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炀:可以把视频分享给我吗?
对方:emmm,这个不太好办啊。
迟炀: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视频是你拍的。
对方:那你必须保证永远不删我qq,我才能考虑考虑。
迟炀这个qq是个不怎么用的小号,于是很爽快地答应了他的交换条件。
下载完关键证据,迟炀舒展开长腿,抬起头,视线正巧和刚从浴室出来的凌琅撞上。
凌琅用一条大毛巾盖在湿漉漉的发顶,双手攥住毛巾两边,把脸裹了一半,只露出窄窄的下巴,和淡红色的鼻头,水珠从发梢滚落到脸侧。这是凌琅特有的生理现象,只要洗澡,鼻尖就会染上一层薄红,迟炀第一次看到,还是在堂哥的高中升学家宴上。
那天,迟家来了很多人,住在对面的凌家自然也在宾客名单中。凌荣江作为精明的商人,在这种场合一向如鱼得水、左右逢源。宴会开始没多久,他便丢下年幼的凌琅和凌瑾,投身推杯换盏的生意场。
落单的姐弟俩早就习以为常,也很懂得照顾自己,为了尽量不给大人添乱,凌瑾牵着凌琅避开人群,去找迟炀玩。
大人之间的聚会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除了庆祝儿子升学,迟炀的伯父伯母还想借此机会把侄儿介绍给其他人,凌瑾又是他们最看好的侄儿媳妇,所以也一并带着。
迟炀走之前,凌琅偷偷问迟炀什么时候回来,迟炀说很快,于是他就哪也没去,站在原地等了好久。
正当他按捺不住要去找迟炀和姐姐的时候,突然被一个拿着玻璃杯的人撞了一下,泼了一身饮料。对方是个派头很足的少年,开口就问他是哪家小孩,还数落他不好好待在家长身边,四处乱跑做什么。
凌琅迅速拍着身上的液体,刚要傻乎乎地自报家门,就被人挡在了身后,他抬头一看,居然是穿着小燕尾服的迟炀。
迟炀扬起下巴,冷冷地说:“道歉。”
那少年一愣,眼里傲慢的小火苗闪烁了两下,灭了。
他就是再嚣张跋扈,也不敢惹迟家的人,哪怕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屁孩。
少年咬咬牙:“对不起行了吧。”
迟炀转头问身后的人:“小琅,你原谅他吗?”
凌琅懵懵地点头,似乎不懂迟炀为什么有点凶。
少年走后,迟炀带凌琅去楼上浴室洗澡换衣服,凌琅进去了,迟炀就站在门外等。
浴室门再度打开的时候,门内的凌琅鼻尖红红的,脸上细小的绒毛散发着水汽。
迟炀还以为凌琅哭鼻子了,脑子一下就乱了。
半晌后,迟炀沉默地牵起凌琅的手,避开所有人,把他藏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双手扶住他的肩膀,十分郑重地给他道歉,说自己应该早点过来带他玩,以后绝对不会再丢下他,要他别哭了。
接连被两个人道歉,凌琅眨着双水汽蒙蒙的大眼睛,疑惑地看了迟炀好久,然后咧开嘴:“迟炀哥哥,我没有哭呀。”
嗓门脆生生,尾音软糯糯。
后来,迟炀问了凌瑾才知道,凌琅天生就是这个体质,过几分钟就会消退,医生也检查过,说没问题。尽管他知道了这是生理反应,但每每看到鼻尖红红的凌琅,他还是会被唬住,因为凌琅太白了,红色就会尤其明显。
没想到,这个奇特的体质到成年也没变,而且视觉效果依旧惊人,甚至发生在一个一米八的大男孩身上,反差感更甚。
曾经的小朋友和现在的小狼崽终于有了一丝交集,迟炀心脏某个地方突然软下去一块,唇边克制不住笑意。
见迟炀坐在沙发上笑,凌琅迟钝的第六感破天荒敏锐了起来,直觉迟炀是在笑自己。他停下擦头发的动作,单脚蹦到了迟炀面前,居高临下地问迟炀在笑什么。
迟炀张开双臂靠在沙发背上,仰头看向他:“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事,好几年前的,和你有关,想听吗?”
听到“几年前”三个字,凌琅脊背绷紧了一瞬,淡淡吐出两个字:“不想。”
然后坐下换创可贴。
脚趾上原本的创可贴已经摘掉了,露出里面结痂的伤口,由于偶尔会受到袜子和鞋面的摩擦,总是会渗出新的血丝。
迟炀看着心疼:“要不这两天穿拖鞋去上课好了,老刘会同意的。”
凌琅:“不。”
迟炀:“为什么?”
