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麟赶紧拨通刑队的电话,把能叫的人都叫了过来,准备全校范围内搜索陈文。
他一刻也不敢迟疑,倘若多迟疑一会儿,陈文或许就会多陷入一分危险之中。
第十八章 善意5
夜间的岐中伸手不见五指。齐麟调出手电筒在前面探路,而时乐则左顾右盼,寻找陈文可能藏身的地方。
虽说岐中不大,但是作为学校,能够藏人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每一层楼的每一个角落,齐麟都需要仔仔细细的检查,以免遗漏陈文的一线生机。
这样找寻的效率实在过于低下,一连找了好几间教室都没有看见陈文的身影。
甚至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陈文应该还活着,在学校里灭口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时乐说,“风险很大,保不齐会被人看到。”
可这只是时乐一厢情愿的想法。只要找个没人的地方,王智还是能够轻松的杀死陈文。
“你觉得陈文会在哪里?”齐麟停下脚步,“你对这个学校熟悉,你分析试试。”
时乐撑着头回忆。初中的记忆实在太过古老,很多细节都被时间斑驳,“如果我要藏人,我会选一个绝对没有人而且没人去的地方,这样才能避人耳目。而且这个地方要够大,要保证时间拖得越长越好。”
岐中一共有三栋楼,分别是教学楼,食堂与体艺楼。
时乐第一个排除的便是教学楼,教学楼人多眼杂,用再高明的手法都有被人撞见的风险。
“食堂或者体艺楼,但是食堂晚上都会被打扫,王智是六点出的校门,那个时候应该还有很多员工。”时乐明亮的眼眸一闪一闪,“那就是体艺楼了。体艺楼的构造很复杂,一楼是游泳池,二楼是羽毛球馆,再晚上还有各个音乐室和美术室。”
“那就去体艺楼。”齐麟不敢多加耽误,带着时乐一路小跑来到操场旁边的体艺楼。刚到门口,齐麟便看见游泳池里还亮着灯,几个男孩子正泡在水里。
“那是游泳特长生。”时乐上去询问他们有没有看见陈文,三人皆摇头。
“不过你们可以去楼上看看,我之前听见楼上有钢琴声,但是没看见有人下来。”其中一个男孩子对两人说。
齐麟看向时乐,心中振奋了一些。
楼上敲响钢琴的人或许就是陈文,他还没有死!
齐麟从电梯直上三楼。三楼有很多教室,一排排过去,看不见尽头。
阴森的风从走廊尽头吹来,吹乱齐麟的发尾。齐麟深吸一口气,打起手电筒朝走廊对面照射。
唰得一声,一个黑影从某个房间窜出,时乐大叫一声,躲到了齐麟身后。
“好可怕。”他趴在齐麟肩上,眼睛偷偷探过齐麟的肩膀,“我们要不叫多点人一起来吧,王鑫前辈他们应该到路上了。”
“没事,猫而已,继续走就行了。”齐麟举起手电筒往黑影消失的房间照,那是一只全身通黑的猫。它蹲在课桌上,两只发光的碧绿眼睛正盯着齐麟看。
不知道这猫是怎么跑到楼上来的。齐麟拍着时乐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安慰道,“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时乐却迟迟没有回应。半晌,他对齐麟说:“前辈,我真的不敢走了。这栋楼有很多邪门的传说,我觉得前面还会有恐怖的东西。”
“哪个学校没有恐怖怪谈?”齐麟笑道,“胆小鬼,继续走吧。”
“不不不,前辈,这真的不一样。”时乐指着最前面的那件教室,“好久以前我们就有传说,说那件教室住着一个会动的雕像,每到晚上,放在窗边的石膏雕像就会自动跑到门口。”
他的声音都发出了颤抖:“好恐怖。”
“行了,别自己吓自己。”齐麟是个十足的唯物主义者,他从来不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他大吼一声陈文的名字,等待着陈文的回音。
不多时,一声微弱的“我在”传进齐麟的耳中。
他顺着陈文的声音寻去,正是时乐所说的闹鬼的房间。
“陈文,你在里面吗?”齐麟用力捶门,门框受不了齐麟野蛮的力度而嘎吱作响。
“在!警察叔叔快救我!”陈文带着哭腔。
齐麟检查破门而入的方式。这里的设施都很老,推拉门已经旧的不能再旧,门框微微有些变形,看样子陈文是因为门框变形而被关在里面的。
“你让开一点。”齐麟贴着门对陈文说,待到确认陈文已经离开后,齐麟飞起一脚,把木门踹飞。
粉尘四起间,陈文坐在地上,一个劲的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你们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要死在这里了。”陈文抽泣着,“人,人呢?”
