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上规定,就算是非婚生子女也是有继承权的,任飞明自然有继承任家遗产的权利。
“你怎么知道的?”齐麟看向保安,保安却耸耸肩。
“这在我们集团都不是什么秘密,他们兄弟两个一直不和。任总为了不让弟弟持有股份,特意拿星海湖边一整块海景别墅作为交换。除此之外,每个月都会给他生活费。”保安啧啧称奇,“听说一个月好几十万呢,真是有钱人的生活。”
“那你有听说过任飞明的生母是谁吗?”齐麟对任家的狗血剧情有了兴趣,询问道。
保安扬起笑容,“问我就对啦,这些东西我最了解了。他们都说任飞明的生母和任老爷子是酒吧认识的,但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其实她原本就做过任老爷子的秘书。”
又是秘书吗?齐麟依稀记得任丰羽好像也和秘书出过轨,这算不算是变相的子承父业?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任飞明和任丰羽有仇之类的说法?”
“有仇,当然有仇,怎么可能没仇啊。而且任总好像有什么把柄在任飞明身上,之前我听任总打电话的时候发过火,好像说任飞明知道任丰羽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威胁任总要曝光出去。”
“还有这种事情?”齐麟掏出小本本记录,“能说详细点吗?”
保安有点为难,“这详细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听电话里说了几个关键词。”
他拿过齐麟的笔,在纸上写下“医疗”、“地铁”与“急救”。
这三个词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关系,可地铁二字让齐麟觉得必须把两人之间的秘密深挖出来。
“听你口音,应该是青城人吧。”齐麟问保安。
保安拍拍胸口,“土生土长的青城人,我都没有离开过青城。”
“那你知不知道地铁是什么时候建成的?”
保安挠挠头,“大概是十多年前吧,我也记不清了……我想想,我上小学的时候去周边玩会坐地铁,那个时候应该已经建成了,再往前面——”
“哦,对了!”他一拍脑袋,“虽然我记不清年份,但是以前地铁修建的时候出过事情。”
“什么事情?”
“那时候太小,具体记不清,不过你们警局应该会有卷宗吧。”保安说,“大概叫什么什么崩塌案,那个时候上过新闻,一定会留下档案的。”
“谢谢,你的信息对我们很重要。”齐麟点点头,“时乐,你留在这里看监控,我先回一趟警局,马上就回来。你看到什么线索了和我打电话。”
齐麟摆摆手中的手机,一路小跑跑到了停车场。
刚来到青城警局时他也看过档案,简单了解过青城曾经发生的大案。但是十多年前的案子,灰尘都已经掩盖了许许多多的细节,让人无从考证。
档案室的卷宗只有近十年的案子,齐麟想看以前的,还得找局长拿钥匙,去打开地下一层的锁。
终于,在浓郁灰尘中,他找到了《1998地铁崩塌案》与《市立第一医院医疗器械规范案》,这两个卷宗是放在一起的,他总觉得有些联系,便一起拿了出来。
不看不知道。看完之后,他只觉得凉气顺着脊骨爬上了他的全身。
这个案子,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第五十三章 玫瑰子弹9
1998年10月15号,天气晴。
青城地铁线路大致完工,除了一部分地铁的出站口还在抓紧施工,其余的已经可以正常运作了。
为了提前知晓地铁设置还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那些已经完工了的站点便提前开放给大众,教堂南站就是其中之一。
一个脖子上戴着十字架的男人刚从教堂祈祷回来,正在准备往地铁站走。和他去完同一个方向的,是一个开着货车的司机。那司机实在太困了,迷迷糊糊间便撞到了地铁站上的玻璃顶,连带着扶手电梯也被削掉一大截。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地铁站居然因为这次车祸崩塌了一小部分入口。幸亏来往人流量不大,只有两人身受重伤。
