”
裴云玖心脏猝然一缩。
围过来的观众瞪大了眼,嘴巴一张一合,刹那间仿佛失了声般,除了碎玻璃上大石头下那人隐忍的痛呼,就只有不断砸下的锤子击石声。
“砰!砰!砰!砰!——!”
没完没了。
太阳落在身上只觉一阵阵寒凉。
已经有鲜血自玻璃下渗出,染红了地上的外延的沙土。
有人看到那宛如红绸缎的鲜血,忍不住捂住嘴巴叫道:“别打了!”
一声打破死寂,所有回过神来的人都在说:“别打了!”“都是血”“快打120啊!”
在令人胆寒的击打声下,驼背男人沉默的拿起铁碗,朝众人鞠下躬,然后绕着场地外围缓慢的移动着。
挤到前排目光浑浊的齐大爷闭上眼睛,伸手在兜里胡乱的摸一通,抓出一把零零碎碎的钱币丢进铁碗,嘴唇都在抖:“快停吧,再打要出人命了。”
裴云玖缓缓退后,不愿再看地上渗出的鲜血,他撇开视线,无意中瞥见严倾的神色。
视线触及那一刹那,裴云玖浑身一震。
严倾在看着那起起落落的铁锤,眼中却毫无波澜,依旧是了无生气的黑漆漆,不带一点情绪起伏。
宛若古井里千年不变的黑暗,无光无芒,无悲无喜,无生无息。
裴云玖惊愣许久,才从脑中想出一个解释——
他看的仿佛不是一个在碎玻璃上备受挣扎的人,而是平平无奇的一件物品,毁了,便毁了。
裴云玖忍不住攥紧手中的纸币,而后是一声不知道叹谁的叹声。
他终于,明白宁西柯昨天那一段话的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今天是一波卖萌广告君,古耽仙侠预收《虐文替身师尊不干了》求收藏呀~
1
江常宁穿成一本虐文里的下岗替身。
顾名思义,他会被主角攻当做气跑主角受的工具,会在攻受和好后被剥去成神之骨,会被千夫所指众叛亲离,死无其所。
穿书第一天,江常宁面对盛邀他出门的师弟冷笑一声,闭门不出,拒见主角攻,放弃诱人的飞升机会,一心一意过自己咸鱼的日子。
后来的某天早上,他突然被一大堆杂七杂八的破烂玩意儿砸醒。
里面有写着至尊藏宝图的破纸,占满灰的天阶神器,轱辘轱辘滚过的金闪闪丹药……
江常宁:?
我是不是还没睡醒?
2
白虎流落下界,经历雷劫变成幼期猫仔,在临死的时候被江常宁捡回了家,察觉到师尊未来的不妙处境后,白虎决心带师尊一起飞升,回家见爹娘。
飞升第一事:天材地宝使劲砸。
飞升第二事:各神遗址找起来。
飞升第三事——
白虎见江常宁望着一堆五花八门功法发呆,笑得温柔:“徒儿新学了一法,名为双修,是极其容易的飞升之法,师尊可愿一试?”
江常宁(面无表情.jpg):“……我选择自己修炼,告辞!”
在白虎各路资源猛砸之下,江常宁硬生生把虐文活成了爽文,故事主线照旧,结局却被改得六亲不认。
玩弄他的主角跪地求饶,背叛他的至亲瑟瑟发抖,三界见他无不恭敬有礼。
江常宁边撸猫边想:好像……这样也不错?