凌琅皱眉:“太傻了。”
迟炀笑了。没想到,看似对全世界都无所谓的小狼崽,其实还挺有偶像包袱的。
全校一起狂欢了整整两天,运动会的热情很难退去,此刻,班群里正聊得热火朝天。
徐图: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狼哥突然蓄力,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华丽冲刺,绝处逢生,惊艳全场!
侯思杰:狼哥牛哇。
于志锐:是咧,北高飞人!
王每:好想知道琅哥是怎么做到脚受伤还能反杀的(别跟我杠他第二,在我心里他就是反杀成功)。
薛婕:你好,除了马倾予,没人和你杠,谢谢。
薛婕发完这句,下面一串+1。
迟炀翻了翻班群,发了个“肯定”的大拇指出去,然后对身边的凌琅道:“班群这会儿好热闹,都在讨论你。”
凌琅贴创可贴的动作顿了顿:“说什么?”
迟炀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凌琅会接话。
小狼崽居然开始对周围的人感兴趣了。
他有点意外,有点欣慰,又有点感慨。
总有一天,他要亲手把他的小朋友推进人群中央,让他去感受这个世界的包围,回归人生原本的轨道。他并不是什么大方的人,这种一点一点与人分享角落宝藏的感觉,说实在的,不是很好。
迟炀把手机屏幕竖到凌琅眼前:“他们在问你是怎么做到逆袭的。”
“我觉得不算逆袭……”凌琅挪开目光,垂下双眼,“我要是再跑快一点,就可以拿第一了。”
迟炀眉心一跳,原本想说“你不打算要脚了是吧”,但看到凌琅难得一见的失落表情,他改口了,轻轻说了句:“会的。”
凌琅累了一整天,困得早,他回卧室睡觉之后,迟炀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在浴室门口发现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
迟炀捡起来一看,嗬,这不是小狼崽随身携带的挡桃花神器吗?
纸上是关于凌琅病情的诊断,诊断时间在凌瑾出事后的第二个月。
这份诊断书凌琅之前给他看过一次,那天一回到公寓,他就搜索了相关资料,这个情感缺失的病症病因很多,但65%的患者都曾经历过巨大的人生变故,一开始,他认为凌琅的“变故”是凌瑾的去世,但现在,他不这样认为,至少那不是唯一诱因。
迟炀把诊断书叠好,放到了凌琅明天能看见的地方。
回到房间,他打开《小狼崽观察日记》,梳理了一下近期发生的所有事,以及凌琅的变化,写了一些总结,一不留神就到了零点。
他刚准备关电脑,远在A国的朋友齐小西突然狂轰滥炸般发来消息:迟哥,你ins头像怎么换了啊!!!你掌下是哪个臭男人!!!你们在做什么!!![抓狂.jpg]
迟炀勾勾唇角,回复:挡太阳。
齐小西:我以为你在摸他头。[虚惊一场.jpg]
迟炀:早摸过了。
齐小西:!!所以他是谁?
迟炀:你觉得还会有谁?
齐小西:…………
齐小西:好吧,我悟了。
齐小西:原来那个传说中的男人,竟然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还很帅!很有型!很般配!!
作者有话说:
未来的助攻齐小西:乌拉!!没想到吧,远在A国的我早已洞悉了一切。
第34章
学校为了给学生们养精蓄锐,第二天没有安排早自习,但迟炀还是早早就到了教室,还有一些同学也到了,以班长为单位聚在一块,神情严肃。
见迟炀来了,何柏招手:“迟炀,证据拿到了吗?”
迟炀挥了下手机:“拿到了,接下来只需要把这个视频交到政教处。”
“快给我们看看。”
大家围在一起看完视频,呼吸都粗重了不少。
昨天赛场上的愤怒再度涌上心头,尤其是当凌琅被隔壁选手不小心踩到的那一下,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痛。
徐图捏紧拳头:“靠,不能忍了,我们现在就去!”
薛婕点头:“走!”
罗以衡有些担忧:“那个,我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听说马倾予家很恐怖……”
于志锐无语:“人多力量大,马倾予背景再强,能把我们这么多人一块儿给办了吗?你要是害怕就别去。”
“不不,我只是随口说说。”罗以衡猛地站起身,挺起胸膛,“我要去!琅哥帮过我大忙,我也想为琅哥做点事!”