一个是那货车司机,而另一人是参加完祈祷会准备回家的信徒。
事情本来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可是后来将路人送到医院后,医院因为保管器官不当,导致植入患者体内的器官腐坏,能够救回来的人最后没有救回来。
这件事情一度在青城闹得沸沸扬扬。医院院长受不了舆论压力自杀,负责地铁工程的承包商入狱,教堂南站也因为群众抵制而废置,在上面盖了音乐厅。
齐麟翻过这两张资料,继续向后看。
下一张资料是一年后的事情。一年后,音乐厅建设的过程当中,有工人在地下挖出了几十具骸骨,经过侦查,发现这个站点已经不是第一次坍塌了。早在施工中,这里就不止一次的坍塌。但是大家没有从材料中找原因,而是不断地用材料覆盖加固,最后在施工中,几十个临时工人被砸死在了这里。
而这些临时工人大部分都是外来打工的人员,他们本身与家人的联系就并不密切,以至于一直到现在才被发现。
至此,十年前的所有要素都与眼下的案子联系上了。医院、崩塌、地铁,这分明就是想要对从前进行复刻。
但是在这件事情中,被牵扯的人实在太多,有医院院长,有那个被砸死的无辜路人,有入狱的承包商,还有那几十个被砸死的工人,每一个人的人脉关系中都有可能会记恨着从前一切的人。
齐麟合上卷宗,铺开纸笔。
如果要同时联系医院与地铁的话,那些工人应该不是关键,他们与医院没有关系。现在嫌疑人的身份被齐麟锁定在三选一中。
一是无辜路人,他的家属应该是最有动机的,毕竟是医院与工程方的双重失职才导致了惨剧。同时记恨两方是非常有可能的。
二是医院院长的家属。没有直接关系,但是如果医院与工程方都不出事的话,院长也不会畏罪自杀。而且医院里的医疗器械绝大多数都不会出事,如今出了事情,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也不一定。
三是入狱承包商的家属。同样没有直接关系,但是不排除有不见光明的秘密在背后。
写到这,齐麟停了下来。医院方面为什么没有人受罚?他重新翻看了一遍卷宗,没有找到相关字眼。
在医院做器官移植是一件非常非常严谨的事情,每一步发现任何差错都应该会被终止。但是偏偏没有一个人发现其中的端倪,一直到患者体内发生病变才知道。
这样的医疗事故,负责医生一定是要负责任的。但是医生却从头到尾没有在这事件中出现过。
齐麟下意识想看看这卷宗是谁写的,眼角余光却直接在右下角找到了答案。
黄源良。
整个案件就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密密麻麻连接起所有的线索。
“时乐,你找档案室要一份前任院长的资料,越详细越好,我过会儿找你拿。”齐麟拨通时乐的电话。
时乐那边应了一声,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齐麟收拾好东西,给任丰羽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这次是任丰羽接听的,他回到了办公室。
“我过一会儿要找你了解情况,你别走。”齐麟说。
任丰羽愣了两秒,“我等下要去开会,你晚点再来吧。”
“不,你哪也不要去,等着我来找你。”
任丰羽的音调挑高了八度,“齐警官,我明白你想要破案的急迫心情,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干!你不应该干涉到我的正常工作与生活!”
“这关系到你的生命,你很可能已经被盯上了。”面对任丰羽的责怪,齐麟依旧冷静地威胁道,“如果任先生偏要置自己的生命安全于不顾,那么我也没办法,只能提醒任先生,走路的时候小心一下四周,免得有人在暗处躲着。”
任丰羽倒吸了一口冷气。
齐麟继续补充道,“哦,上厕所的时候也要小心,人可能就躲在你的隔壁。睡觉的时候当然不能掉以轻心,把门窗关好,再看看床底……”
“那个,齐警官,”任丰羽很吃这套,他的语气都掺杂着怂怂的感觉,“我现在没事干,你过来一趟吧。”
“哦?任先生不开会了?不是很重要的会议吗?”
“不,那会议……那会议已经被推辞了。警方办案,我一个做生意的怎么敢耽误呢?”