“没事了,我们来了。”时乐蹲在陈文身边,轻轻拍着陈文的背,“没有其他人,别紧张。”
陈文的抽泣在时乐的安慰下渐渐收了声。
齐麟却发觉到,他并不是因为害怕说出那句话的。
“什么人?”他问,“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谁把你关在这里的?”
陈文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没有,是我自己来的,没有人要害我。”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说实话吗?”齐麟呵斥道,“没有人知道凶手把你关在这里是有什么意图。如果不是我们赶到,你可能会有危险!”
齐麟难能展现了自己强硬的一面。
陈文被齐麟的呵斥吓到,支支吾吾,“其实是别人和我闹着玩,也不是要害我……或许只是忘记我在这里了。”
能让他这么维护的一定只有王智。齐麟如是想。
正巧,刑队的其他队员也陆陆续续赶到了这里,本来抱着找人目的的他们知道陈文已经被找到后,便把陈文接回了警局,只留几名刑侦人员在场地勘查。
趁着没事可做,齐麟也研究起门来。他现在倾向于王智把陈文关在房间里,但是他没有想通王智如何从外面通过门缝变形而把陈文准确的关在房间里。
“小王,你来看这个。”齐麟望着门板上一个小小的突起出神,“如果单凭这个突起能够卡死推门吗?”
小王没有急着下结论,而是用尺子测量了门缝与门板,然后才给出结论。
“能。”
话音刚落,他又说,“不过这个突起有点像是从里面制造的,像这样。”
他拿着尺子比划了一下。齐麟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个突起一定要通过强大的外力从门板的另外一遍使其变形,而想要卡住门,那么一定是从屋内用力的。
这突起不可能是王智制造的。
“有没有其他可疑的?”齐麟问。
小王在这一行待久了,知道齐麟这么问是在问自己有没有发现其他线索,诸如“怎么从外面制造这种突起”,或者是“从里面制造突起后怎么逃出去”。
“没有,”小王摇摇头,“靠近走廊的一侧没有窗,也没有看见黏贴的痕迹。不过……”
他指着石膏像的一角,“这里有磨损的痕迹,石膏像耳朵处也有被细线捆绑过的痕迹,可能会是利用这一点。现在我得判断痕迹的新旧程度,如果是新的,就说明利用到了这个石膏像。”
事情越来越玄乎了。
“前辈,我们要不要直接去王智家里找人?我知道王智的住址。”时乐从窗边往远处看,指着一栋灰白外墙的房子说,“就是那一栋。”
放在平常,进行到这一步就应该要审问了,但是齐麟对这一切都还抱有疑惑,审问的事情最好是谨慎些。
“不用,再调查一会儿。”齐麟说,“让刑侦科继续在案发现场搜索,看看有没有其他的线索,我们先回去。”
这一切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就像是烂俗的推理小说。
而且他也想不出王智把陈文关在这里的理由。这个地方白天总是有人会来上课的,而且就算使用机关,也没法从里面使门变形。
带着这些疑问,他回到了警局。陈文正坐在沙发上,双眼通红,手中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这不是前几天自首的那个小孩吗?”局长看见了人也惊奇,把齐麟拉到一边询问,“听说有人把他关起来了,怎么样?有什么头绪吗?”
“能有什么头绪?这家伙现在不就像个无头苍蝇乱撞?”一旁在冲泡咖啡的黄源良出声呛到,“今天一天都不知道跑哪去了,指不定是又跑到哪去多管闲事了。”
面对黄源良的质疑,齐麟一向无意反驳。
他耸耸肩,略过局长与黄源良,坐到了陈文身边。
“被吓到了?”齐麟问。
陈文没有理会他。
“怎么样,还是不准备说吗?”