第15章
这场充斥着血腥和暴力的表演,最终在钱币堆满铁碗的时候终止。
村民们带着好奇心来,最后带着怜悯和愤怒离开。
裴云玖看着严倾许久,在严倾略有察觉望过来时,低声道:“跟我来。”
他说完就往前走,严倾不假思索地抬步跟上。
裴云玖绕到卡车后方往里看。
杂技团其余人都在忙着收拾东西,只有刚刚在碎玻璃上鲜血淋漓的男人趴在担架上,孤零零地留在大榕树的下方。
男人不住的发抖,唇边是溢不住的痛声。他的身上的一层绷带只是草草披上,现在已经被血渗透,在白色的绑带上溢出一朵朵血红。
他的同伴从他身边来来去去,对自担架上传来的痛呼熟视无睹,漠然地处理着后续工作。
等杂技团的人绕过大榕树去到车上是,裴云玖从榕树后绕过来,快速蹲到男人的前面,抬手,将自己身上仅有的几百元现金递给他。
男人痛得迷迷糊糊看不真切,他只感觉有人靠近朦胧地抬头,下一秒,几张薄薄的东西忽然插入为了忍痛而攥紧的手里。
一道温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好好买点东西养身体,不要被你老板看到了。”
男人震惊往前看,朦胧中只对上了一双微皱里带着几分不忍和无力的茶色瞳孔。
裴云玖站起来,趁杂技团的其余人还没过来的时候,先一步离开。
严倾站在大榕树下等着,他望着裴云玖动作,黑漆漆的眸一动不动,直至对上裴云玖饱含深意的视线。
裴云玖定了定,扬起笑容道:“走吧,去下一个地方。”
严倾便在后面默默跟上。
下山的路比上山好走很多,裴云玖速度不快,他看着周侧缓慢生长已至膝盖高度的野草陷入沉思。
来时是裴云玖指路,严倾开车,去时裴云玖坐到了驾驶位上,对严倾笑:“我刚刚想到了一些东西,走,临时改变一下今天的行程计划。”
严倾任由裴云玖安排,没有半句异议。
往回开的路上是林立的高树,裴云玖看着打着车窗上斑驳的树荫,过了许久仿佛闲聊般道:“严倾,你是什么时候想当我粉丝的?”
严倾顿了顿,他目视前方,低声道:“十年前。”
“十年——?”裴云玖惊讶到差点踩了刹车,“我入圈也才不到六年啊。”
严倾轻轻摇头,解释道:“是你在大学演出的时候。”
“大学演出……?”
听到这话,裴云玖哑然,“我大学可没参与什么演出。”
他大学就是元恩祥最喜欢的那种乖宝宝,不加社团,不抛头露面,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严倾垂了眸,没有多说。
裴云玖看他一眼,见他不愿多说,也就没有再问。
回去的路上,裴云玖总忍不住的思考——
他大学什么时候有过演出,还能恰好被严倾看到然后垂直入坑?
裴云玖一路想着,一路把车开到了市中心,然后在市医院停车场停下。
市医院大大的医疗标志立在停车场外,严倾望着医院的标志有点迷糊,望向裴云玖。
裴云玖说:“你觉得医院,是个怎样的地方?”
严倾抬头看医院大门,看里面来来往往频繁进出的人。
有人焦虑,有人痛哭,有人兴高采烈的陪着身边人走出医院,亦或是如他一般,平静的进去,平静的出来。
裴云玖看着严倾,注意着他脸上的每一个无意识的微表情。
严倾低低地开口,“我不讨厌。”
等了半分钟等来这样一个答案,裴云玖微怔。
严倾补充道:“也不喜欢。”
裴云玖迟疑数秒,道:“我能问一下原因吗?”
不待严倾说话,裴云玖立刻道:“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严倾摇摇头,黑眸依旧如同古谭,无波无澜,“因为医院能彻底宣告一个人的死亡。”
“……比如呢?”裴云玖下意识地问。
严倾垂下眸,平静道:“我爷爷。”
裴云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什么问题,尽管严倾没有什么情绪表示,他还是止住自己继续询问的趋势,岔开道:“你还记得那次在诊所里,我买的那一堆毛绒玩具吗?”
严倾点点头。
裴云玖笑道:“这几天忙,一直没时间收拾布置,我想着吧,看不了假的不如带你去看真的。”
严倾会意:“宠物店?”
裴云玖:“对,你有猫毛或是狗毛过敏的情况吗?”
严倾摇摇头,“没有。”
“那就好。”裴云玖启动车子,笑咪咪道,“走,学长带你去享受撸猫撸狗的快乐。”
裴云玖不怎么养宠物,他爸元恩祥的现任家庭里有一只猫,但那猫很凶,喜欢咬人。他被那只猫抓出几道血痕后,就对猫敬而远之,转而喜欢上撸二哈的狗头。
从市中心往偏郊区的路上有一家规模不算大但布置精巧的宠物店,里面有独立的宠物包间,专为喜欢安静看猫猫狗狗的人设计的,同时也吸引了如裴云玖这般不能直接出现在公众面前的客人
简而言之,是一家名为宠物店实为私人会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