徐图瞥了罗以衡一眼,呵呵道:“行啊小怂货,这回还算你孝顺。”
-
早晨8点,闹钟准时响起。
凌琅睁眼的时候懵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在迟炀宿舍。
阳光从玻璃窗斜射到床边的地板上,溅起一片浮尘,屋里静悄悄的。
他穿好衣服走到客厅,桌上放着一张纸条和一个保温桶。
迟炀在纸条上写了自己先去学校有点事,要他把早餐吃完之后别急着去教室,等办完事会回来接他。
落款处画了只简笔小绵羊,胖胖的,像一朵云,小绵羊的尾巴尖儿上还顶着一个小爱心。
凌琅打开保温桶,第一层是豆浆,还冒着滚烫的热气,第二层装着牛肉面,面上卧着一个荷包蛋,是心形的。
凌琅看了眼小纸条上那只绵羊。
爱心的尾巴。
爱心的蛋。
凌琅对着两个爱心发了一会儿呆,又被逐渐变密的心跳拉回了神。
面遇到冷空气开始迅速变坨,他赶紧拿出筷子,第一筷夹起的却是荷包蛋,一口下去,满嘴溏心。
运动会之后的头两天最难熬,老师往往会布置很多题目,以此加快大家收心的进程。
周五最后一堂课刚下,教室里四处都是怨声载道。
林猛把一沓卷子狠狠摔到桌上:“还让不让人活了,就休两天,每科一张卷子。”
王每哼哼道:“运动会占用了月考时间,相当于让我们把双休日过成月考日呗,真鸡贼。”
不类比还好,一类比更气人了,这可不就是月考模式吗!
有人把作业卷起来举过头顶:“我要起义!我要反抗!”
几个人一起哄,逆反的气氛瞬间被推至高潮。
侯思杰:“要不我们推举一个人去和老师们说下吧,这么多作业真的很不科学,很反人类!”
大家闻言,纷纷把目光投向班长大人。
何柏吓得推了推眼镜,举起双手:“别看我啊,我可不敢。”
副班长叶玲玲抓紧附议:“我也不敢。”
是啊,有谁敢去质疑老师的作业量呢?
几秒钟后,不少人回过头去,看向最后排角落,那个唯一敢和老师对着干的勇者。
然而,他们那位曾经能用气场杀人的校霸,此刻正单手撑着下巴,歪着头,听他的校草同桌问他题目。
窗外暖黄色的夕阳在他们身上镀了层和煦的柔光,那一瞬间的无害气息,让大家纷纷恍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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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抢修和打扫,凌琅被水淹的宿舍已经恢复如常,晚上和迟炀一起复习完功课,凌琅收拾好书包,打算搬回对楼。
迟炀抓住凌琅的书包带:“这么晚了,要不就别走了吧。”
“晚么?”凌琅看了眼时间,“才九点半。”
迟炀站起身:“那我送你。”
凌琅摇摇头:“我右脚已经可以着力了,慢点走,没问题。”
每天被迟炀扶来扶去,这已经不仅仅是给迟炀添麻烦的问题,还是一个尊严问题,再这样下去,他在班上的形象就会彻底从人人敬而远之的琅哥,变成一个需要大家捧在手心的废物。
“明天见。”凌琅把书包挂在肩上,往门外走去。
看着凌琅坚决离开的背影,迟炀灰绿色的眸光闪烁了一下,突然有股非常危险的冲动——要不找个机会,让对面的下水道再漏一次吧。
一整个题海遨游的周末过去,校园被雪籽般的飞絮笼罩,一不留神就会连打十个八个喷嚏,形象全无。
语文早自习,老刘打着喷嚏走进教室,前排打瞌睡的学生全都吓醒了,争先恐后将课本扶正,开始读书。
老刘巡视的时候,又打了个巨大的喷嚏,差点把手上的保温杯飞出去。
秦野正巧读到“力拔山河气盖世”。
声音洪亮,情感充沛。
同桌的林猛没忍住,笑出猪叫。
快乐会传染,很快,一圈的学生肩膀都开始颤抖。
老刘脸一黑,敲着林猛课桌道:“看你笑的这么开心,应该是课文都背熟了,大课间到办公室来背给我听。”
“不要啊刘老师!再给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吧!!”
林猛凄惨的哀嚎声惊醒了教室里所有摸鱼的人,见老刘竟如此残忍无情,大家纷纷把脸埋进书里,人人自危。
“杀鸡儆猴”永远是《教师兵法》上上计,终于制服了这群幸灾乐祸的兔崽子,老刘看着全班认真读书的盛景,满意地往后排走去,路过凌琅的时候,他特意留心,多看了两眼。
凌琅正在和迟炀讨论一道物理题,两颗脑袋怼一块儿,直接和书声琅琅的教室划开一道结界,偏安一隅,又明目张胆。