给自己找理由找得倒是挺快。齐麟想。
“很好,那你一定哪里也不要去,顺便准备好1996年起集团出资修建地铁的账目明细以及医院管理流程,我等会儿有东西要确认。”齐麟说,“这关系到整个青城的安全,麻烦你了。”
……
齐麟是由秘书领到办公室的。任丰羽早已在办公室恭候多时,面前摆着厚厚的一大沓文件。
“左边是账目明细,右边是医院刚开始的管理流程。我能找到的都在这里了。”任丰羽说。
齐麟走过去,走马观花似的看了看文件内容。
“这些东西都古老了,确实难找,而且大晚上的,人也有点困倦。总之这些东西是很难找,我找了好久。不过都是为了配合警方,所以累点也没有什么。”
不得不说,任丰羽真的很会为自己贴金,就差自己为自己颁发一面“城市英雄”的锦旗了。
“你对这个事情知道多少?”齐麟拿起文件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询问任丰羽。
“刚接手集团的时候听父亲说起过一点,但是一直没有深入了解。刚刚等待你的时候看了些文件,大致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知道了就好,那我们接下来的聊天应该会轻松很多。”齐麟放下了档案袋,靠在办公桌边,“你觉得当年偷工减料的事情,集团有没有责任?”
任丰羽被犀利的话题问懵了。他犹豫了一会儿,“据我所知,集团只负责注资。钱都给到位了,那么购买什么材料应该就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了。”
“可是我看资料里面写了,那施工队是集团推荐的,那承包商也是老爷子的老相识。这应该不是巧合吧?”
“说不定就是巧合。”任丰羽抿了一口水,齐麟知道他的顾虑。
“放心吧,任先生,我们无意追究那么古老的责任,而且那件事情当时在青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坊间早就流传着各种各样的传说。如果集团能够带头回顾以前的事情,弥补以前的错误,那对任家的口碑也是好事一件,不是吗?”
任丰羽终究是个商人,对集团有力的事情他不可能不干。他点了点头,“那人确实是我父亲的相识,而且我父亲也吃了一部分回扣,算是对庞大支出的回血。”
他精准地翻开一页,“就是这里的账目,这里的收支有一部分应该是回扣,但是却被杂费给掩盖了过去。”
“那承包商的仇恨线索也建立起来了。”齐麟自言自语道。
“什么线索?”任丰羽以为是和自己说话,身体微微前倾,问。
“不,没什么。”齐麟回过神来,“医院那件事情呢?任先生可否知道是哪一个环节出错了?”
“这,说来惭愧。其实那件事是因为我而起的。”
齐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为什么是你?”
“其实那天,我也在医院里面。”任丰羽说,“我小时候有心脏病,正好在那天突发。父亲因为着急,把所有的医生全部给叫了过去。我一直觉得应该是因为我的原因,导致医生有了疏忽,所以才会出这种医疗事故。”
“这不应该是你的原因。”齐麟抿了抿嘴,“你知道当初给重伤路人做手术的医生是谁吗?”
“知道,是黄医生。档案里没有写,但是他在事发之后很快就自杀了。其实,之前和救护车一起失踪的那个医生就是黄医生的儿子。”
“有意思。”齐麟一挑眉毛,“所以,任飞明就是拿这件事情威胁你的吗?负罪感?”
“你怎么知道的?”任丰羽有些惊讶,但是很快恢复了心情,“对,没错,就是这件事情。可说负罪感也不准确,我对这件事情一直没有什么罪过的感觉,只是惭愧。说实话,这不是我的错,我只是看着他可怜,每个月给他些钱,也算是变相认股了。”
“你还会觉得他可怜?我还以为你们关系会很不好呢,毕竟是你父亲的私生子。”
“对外这么传而已,但是他的父亲其实姓李,不是我父亲的孩子。”任丰羽说,“仔细想想就知道,年龄对不上,他母亲来公司与我父亲认识时他应该已经四岁以上了才对。”
齐麟没想过还有这种事情。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觉得李这个姓和四岁这个节点都有点奇怪。
“他的父亲,是不是在案件中死去的那个货车司机?”齐麟试探性问道。
“没错,就是他。”任丰羽点头,“就冲这一点,也应该是我威胁他才对。”
第五十四章 玫瑰子弹10
世界上的很多东西都是由巧合堆积起来的,没有人能够摆脱命运的力量。任飞明是,任丰羽是,还有隐藏在黑暗中的嫌疑人也是如此,他们都被一张无形的网交织在一起,在这片时间海中缓缓上升。
齐麟用笔记下信息后,秘书敲响了门。
“任总,有个叫时乐的刑警找你,要不要让他进来?”
齐麟与任丰羽同时看了一眼对方。
“你叫他来的?”任丰羽问。
其实并没有,齐麟之前打电话与时乐说的是待在医院里。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没错,我叫来的,让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