陈文低着头依旧沉默不语。
“明天给你请一天假,别去学校了。”齐麟拿过陈文手中的杯子,为他加了一点水。
直到这时,陈文才抬起头对齐麟说:“不,我要去,我有事情得去学校里面解决。”
齐麟大概知道是为什么。
“随便你。”他改变态度,两手一摊,“你高兴就好。”
这句话一出口,齐麟也不继续劝阻陈文,只双手抱胸冷眼旁观陈文的反应。
正如齐麟所料,得到了这种反应的陈文顿时慌乱不堪。他犹豫了一会儿后,放下手中的杯子。
“其实,我说谎了。”陈文咽了一口口水,“人不是我杀的。”
“这我早就知道了。”齐麟坐下来,用指关节敲击玻璃桌面,“说重点。”
“我说了的话,可以保证我的安全吗?”
“说吧。”齐麟拿来笔,准备好本子,倒想听听陈文到底会怎么说。
在一旁听两人打哑谜的时乐恍如在听天书,“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嘘,别吵,听听他怎么说。”
陈文抿了抿嘴,开始他的回忆。
第十九章 善意6
岐江,一条贯穿青城的江。
江的两边,是承载着青城百年历史的老城区。与任意一个城市的老城区一样,这里坑坑巴巴,青苔与霉点并行在小巷的墙角。
小巷的尽头是一所古旧的初中。随着夕阳西落,铃声也轻轻响了六下。
一群孩子从学校蜂拥而出。没有学生不期待放学,陈文也不例外。
和一堆孩子拥攘着从学校出来,街道边上有个推着推车卖鸡蛋饼的老爷爷。老人看见陈文,吆喝着他来。
陈文没有抵御住鸡蛋饼的诱惑。
他站在车前,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一块钱,一边付钱,一边嘱咐不要加辣。
“你还是吃不了辣啊。”慈祥的老人多给陈文撒了一把葱花,“你的好朋友呢?平常不都是一起放学的吗?”
“他今天请假啦!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陈文笑眯眯地接过他最喜欢的鸡蛋饼,狠狠咬了一大口。
天渐渐黑了,鸡蛋饼摊子的蒸汽也渐渐顺着路灯灯光攀上天空。
迷迷糊糊间,陈文好像在蒸汽之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白背心,绿短裤,小寸头显得格外有精神。
“王智!”他振臂高呼,但是那人没有理他,自己往小巷深处去了。
“你朋友啊。”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老人头也没抬地询问道,“怎么不理你?”
陈文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王智提前就请了事假,实在不应该在这个节点出现在这个地方。
孩子的好奇心都是旺盛的。陈文一边啃自己的鸡蛋饼一边往小巷深处跑去,一路追随着王智的身影。
小巷很长,沿着岐江歪歪扭扭的延伸到每个分歧。
七拐八拐间,他终于在一个岔口迷了路。
“王智!你在哪?”他大声呼喊着自己的伙伴,可他的叫喊就像是陷入湖水的棉花一样,砸下去,连回声都被破旧的小巷围困。
什么都不怕的少年终于有些发憷。他环顾四周,大概找到了一条自以为能走出困境的路。
路的尽头却是一扇敞开的大门。昏黄的灯光从门缝溢出,拉成一条长长的线。
“有人吗?”陈文小心翼翼推开了门。
无人应答。
夏天灼热的风自敞开的窗户潜入,然后,他听见不远的房间里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
声音很轻,软糯且富有弹性。片刻后,陈文看清了,是一颗网球。
网球滚出卧室,连带着将半掩着的卧室门推开了些。灯光随着网球出逃,留下狭长的影子。
陈文下意识去捡网球。弯下腰,眼角余光透过干净到反光的地板看见了一个人影。
那人穿戴整齐地站在卧室中间,面朝着窗户,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好,请问你知道怎么出这条小巷吗?”陈文战战兢兢地直起身子,“我记得是这条路没错,但是走着走着就走到你们家了。”
那人没有说话,可能是为陈文的乱闯而恼怒。
陈文耸耸肩,走近了一步,希望问个真切,也希望得到主人的原谅。
“对不起,我不应该随便进来的。”陈文说,“但是你的网球……我还给你。”
那人依旧无言。只有角落摆放着的大摆钟发出巨大的响声,算是代替了他的回答。
陈文总算隐隐约约的感到不对劲。
太安静了,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莫非是出事了?
好奇代替恐惧让陈文一探究竟。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推开了门。
门后,是那个冷漠的男人。男人穿着西装,笔直地站在床上。就好像是初中刚开始时站军姿那样,手紧贴着裤缝,站的稳稳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